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新年已过,农历新年将至,这时候的特色就是“中国风”刮了起来。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两三句书法字体在游荡。
有水墨的浓浓底蕴,有喜气的阵阵可爱,也有关于明年的美好寄托。
总之,字要写得漂亮,运气就会如愿而至。
可是,如果非写得难看呢,是不是也能够受到关注和爱戴?
01.
如果书法像在跳舞
倘若没有奇葩书法,书法界绝不会像今天这么热闹。
倘若没有奇葩书法,行为艺术的春天将迟些再到来。
邵岩,一个注定不平凡的名字,是他,正是他,带来了全新的夺人眼球的视觉艺术,将艺术种子播撒在大众的心坎。
2008年初,一场大病,邵岩在心脏中植入8个支架。住院时,便对注射器,也就是针管有了兴趣,便开始实验用注射器创作。
因为“要表现人的情感,一泻千里、百般缠绵、激情四射,用注射器就解决了。”
他的眼神中散发坚毅的光满,他的胡须埋藏不住深厚的才华。
拿着几支灌满墨汁的注射器,迈着夸张到“中国好街舞”才有的步伐,边注射边前进,墨汁喷洒在几位姑娘手举的宣纸。到了宣纸的一头,再折回来。
潇洒肆意,风姿绰约,惊为天人。
在一笔挥就的纪念七七事变的作品中,手拿宣纸的姑娘是外国人,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有人表示反对,认为自己的尿呲得都比他写得好。
对于这个说法,我就不放网友的实景呲尿图,有碍观瞻。


有人则问比较专业的问题,大师啊,你这不是书法吧,顶多算“射墨”。
邵岩不开心地辩解:“我可能稍微有点改变,它就是书法,它高于书法,怎么就不是书法了呢?但这个概念只限定于我,你不能用。”
这句话两层意思:
邵岩的艺术字超越了书法;邵岩的艺术字只能邵岩用,别人写的时候就只是涂鸦。
你看不懂,那是因为你没有艺术细胞,好好反省一下吧。
反省的人,学着他的架势,进行了妙趣横生的恶搞。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你们懂不了,因为这样的作品可以卖30万元。
当然可以去他的官网,学习、研究和进步。
艺术如果停留的话,那就不算艺术,就只是说明书。

为了超越自己,不断创新,邵岩特意找来了绳子蘸墨进行抽象表达。
我们不能简单就叫“绳子书法”,那多掉价啊,得包装,得加强传播效应,于是谓之——“渔网书法”
室内创作时,注重作品结构的凝练;室外创作时,侧重与雨天的氛围互动。
当邵岩穿上雨衣,甩出绳子,写字、作画,天空的云也留下了“男默”的眼泪。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任何一个农村晒稻谷时,老大妈追赶调皮孙子的场面,也可以接近“绳子书法”了。
然而不行,因为所谓艺术,在乎细节;所谓“绳子书法”,在乎仪式虔诚。
他特意用身形健硕而饱满的“土鸡”,压着稿纸的各处。
鸡在死的那一刻已经活了,通过它的献祭,达到一种天神与共、惊天动地的艺术效应。
其实邵岩老师实在给人太多的迷惑。
他6岁开始学习书法,写得一手精妙的楷书,24岁就获得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展金奖,还曾经在重量级的国展中斩获大奖。
但后来越来越走得“不拘一格”。
简历里宣传自己是清华的特聘专家,最后被清华美院辟谣。
有个声音说得好:如果他一直写小楷,我现在肯定不知道邵岩是谁。
也许他是为了让别人更多地知道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张渔网,路过的人知道那是邵岩的书法。
在他的指导下,女弟子发明了“人体书法”。
这种艺术手法很难称得上创新,《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已经展示过。

但是,邵岩的竞争对手也不弱,比如带着“吼书”妄图改变书法史的曾翔。
在肆意醉酒的状况下,曾翔拿着粗大的毛笔,在纸上移动,乱写乱画,不断的“啊啊啊”地嘶鸣尖叫。
结局就是粗重的喘息声和时不时被折腾破的宣纸。
关掉画面,只听音频,你甚至以为是:徜徉在全球最大的头文字P的考研网站里,寻找起伏跌宕的靡靡之音。
书法家王冬龄的乱书,虽杂乱,但总算有点儿模样。
盲书,则分两类。
男性的盲书,喜欢带着女性来制造氛围。
讲究的时候,可以雇佣外国女性,增加异域情调,还可以冠名为:《踪迹学报告》之挪移性互动书写。
女性的盲书就真的只是盲书了。
性书法则只有一类,即用隐私部位持笔蹲下写字。
男的师傅作壁上观,女弟子下场用隐私部位执笔写字。
在一阵“有辱斯文”的质疑声中,中国美术家协会开除了性书法创始人孙平。
足书,也只有一种。
只要你身体柔韧性好,会一字马,就能登堂入室成为“大师。”
倒书,考验身体的基本素质。
年纪大的书法家需要注意倒立时的血压控制问题。
有时候结合头发书法的模式,则非常考验多人运动时候的人体管理。
鼻孔书法者则需要十足的肺活量来支撑字体的把控。
凡此种种,皆把人体运用到了极致。
有人这个不解,那个不解。
无非是想吐槽“吃饱撑的”。
人们怎么骂,怎么批评,怎么有理有据地反对都没用。
因为一般而言,当事人会信誓旦旦地回击:
“书画的发展我们责无旁贷,即使身负骂名也不能让‘创新’的脚步停止。”
“你们看不懂,说明你们不懂艺术!”
高级一点的,则会像盲书始作俑者张强教授的发声:

“一个天才的东西是不能教的。”

意思是,你们学不会。
讲究,教授说话就是讲究。
02.
成为奇葩书法大师的三条法则
但这样的艺术真的不能教学受用吗?
非也,非也。
至少我们也可以学得有模有样,也可以成为半桶水的“书法大师”。
第一条: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用身体的任何部位来书法。
比如手、足、口、鼻已经用了再用,某些私密器官都在使用,那么,是否可以用喷水、放屁、呕吐等力量,用最放浪形骸的方式,追求最潇洒的文字表达。
有多难懂就写得多难懂,有多不整洁就写得多不整洁。
甚至可以借助其他生物的身体部位来创作,比如使唤一头猪,叫上村头的老黄牛,让它们来创作。
学名我都帮你想好了——“刚鬣书法”“八百里书”。
第二条:不要一个人闷头写,请上一些记者来,叫上一些托儿来当弟子学徒。
一定要摆开架势,包场进行创作。你在市井雅居,你在深山老林里写得再丑再极致,也没人来看。
必须懂得新时代的传播效应,起码给自己弄几面锦旗,买几个热搜,搞几个头衔,什么野鸡协会主席,就怎么来。
让记者朋友多讲讲标题党的大话,越夸大其词越好,刷出个10W+报道来。
第三条:奇葩书法写得不是精益求精,而是人情世故。
邵岩、王冬龄、曾翔、孙平等人在当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弟子三五成群都可以。
掌握的人脉,拥有的资源,挥洒的钱财都不是一般的奇葩书法爱好者所能比拟的。
当他们把自己的书法传给弟子,弟子再传,于是就有了门派,有了规模。
当你有了哥们义气,还怕成不了一代宗师吗?
03.
画圈圈也有门槛
说归说,闹归闹,别拿艺术开玩笑。

汤伯利是美国抽象艺术大师,他的《黑板》被拍出7053万美元的高价,约合4.5亿人民币,成为2015年苏富比最贵的拍品。
由六组咕噜咕噜的孩童式的涂鸦圆圈构成,不少细节的走位仿佛还走呲了,甚至带有明显涂改的痕迹。
粗看比我们的奇葩书法更奇葩,不知道犯了多少传统美学的禁忌。
原名是《无题》,是画家1968年在纽约创作的。
当然很多艺术家质疑汤伯利的成就和水平。
但不妨碍他跻身成为真正的大师系列,《纽约时报》评出的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当代艺术家。
其原因概莫三个。
其一在于,这样抽象作品中的基本功是扎实和过硬的。
有网友说,这样的画,一分钟能画一打。
但这并不可能,这些并不是圆珠笔、水笔画圈圈,而是在画布上,用油彩和蜡笔在灰色的油画布上画出来的
汤伯利坐在朋友肩上,让对方随意晃动,然后他顺势在画布上涂写。
在不断笔的情况下连画数圈,且较为规整,难度可想而知,甚至有人形容是“难于上青天”。

越画越开放,越脱离控制,但始终有一种“草书而不草”的感觉。
实力上就已出众,否则卢浮宫也不会请他去创造屋顶壁画。
其二在于,他的画都是从继承发展而来。
从1960年代开始,他就汲取了简约主义、形式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的营养。
反正听上去都是一堆很厉害名词的样子。
看得出来,汤伯利并非闭门造车,是在前人基础上的探索和发展。
其三在于,汤伯利这样的艺术家呈现的是艺术的结果,而不是去表演绘画和书法过程。
即使这样的作品的估值可能有虚高的成分,但往往是极少出来呈现作画过程。
他们不屑于大搞感官刺激。
因为创作过程是艰难、痛苦、折磨的,不是可以博人眼球,哗众取宠的。
实际上,汤伯利画过不少幅的《黑板》,他没有一次性地去投机,而是专注于一个素材和主题深入下去。
比如类似这样的。
艺术家叶青评价:
“汤伯利通过看似重复的线条,以一种姿态性的运笔,描绘了一种对神秘的结构。在欣赏他的作品时,用‘幻想’代替‘图像’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虽然我们还是不太清楚什么是“神秘的结构”,什么是用“幻想”代替“图像”,但我们知道这样的作品是有根有据而来的,能对于艺术的发展带来重要的意义。
并不是胡闹瞎写瞎画。
艺术本就是有门槛的。
04.
艺术的底线
但真的奇葩书法里的创作者都是在表演吗?都是只为曝光度吗?
想必也不全然如此,毕竟邵岩、曾翔等人都是书法领域的专家。
如果寻根溯源地看,这可能只是一场走歪了的艺术变革。
九十年代开始,书法的发展越发现代了,进入了所谓的现代书法时代。
很多人进行了一场所谓的“书法主义”的美学探索。
将原有书法单一汉字字形转换为可创性多元符号;将原有书法单一文意 (可识读内容)转换为多种形态;将原有书法的单一使用材料扩展为更宽泛的领域。
我们今天看到的奇葩书法的做法无外乎以上这三种,只是它们早已开展了三十年。
当初有了苗头后,就有两种声音。
一种是:"书法主义"可以休矣。
另一种是:“书法主义已经远远超出了书法艺术形而上本身,……书法主义已将他们的行为置身到整个动荡中的当代文化之潮以体现后现代的文化现象。”
支持,反对,无怪乎如此,但都是专家们在圈内的深度较量。
反对的声音也不像今天那么直接和简单。
比如,有专家认为汉字已经够抽象了,再去抽象和消解是画蛇添足。
当时的书法主义不成熟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过度照搬西方的作品,没有自家的特色。
更像是一味对传统书法自我感觉良好的叛逆,而产生的应激性反应。

但这种“叛逆”精神不能说没有现实的依据,甚至具有预见性的。
如今的“江湖体”和“网红体”不仅似乎占据了主流,甚至还让什么是好的书法的问题成了问题。
不学字帖,自起炉灶,招摇撞骗,书法圈的不合理性越来越多。
我对“网红体”和“江湖体”本身并不抵触大,但越来越多的“江湖体”“网红体”裹挟着“三天瘦金体速成”的培训班而来。
结果很可能就是小孩子们起步学的第一节书法课,是旁门左道的书法。
仅仅笔锋、行楷、斜拍三步走,就可以在网上圈粉上千上万。
既然都是为了赚钱,可以走偏锋赚钱,那么奇葩书法为什么不呢?
于是很可能,那些原本想进行创新的力量慢慢被带偏,走向了奇葩书法发迹发财的道路。
而最初“书法主义”渐渐地消失了,没人关心。
奇葩书法、“江湖体”、“网红体”都有一个最核心的问题,缺了传统书法的“法度”。
结构错了,笔画少了,繁简字可能都写错了,胡乱连笔,自创汉字,笔画软弱无力……
根本上的问题在于没见过真的好字的样,好字好在哪,不想花功夫学习好的字。
不肯跟前人学,不肯等同时代的佼佼者学,只想一步登天地去成功。
这也是当下民间文艺的困境。
文学圈里的《平安经》令人感叹一文用千篇的重要性。
数不清的领导诗歌给人一种别开生面的印象。

看到这里,想想上文我倾力相授的奇葩书法模式,现在你也可以写一首在文学史上标新立异的作品了。
我和阿漆见面很早,那时他还帅
一次我看着他卖猪肉
那唏嘘的胡渣子,那神乎其技的刀法
风跟着他,提走了菜市场的掌声
当时我对他说:蓬莱东路会骄傲的。
这些都可以称呼为——庸俗主义美学。 
用行为艺术把自己推上了庸俗、无聊、流氓化的地位,大搞感官刺激,想尽办法出风头、摊场面、玩噱头。
最后呢,艺术的底线越来越沦陷,艺术的价值越来越丧失。
一种浮夸,仅此而已。
关于这一切,我始终不忘《新京报》的评论:
“书法创新不是放飞自我,艺术创作更非江湖杂耍,那些胡抹乱涂的所谓书法创作,趁早收了你们的神通吧。”
的确,艺术需要真挚的神通,但不需要杂耍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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