图片摄于今天的门前。

【一】
休斯敦,这一座墨西哥湾边的大镇,有的是飓风,却几乎从没有冰雪;有的是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春秋,却几乎没有冬天。

然而,今天的一场大雪,却一下子让它也有了四季了。
只不过,它来的有点太迟了。
我指的是我的朋友鲁成;去年夏天,他相爱两年的北京姑娘菲儿,终于离开休斯敦,离开了他,奔向她喜欢的那个四季分明的北方城市波士顿去了。

于是,菲儿错过了这里的四季;而鲁成,也终于难免错过了菲儿。

是的,至少表面上,菲儿是那么说的,说她决定离开他,只是因为她必须要去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但是鲁成当然知道,那并不是一切。
【二】

我是昨天晚上想起他们两个的- 因为当时电视上,新闻主持人在很兴奋的讲即将到来的大雪;被采访的几个路人也都透露着期盼和兴奋。看见他们,我就想,不知道鲁成此刻是什么感受?
看电视的时候,气温已经下降了,非常寒冷,空调不停的轰鸣。我拿出备好的柴木,一边生火烤着壁炉,一边读着女儿一直催我阅读的“草原上的小屋”。那本书很应景,因为它讲的就是曾经荒野的美国西部,那种漫无边际让人绝望的冬天。

我是害怕寒冬的;和这里的人对冰雪那种非常纯粹的浪漫感觉不同,北京生活的四年,让我对寒冬对冰雪都有了它们应该得到的敬畏。昨天晚上,当这里的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冰雪而感到兴奋的时候,我虽然也有兴奋,但同时也有暗暗的担心:这几天开始经常看到的树枝间春天初生的小鸟们,它们有足够的羽毛可以抵抗严寒吗?门前玫瑰花从里刚刚盛开的那一朵仅有的孤单的花,它会不会过早的凋谢?还有门前树上半青半黄的枇杷果,它们可以熬过这场大雪,最终达到成熟吗?
【三】
这世界上,有的人喜欢四季如春,他们盛赞南加州有如天堂;有的人喜欢常年都可以游泳的湛蓝的大海和柔软的沙滩,他们向往的是加勒比海,夏威夷,或者大溪地;也有人向往明显的四季,比如纽约和波士顿,夏天可以穿美丽的裙子,冬天可以穿优雅的大衣围巾和帽子,再打开两道门之后进入一个温暖的咖啡屋,喝一杯热的咖啡。
而这些,休斯敦都是没有的。它几乎很少是任何人心中梦想的城市。相反,对大多数人来说,它似乎都总有点这样那样的遗憾。
北京姑娘菲儿就觉得休斯敦是个挺让人遗憾的地方,没有四季。她真的是喜欢北京,喜欢那里的四季,喜欢夏天在胡同里骑车,喝冰镇的北冰洋;喜欢冬天在后海的湖面上玩冰车,吃糖葫芦,再找个小店吃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菲儿刚认识鲁成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鲁成口齿笨笨的。刚开始追自己的时候,似乎是想了半天要夸自己,最后却来了一句:
“你真好看。你的脸,特别对称。”
菲儿噗嗤笑了出来,心想,有这么夸人的吗?但是缘分就是缘分,就这样笨嘴笨舌的鲁成,却不知怎么的,就悄悄地钻进大大咧咧的菲儿的心里了。菲儿嘲笑笨笨的鲁成不会谈恋爱,顶多打四十分,就说好了要教鲁成怎么谈恋爱。
可也许最终还是教不会吧,在各种挫折难过和伤心之后,菲儿大概还是决定要放弃了,虽然她没有那么说。她只是说,她不喜欢休斯敦,她只是要去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四】

去年夏天,菲儿去波士顿的时候,鲁成没有去送别。

他只给菲儿发去了一封短信,说,你还记得去年的冬天吗,我们去纽约看雪。

那个圣诞节,他们去了大雪纷飞的纽约。他们白天去博物馆,去画廊,去看百老汇;晚上,菲儿回到酒店房间,突然说,要去买哈根达斯。
她说,她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和好朋友,两个女孩子一起冬天在纽约旅行,每天晚上都是一人一桶哈根达斯,吃的干干净净。
鲁成说:“你这个主义很棒。我也去买两桶,我们一人一桶,我陪你吃。”
说完了,鲁成又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菲儿摇摇头。
鲁成说:
“我之前也一直模模糊糊说不清楚。刚才我觉得我知道了。在你说,要自己一个人吃一桶冰激凌的时候,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毅。那很吸引我。”
说完了,鲁成又哈哈大笑的补充说:
“坚毅的充满杀气。但是,我喜欢”。
菲儿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鲁成也说不知道。

“很多人都追求自然而然。但是你,你自然而然的就自然而然。”
然后,菲儿又说,
“就连读爱默生的诗这样的非常不自然的事,当你去做它的时候,都那么的自然而然。”
【五】

然而,纽约的雪,也没能最终改变他们的分离。
现在,一个波士顿,一个休斯敦,同是雪国,却天涯海角。
爱情如此,友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曾经最好的几个朋友,包括鲁成,总是一起玩耍。而现在,这几位朋友,一位在新加坡,一位在夏威夷,都很久没有音信了;鲁成虽然还在这里,但是他本来就是个比较自我的人,失恋之后更是不愿多言,也有大半年没怎么说话了。
这大概就是人成熟以后必须面对的孤独吧!
【六】

然而,生活还是生活。日常还是继续。
所以,今天早晨,我早早的就醒了。
打开窗帘,果然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休斯敦这座满脸写着平凡的城市,有了雪的装扮,也一下子美丽庄严了起来。
起床后,喝了一点咖啡,稍微暖和一些后,我按每天一样的路径去慢跑。
在路上,我看到有早起的小孩子们,已经在铺满雪的坡地上翻滚,他们的父亲穿着厚厚的大衣却光着小腿,嘴里呼出热气,在给孩子们照相。
经过一处养狗人家的后院,那只狗照常叫几声,但声音却微弱很多,也许是太冷了缺乏能量了吧。
昨天晚上担心过的,那些树枝间曾经叽叽喳喳春天初生的小鸟,今天少了很多,偶尔才见到一两只在蹦跳着觅食。又见到一只黑色的大鸟,从一棵树梢飞翔到另一颗树梢顶端时,明显翅膀显得沉重,扇动的时候彷佛有鼠标点击不畅时的滞后感。
慢跑的时候,风击打着脸有一点刺痛感。
我于是摸摸脸颊,然后继续在雪中奔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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