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熊叔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穿貂的故事。(提醒诸位,内文可能有让人不适的血腥内容,如果反感,请关掉链接,谢谢。)
2020年年末,冬天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在丹麦日德兰半岛的乡间,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寂寞。
一只只可爱的小水貂,吃着那些日常为他们准备的食物,但他们不知道,今天的食物里掺杂了毒药。
1700万只对命运一无所知的水貂被投了毒药,然后平静地死在了笼子里。
运输车辆将水貂的尸体拉走,成批地倒入挖好的“万人坑”里。当然,没有任何人会为他们立碑。
这场“大屠杀”的起因是,世卫组织以及丹麦医学专家认为,新冠病毒感染了这些水貂,病毒毒株产生了变异,并且发生了传人的案例,必须对水貂进行大规模清除,以断绝对人类的危害。
于是,丹麦持续了近百年的水貂养殖业,随同他们饲养的水貂一起,在一夜之间遭遇了灭顶之灾。
事情并非世卫组织和丹麦政府说的那么简单,背后牵扯着多年来,动物保护组织对水貂养殖业孜孜不倦的毁灭构思。
如今借助疫情的威胁,他们成功了,这次1700万只水貂成为了代价。
01
水貂之死及背后的动保大局
这个冬天,对于丹麦水貂养殖户里娜·斯科约特来说格外寒冷,她要亲手杀死家里饲养的所有的水貂。
里娜在接受名利场杂志采访时说,“我不再是水貂饲养员了,我只是个杀手。”里娜和其他3000多名同行面临相同命运,源自于世卫组织和医学专家们的科学发现。
丹麦在这次新冠疫情中,手段快速且严格,早在去年3月,议会就通过了紧急法案,允许政府采取强制措施,对人民进行测试、治疗和隔离。丹麦也是首批实施封锁的国家之一。
因此,丹麦的感染人数,死亡人数一直没有出现触目惊心的数字。但水貂感染病毒然后传染给人的事让人们十分担心。
据丹麦卫生专家称,从6月到11月,有200多人的感染毒株与水貂有关,而且毒株产生了变异,这个的毒株叫Cluster-5。
世卫组织为这个毒株进行背书,他们说该毒株对中和抗体显示出:“中等程度的敏感性降低“。意思就是说新毒株会让目前开发的疫苗效果减弱。
这个重大发现引来了政府和卫生专家的高度重视。
世卫组织紧急情况负责人迈克·瑞安(Mike Ryan)说:“丹麦当局必须根据新毒株在主要人群中的病毒范围,该人群周围的生物风险管理以及对人类健康的担忧来采取行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伦敦大学遗传研究所所长弗朗索瓦·鲍洛(FrançoisBalloux)告诉法新社,“从健康的角度看,完全有理由消除严重病毒的传播源。”
但是危害有多大,在科学界也没有定论,一些审查数据的科学家表示,突变本身并不产生特别威胁,因为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它们可以使病毒更容易在人体内传播,更致命,或者会危害治疗药物和疫苗。
英国牛津大学的病毒学家艾佛森(Astrid Iversen)说:“我们知道的与水貂相关的突变与快速传播,发病率和死亡率无任何变化,”
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医学中心的病毒科学主管科普曼斯对媒体说:“(该毒株)只有一个突变,我预计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是,一个突变也不能放过在去年11月4日,丹麦政府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对所有水貂进行扑杀。
外星人来了,他们会带着小水貂上天堂吗。
首相弗雷德里克森说:“我们对本国人民负有重大责任。但是随着现在发现的变异,我们对世界其他地区也负有更大的责任。“
在“非常负责任“的态度下,扑杀开始了。本来法令要求在新毒株发现的7.8公里直径范围内封锁了七个市,并且扑杀其中的水貂。
然而,全丹麦1700万只水貂遭遇了“最后解决方案”。
养殖户玛丽安娜·诺加德·索伦森的27000只水貂被屠杀了,她说:“言语无法形容我们经历的噩梦。“
水貂养殖户海尔格(Helge)陪着他的貂走完最后一段。(图片来源:名利场)
据媒体报道,成千上万的的水貂,有的被关到毒气房里,然后被毒死,像极了当年纳粹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解决犹太人。
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赔偿计划推出,愤怒的农民开着拖拉机进入了哥本哈根,抗议政府作出的决定。
但抗议归抗议,养殖户们在某种理亏的状态下,还是执行了命令。
赔偿计划直到1月底才推出,丹麦政府将向水貂养殖者提供超过30亿美元的赔偿。价格看似不菲,但这是1700万只水貂和上万人饭碗的对价。
虽然政府法令只是说禁止养貂持续到2022年1月1日,但谁都知道,如此规模的屠灭,是不可逆的。
位于哥本哈根的水貂拍卖行Kopenhagen Fur随即宣布关张,整个行业灰飞烟灭。
随着大量屠杀视频与照片的流出,触动了丹麦人民的柔软神经,愤怒的浪潮席卷了社交媒体。
死去的貂就这样被挖个坑,草草掩埋。
这一足以媲美当年疯牛病、猪流感时,人类屠灭牲畜的壮举,却逐渐演变成了丑闻。
面对可爱的水貂一夜之间“种族灭绝”,人们开始重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结果还真被抓到了把柄。
丹麦政府被指责,没有明确立法,没有赔偿方案的情况下就扩大了对水貂的“种族灭绝”令。
反对党和有关社会团体对此非常不满,认为政府并没有经过充分研究决策,匆忙发布了命令,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误呢?原来议会授权的范围,只是在7个被感染的市范围内扑杀水貂,但不知是官僚机构中有人无意还是故意地把政令进行了扩大,导致了扑杀在整个丹麦发生了。
对于其他区域“冤死”的水貂,政府只是打发粮食和农业部长詹森向公众道歉。
反对派和有关社会团体对此非常不满,有媒体挖出了詹森在去年9月份就收到了文件,称政府必须进一步立法才能在全国范围扑杀水貂。
也就是说,负责的农业部有人明知故犯,故意越权行事,在持续的压力下,詹森辞去了部长职务。
养殖户的抗议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反对声音并没有因此停止,反对党领袖雅各布·埃勒曼·詹森(JakobEllemann-Jensen)把矛头指向了首相,
“首相对非法政令负有责任,是她做出了决定,当她明知这是非法的时,没有干预阻止它。此案不会随着詹森的离开而停止。”
丑闻爆出并没完,还引发了关于水貂养殖行业的阴谋论。
丹麦政府为什么要借着区区一点点病毒变异,便赤膊上阵不惜违反授权对1700万只水貂下毒手,吃相如此难看?
在这场水貂背后,又牵扯着持续了多年对水貂养殖业的巨大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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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为什么我们能容忍养猪,却无法容忍养貂?
为什么丹麦人会养殖了1700万只水貂呢?
这是因为,水貂皮连接着貂皮大衣的价值上百亿美刀的产业链。
丹麦人是从1930年开始养殖水貂的。在经济大萧条之后,黄油、肉类价格暴跌,农民只能另谋生路,他们发现丹麦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人工饲养水貂。
于是,养殖产业逐渐发展起来,到1960年代达到顶峰,如今丹麦成为世界上第二大貂皮生产国(第一是中国),第一大貂皮出口国。
目前貂皮大衣最大的消费地是香港、俄罗斯、韩国,来自新兴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人成为了主要消费者。
没有需求就没有杀戮,在阻止藏羚羊杀戮首先要围剿沙图什(藏羚羊绒围巾)市场。
但貂皮大衣和沙图什不同,貂是人工养殖的。
而且貂皮产业的支持者很有道理:貂皮是天然产品,我们通过饲养获取,跟养羊没什么区别,是可持续发展制品,也是环保产业链中的一员。
但是,动物保护人士不这么看,饲养水貂就是虐待动物。
德国动物保护协会的马肯森(Henriette Mackensen)的说法代表了动保人士的看法。
他说:"仅出于保护动物的原因,就必须在欧洲和全世界结束毛皮养殖业,毛皮动物被拥挤地关在笼子里,无法活动,导致它们出现行为障碍,甚至会自残或残食同类。"
在动保人士看来,被养殖的水貂也要有人权,哦不,是要有貂权——
水貂是半水生动物,活动范围大,而且还要有水域生活,你把他们关在笼子里,他们没有自由奔跑的空间;
而且,水貂通过气味圈定领土,他们极度受不了同类的屎尿的味道;
水貂排出的粪便、掉的毛,也会给饲养场所带来大量的环境问题。
在巴塞罗那反对貂皮交易的动保人士。
水貂养殖业,早已成为了动保人士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制造了一系列复杂的名词形容被囚禁的水貂——
社会剥夺综合征
圈禁性精神官能症
动物保护组织四处宣传,想解救被囚禁的水貂,无奈他们管不了东方的貂皮大衣市场,只能回过头给欧洲各国政府施压,管管老实巴交的欧洲农夫。
如今,动保组织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取得了胜利,奥地利、英国、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塞尔维亚以及马其顿,已经禁止了毛皮动物养殖场。
法国也宣布将关闭其养殖场,其他国家,如德国或瑞士,都制定了严厉的法规,使养殖貂、狐狸或狗獾等毛皮动物在经济上无利可图。在德国,最后一家养貂场于2019年关闭。
然后轮到了丹麦,因为丹麦在水貂养殖中的江湖地位,以及从业人数众多,从饲养到销售,有一万多人的饭碗有赖于此,动保组织一直无法获得成功。
没想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新冠疫情,他们找到了无以伦比的正当理由,终于可以举起了屠刀,砍向了水貂。
但这次水貂大屠杀,也让动保组织两头为难,一方面他们终于可以看到恨之入骨的水貂养殖行业毁于一旦;
但另一方面,貂貂那么可爱,怎么能杀了它?!
善待动物组织(PETA)的科学法律部门主管哈夫贝克(Edmund Haferbeck)对此感到震惊,对于水貂的遭遇给予无限同情。
动保人士认为丹麦政府动手得太仓促,没有给貂貂更舒服的安乐死,更体面的葬礼。
保护伞组织Fur Europe代表28个欧洲国家的国家协会表示,没有迹象表明貂皮养殖是传播该病毒的重要因素。该组织敦促丹麦发布其研究结果,以供国际科学家审查。
该组织说:“专家和政府当局认为,水貂养殖对COVID-19的传播没有重要作用。”
在动保组织的逻辑里,养水貂是错的,屠杀水貂还是错的。但在他们内心中应该还是认为水貂业的覆灭,终归是更好的选择吧。
为了平复滔滔民情,首相弗雷德里克森面对镜头流下了热泪,承认政府有错。但这眼泪到底是为水貂悲惨命运而流,还是因为养殖业者的“毕生心血将付之一炬”,就无从得知了。
弗雷德里克森对着镜头落泪,谁知道她在哭什么。
看着丹麦政府的威风八面,动保组织的道德大棒,人们不禁要问一个问题,如果说饲养水貂是残忍的,那养猪呢?
吃肉是人类需要,穿衣是人类需要,穿貂不也是人民的需要吗?
前面提到按照动保主义者的说法,貂有貂权,住宿条件差,屎尿不环保,笼中貂好可怜。
那猪圈呢,哪里的猪圈卫生了,住宿条件好了?但养猪却得到人类的谅解,难不成猪就活该了?活该被种族歧视吗?
人类总能给自己的行为找到解释,社会心理学家对猪和貂两种动物,给出了学术解释——肉食悖论
所谓肉食悖论,就是指人们利用许多策略,来为自己不想杀害动物却仍这么做的行为辩护,人类会将动物区分为不同类别,例如农场动物(猪)和宠物(貂)。
穿貂也是人民群众渴望美好生活的需要,尤以东北为甚。(图片来源:colorhub)
人类会贬低农场动物的心智能力和对事物的敏感性,在这样的心态下,人们愿意让宠物狗与自己同床共枕,另一方面心安理得享用猪肉。
社会心理学家巴特勒解释说,人类通过“合理化策略”在社会中建立一种规范,它对相同性质的不同行为,分别进行谴责,或者认可。
翻译一下就是,穿貂的人相对少见,且价格高昂,只属于富人的穿着(我国东北除外);但吃肉者却占绝大多数,所以宰杀猪、牛显得正常。
巴特勒指出,虽然无论哪种情况动物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但水貂的遭遇引发更多道德呼声,很可能是因为如今穿皮草是较为罕见的行为。”(富人才有的行为)
欧洲许多国家都有保护动物立法,对于如何解决“肉食悖论”,爱心人士可谓绞尽脑汁,比如德国的《动物保护法》第一条就说:没有充分的理由(good reason),任何人都不会引起动物的痛苦或伤害。
猪猪这么可爱,你们为什么要吃它?!(图片来源:colorhub)
在人类社会高度进步的今天,还特别产生了动物伦理学,有些学者专门会研究动物伦理。
对于何为goodreason?动物伦理学者揪着这个问题,穷追猛打。
德国明斯特大学动物伦理学中心主任阿赫(Johann Ach)认为,“人类为了利益而折磨杀害动物”永远都不可能合理。
他说,“许多动物伦理学家的立场是,只有在死亡本身是对动物有利时,杀害动物的理由才能成立。”
例如,当宠物处于极大痛苦而且无法治愈时,可以选择为它进行安乐死。
那么,无论是为了吃肉、穿貂,而杀猪、杀貂,或者因为病毒传播而屠灭貂,在动物伦理派看来都是不能接受的。
阿赫表示,根据这种对动物伦理的解释,他认为《动物保护法》的措辞反映出人类和动物间的阶级性:人类凌驾于动物之上。
眼看着人类正在向更高的思想境界进军,熊叔不禁心生自豪。
可怜的貂,不应该就因为人类怕病毒就“种族灭绝”。
总结一下,关于养貂和养猪,吃肉和穿貂的思辨,有三个思维层级。
第一层,穿衣吃饭天经地义,所以无论养猪还是养貂都是正当的。
小评:肉食者鄙!
第二层,我们可以吃猪肉,因为猪牛羊是农场动物,满足人类生存需要;貂就不同,穿貂是富人才有的不必要行为,所以我们要禁止。
小评:虚伪的人类,总会为自己杀害动物寻找理由,这是双重标准,片面道德。
第三层,我们为了避免虚伪的“肉食悖论”,不吃肉了,杜绝杀死一切动物,我们改吃素。
小评:但是,如果进入再高一些的思想维度——万物有灵。那植物呢?花花草草菜菜是不是也有生命,也有灵魂?!不能杀害动物,你怎么好意思杀死植物?!
好吧,不能再提升了,熊叔承认,在思维层级赶不上趟了。
图片除标注外均来自网络
主要参考资料:
“Death of a Fur Industry Exposes Covid’sEnduring Threat”
“I’m Only a Mink Killer: How COVID CausedDenmark’s Historic Fur-Industry Disaster”
“Denmark's mink farmers despair aslivelihood dies”
“Danish farmers lament decision to cull allDenmark’s minks”
“Fur Farms Still Unfashionably Cruel,Critics Say”
“Animal Welfare Act (Germany)”
“新冠疫情:养殖水貂难逃悲惨命运”
“丹麦扑杀千万水貂——皮草不再是时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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