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聊一聊美元,过去大半年时间美元几乎单边下跌,有关美元的讨论也络绎不绝。其中很多都以夸张的标题、耸人听闻的内容和一惊一乍的表达方式吸引读者眼球,给人一种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的感觉。
但凡和他们想法相左的事情,那结局就是要完蛋了、末日要来了,而越没有逻辑、越极端、越无厘头的内容往往会越受欢迎,互联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真心觉得看自媒体远不如看央视。

美元是当下的世界货币,确实值得我们去深入了解。今天我们就认真聊一聊美元和美联储的事,看看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今天的主题分以下几个部分:水的相对性、贸易逆差与美元外流、比烂的世界、国债的上限。
放水的相对性
说到放水,这几乎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各个主要经济体的一个常态化措施。美联储作为世界各个央行眼中的央行,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了全世界的眼球,所以人们对美国疫情前的三次QE(量化宽松)印象最深,这次新冠疫情爆发后,美联储再次上马的无上限QE更是让人觉得美联储的底线越来越低了。但其实欧洲、日本等地的央行量化宽松的力度和方式丝毫不亚于美国,而且它们的利率比美国还要低。
再者,我们不能以单个指标(比如广义货币总量M2)的变化速度就说一个地方放水很严重,这个道理在美国和中国都是一样的。

过去很多人说中国M2增加了多少倍,所以手上的人民币实际上就贬值了多少倍,这说法完全错误,因为货币增加的同时生产力也在提高,如果你要考察人民币购买力的稀释速度,应该用M2增速减去GDP增速才算相对合理。
举个例子,假设有两个国家A和B:
A国家的总生产力(GDP)是十年前的五倍,M2也是十年前的5倍;

B国家的总生产力(GDP)与十年前没有变化,M2是十年前的2倍。
这种情况下,我们能说A比B放水更多吗?当然不能。因为A的产出增长和货币增长同步,这时他不仅没有多放水,反而通胀太低,有通缩风险。
我们对比美国、中国、日本、德国、英国、俄罗斯这六个经济体的数据,就可以看的很清楚。从2009年到2019年,中国的M2虽然增加了228%,但GDP也大幅增长了191%,远超其他国家,M2和GDP增幅差值为37%,和美国的31.5%差不多,如果计算M2和GDP两个增幅的比值,中国的货币增长反而还是最保守的,所以我们看到2009到2019年人民币兑美元也基本稳定,并没有发生大幅贬值;反例是俄罗斯,俄罗斯2009年到2019年期间货币超发非常严重,十年内M2增幅比GDP增幅高95.8%,这是俄罗斯卢布贬得一塌糊涂的重要原因,不过俄罗斯卢布这些年贬值幅度远远大于M2超发幅度,因为还有能源价格等针对性更强的利空因素存在,这个差值计算只是一个参考,并非唯一标准。
六个经济体的简单对比
贸易逆差与美元外流
除了美联储越来越疯狂的放水以外,一直以来美国在商品贸易上的巨额逆差也被大多数人解读为美元的利空因素,这些角度把逆差理解为经济竞争力不足、生产成本处于劣势,但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吗?
要深入看待这个问题,我们至少要多两个新的考察角度:(1)逆差的必要性;(2)美元的流向不只靠商品贸易。

美国承受一些贸易逆差对于现阶段的美国和世界其实是很有必要的。美元是世界各国使用最多的储备货币、也是国际贸易中使用比例最大的货币。那其他国家的美元从哪里来呢?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靠的是出口赚汇。对美国来说,适当的贸易逆差其实是向全球输出美元的方式,如果美国成了一个顺差国家,那全世界的美元就全都又集中回美国去了。
再看第二个角度,那就是商品贸易逆差不代表美元就真的流向世界了。商品贸易以外,美国的服务贸易长期都是顺差。在贸易之外还有很多没法计算的各式“顺差”,比如中国每年到美国旅游和留学的消费量远大于美国人到中国的消费、再比如全世界投资者把大量资金投入美国金融市场和房地产市场、又比如美国跨国公司在海外赚取的大量利润.... 这些都可以理解为不同形式的“顺差”,这些数额无法明确,但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一年6000亿美元的商品贸易逆差。
所以,川普在商品贸易逆差上斤斤计较确实有点钻牛角尖,还不如大力发展美国自己优势的项目,比如在确保国家安全的前提下欢迎海外投资者、留学生、游客,提高投资移民的效率和配额,用这些手段赚钱可比出口商品来的简单多了、快多了。
比烂的世界
我们谈美元的强弱时,并不应该完全聚焦于美元人民币汇率,而更应该重点关注美元指数,因为它才是衡量美元在国际外汇市场汇率变化的一项综合指标,美元指数由美元对六个主要国际货币的汇率经过加权几何平均数计算获得。
美元指数对应六个其他货币的权重
可以看出,在美元指数计算的过程中,欧元一家就占了比重的57.6%,第二大的日元也占了13.6%,两家合计71.2%。欧洲和日本长期依赖放水和零利率(甚至负利率),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没办法把经济增长和通胀拉回到正常区间,加上人口结构深度老龄化、科技创新后劲不足,可以说他们在长远的未来都没有什么成长性。美国经济虽然现在也不好,但和欧洲、日本比起来又显得好了。

我认为,除非美元指数改变现有的编制方法,并纳入一些具有竞争力的新国家,否则它不大可能在未来出现单边下行,也不会出现新一轮下跌大周期。原因就是美元指数编制方法中的参考对象实在太弱,而对于美指曾经有过的下跌区间(如1986-1991、2002-2008),那时世界经济格局和今天完全不同,当时的欧洲和日本,从各自经济活力、族裔和老龄化结构、产业竞争力等各个方面和现在区别大得已经不像是同一个地方了。
国债的上限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国债都是信用最好且违约风险为零的资产,更不必说美国国债。国债的价值来源就是国家信用,而任何一个主权货币靠的也是其背后这个国家信用,我们聊的比较多的美元的信用危机,其来源主要是过高的主权债务比例。
目前,美国国债/GDP的比重已经达到120%,基本上和二战时期的史上最高水平相当,考虑到2021年还有有进一步的大规模财政刺激政策(拜登已宣布1.9万亿美元新刺激,可这些刺激不是白给的,是美国政府通过发债而得到的),所以可以比较确定的是美国在2021年的国债/GDP的比例还会继续上升,在120%上方继续上涨。
美国国债与GDP的比值  1940-2020 
类似上面这张图国债/GDP的图片你可能在其他一些主题中看过,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如果你单看这一张图肯定会觉得可怕,但我们在这里要展示更多数据,让你更加全面地分析美国目前的债务压力。

我们首先要看的是美国国债收益率,它也是市场利率的一个参考。之所以国债收益率对于货币和主权信用如此重要,那是因为它直接关系到联邦政府的偿债压力。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借了100万,每年利率高达10%,这笔钱可能还要很长时间才能还清,债务以每年10%的复利去不断滚动,那么你肯定会觉得压力山大;但如果利率只有1%甚至0.5%呢?那就无所谓了,如果没有还款期限,大多数人一定会选择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或者借新债还旧债。这个逻辑换在国家头上也是一样的,我们在美国国债/GDP这个比例的同时,更应该关注国债收益率这个同样重要的参考指标。
看一下美国长期国债收益率的数据,美国的上一个债务峰值在二战刚刚结束时的1945年,当时国债/GDP的比例达到了120%,但那时正好又是美国国债收益率的一个低点,只有2%。然后从1945-1960年这十五年间,美国政府不再有战时巨大的借债需求,并且发展经济做大GDP基数,在利率还没有升到很高的水平之前就迅速把债务/GDP比重降下来了。
美国长期国债收益率 1870-2019 长期国债收益率就等于美国联邦政府借钱的利率
我们也可以看到,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是美国利率的最高峰,也正好是美国国债/GDP比重最低的时候。如果我们把上面这两张图的1940年至今的部分做一个对比,会发现两者完全反向波动。如今美国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只有1%出头,是1945年的一半,而且疫情带来的刺激需求持续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不需要担心美债的压力,更没有必要担心美债信用问题。
放眼全世界,利率越低的国家,政府的债务率也越高,其中的极致案例就是日本,日本零利率很多年了,十年期国债收益率长期在0上下徘徊,日本国债/GDP比重接近250%,比美国的两倍还要高,但即便如此,日元还是最好的避险货币、日债还是金融市场抢手的优质资产。所以说国债的上限是动态的,它取决于利率,如果利率足够低,这个上限就可以足够高。
日本国债/GDP比重在2016年时就接近250% 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之下,这个比例现在大概率已经超过250%
尽管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彼此之间相互独立,我们仍然可以感觉到两者之间一直存在的默契:美联储决定联邦基金利率并间接影响国债收益率,财政部决定联邦政府发行多少国债,两者之间相互影响。这不奇怪,因为美国的金融决策圈本来就不大,比如最近拜登提名前美联储主席耶伦为财政部长,接替姆努钦。不出意外,耶伦在当过史上第一位美联储女主席之后,很快又要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财政部长。
三任美联储主席同框 左为现任的鲍威尔 中间是前任耶伦 右边是前前任伯南克  不夸张地说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任内有能力决定全世界每一个人的资产价值
展望未来,尽管美联储放水力度比过去更强,但欧洲、日本等其他主要地区也差不多,而且他们经济发展前景很可能还不如美国,又考虑到低利率环境使得美国债务压力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轻...在这种背景下,美元不会有多好、也不会有多烂。在可预见的将来,它仍将在国际贸易、储备货币等方面发挥难以替代的作用。
对普通人来说,美元和其他货币一样,都是一种会缓慢贬值的信用货币,它本身是不具有投资价值的,美元或许有可能在某个区间内表现强势,但长期来看一定是贬值趋势,这是布林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后的必然和常识,只不过美元贬值的速度和其他货币相比有时快一点、有时慢一点。
美元对普通人最大的意义在于其提供了丰富的投资选项持有美元可以在美国金融市场自由投资汇聚全球顶尖企业的美股市场,可以投资丰富的金融衍生品,可以投资各类数字货币,甚至可以用美元直接投资欧洲、日本、中国、东南亚等地区的核心资产。说到底,它是一个好用的货币,而不是一项可靠的资产,这一属性在短期内不会因为美联储的任性或收敛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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