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的眼睛胜过讲话”｜《缉魂》导演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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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程橙

1月15日上映的《缉魂》，讲述富豪王世聪在家被杀，身患绝症的检察官梁文超主动请缨，和身为警官的妻子阿爆一起破案的故事。破案过程中，梁文超发现，每一个与王世聪有关的人，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王世聪生前，似乎也在筹备着一个惊天计划。

一间凶宅、一宗多年前毫无头绪的旧案、一栋林间神秘的小木屋，仿佛毫不相关，但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最终的结局更是令人意外。

《缉魂》导演程伟豪以悬疑犯罪电影见长，他此前为人熟知的电影《目击者之追凶》曾提名上海国际电影节。

以下是他关于《缉魂》的采访内容：

张钧甯在看剧本初稿的时候，跟导演说，我没办法爱上这个男人。

《电影》：电影筹备了多长时间？

程伟豪：2016年开始进入剧本创作阶段，写了两年左右，2018年底给到张震第一稿，他有表达兴趣。2019年下半年建组， 11月到今年初拍摄完毕，之后一直在后期制作。前后大概有三年半的时间。

▲《缉魂》导演程伟豪及演员张钧甯幕后

《电影》：《移魂有术》这部小说哪点吸引了你？改编的时候又做了哪些改动？

程伟豪：原著小说是轻科幻（类型），讲述灵魂转移的故事，这是一开始我最想要改编的原因。真的要进行改编的时候，我想只是单走西方的灵魂论调，会不会让我们的观众比较疏离、比较难代入？

我的习惯是从类型入手，这部电影我首先确定，是犯罪、科幻再加上一点奇幻的类型融合，做出一部东方味道的科幻犯罪电影。我们参考了一些东方神话和《山海经》的内容，希望在这样一个近未来的背景下，依旧可以带着一种东方奇幻的色彩。

小说里只是运用RNA技术来制造粉末去转移灵魂，客观点讲，就是把人类的认知和记忆转移。我保留了这个概念，重点在情节和人物上做改编。

但这次在剧本上，与我以往的作品不同，我希望尝试更多的人物导向而不仅仅是纯粹的情节导向。这次的故事里有三条线：张钧甯和张震所饰演“检警CP”，另外还有母子关系、伙伴关系。因为除了悬疑犯罪电影中的反转带来的娱乐性，我还希望观众走出影院，能够带走更多的东西。李安导演说过一句话我很认同：在故事里，多花一点篇幅，去铺陈人物，观众走出影院能带走的东西就更多。

《电影》：这部电影最终极的反转，也并不在原小说中，能不能向我们透露一下，这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的创作过程？而你的电影经常会有很多反转，在创作反转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心得呢？

程伟豪：我创作上有一个习惯，先设计好几个反转点，再去建立人物关系。这次也一样，一开始就把最后的反转想好，电影中的人物如何从对“移魂”嗤之以鼻到最后为了爱牺牲，这是人物反转的核心。

悬疑推理故事题材，其实永远在讲真相和谎言。这种母题用反转的叙事方式呈现，尤其便于创作上的发挥。在创作反转上，如果我们总是用大家熟悉的悬疑套路，其实观众是不会买单的。所以叙事方式是我做类型创作的重点，因为如果做不出高概念，我们需要靠反转、一些情理之内、意料之外的故事情节，让观众有新鲜感和观影乐趣。

《电影》：这部电影里，能透露一下，有多少个反转么？

程伟豪：大的反转有三个。

《电影》：怎么想到请来张震和张钧甯？

程伟豪：我在创作之初就希望找一个看似高冷、内心温暖的检察官形象，所以张震真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因为他有一双有故事的眼睛，甚至胜过他讲话。剧本初稿完成后，他看完就很感兴趣。当然“梁检察官”这个角色因为得了病，我希望他的形象能够更写实一些，所以需要瘦身，才能达到病人消瘦的生理状态，我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他说完全没问题。

张钧甯身上有女警官“阿爆”的那种刚毅的特质，当然，她也有挑战，就是需要剪短发。没想到她非常愿意，而且换了发型后，竟然很适合人物。张钧甯给了这个人物剧本以外非常多的东西，比如情感的细节等等。她在看剧本初稿的时候，跟我说，我没办法爱上这个男人。因为初稿剧本在做“梁检察官”这个人物温暖的部分有很大的缺失，所以我们做了很多的补充，这些都是张钧甯加入以后给我们的加分。

《电影》：张震这个角色的造型挑战非常大。

程伟豪：是啊，我觉得梁检察官应该是非常利落的性格，在影片开始的时候，他应该会把头发剃掉，一劳永逸。直到影片的后半段，随着他病情的恶化，才会出现那种经常做化疗剩下几根头发、极度虚弱和消瘦的状态，因为那个阶段的他也顾不上形象了。

犯罪和惊悚，对新导演而言也是入行比较能够上手的类型。

《电影》：影像风格上，如何营造这部电影的整体气质呢？

程伟豪：视觉设定上有一个很大的挑战——近未来的呈现。在色调上我决定用大量的暖调，或者是咖啡棕褐色呈现整体视觉氛围，不会像很多科幻片走冷色调的画风。

同时，在很多检警或法院的场景中，我参考了许多真实的场景，加入了木质元素，去体现某种新旧交替的近未来、轻科幻气质。而凶案现场的大宅，我们其实在木质调性里加入了一些白色调，让它有了一种石灰质感。

▲《缉魂》中梁检察官家

在配色上，尤其是服装造型，做了很多色彩计划，但有一个宗旨，就是不要用太多鲜艳的颜色，全部维持一种低度的彩度，带着某种灰色调的感觉。

在视觉语言上，我希望可以回归到比较规矩的经典悬疑片的叙事风格，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古典的风格，比如说正反打等方式、穿插一些一镜到底的手法，来保持一种科幻片理性的、客观的镜位。

《电影》：这部电影里有许多复杂场景，比如发生凶案的大宅、林间小屋的场景搭建是如何实现的？

程伟豪：大宅里面发生了很多故事情节，房间跟房间之间、不同楼层之间、室内跟室外，形成许多相对位置。开始找景后，很快就发现找不到符合剧情的场景，所以就决定用拆景的方式去做。和美术组、制片组讨论之后决定，二楼全部搭景，因为主要剧情发生在二楼，一楼去找实景。

▲《缉魂》中的王家大宅

一开始我希望这个大宅坐落在山上，现代风格的建筑，可以利用地貌，比如诡异的山石（增强悬疑感），同时我希望这座大宅可以远眺整个城市，让里面的人每天起床都可以看到清幽的山景。大宅内部，会有一些有钱人附庸风雅的艺术品收藏，而这些被收藏在地下的艺术品，最后还有更加重要的作用。

山上的小木屋，是故事里比较特殊的设定。电影中有东方的神秘元素，所以我们透过小木屋去呈现比较原始的氛围。同时，这个小木屋也与凶案中非常关键的杀人手法有所联结，设计中也囊括了一些传统的五行元素在里面。

▲《缉魂》中的小木屋

《电影》：说到收藏，电影中有很多画作，有没有特殊的含义？

程伟豪：我希望在科幻的类型下加入一些人文的味道，那么被害的王世聪会收藏一些怎样的艺术品？和美术组讨论后，觉得他会收藏很多画。另外，这部电影有很多关于大脑和神经元的情节，他可能会收藏一些抽象画，类似人体五官，会有各种不同的视角集合在同一平面的画风。

开场画作中，我们也把将要发生的案件的寓意偷偷放了进去——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所以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所在。这些画作中，还有一幅是王中军先生的画作，出现在关键情节里，仿佛画中有很多双眼睛在窥视着一切。

▲《缉魂》中的诸多画作

《电影》：声音和配乐如何突出悬疑的氛围？

程伟豪：我们用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低语、喘息作为主观声音，配乐也选了很多特殊的乐器，比如二胡的声音。而真正惊悚的情节，我们反而用了更多的留白，让观众去体会。

《电影》：相比前几部电影，《缉魂》明显预算和制作体量都有所上涨。

程伟豪：其实不管大或小的预算，都需要预算控制，预算上升，有点像“等比放大”，人心是贪婪的，哈哈，导演尤其是。比如那个豪宅，我就会要求搭景、特效量、道具等等，在质感上做得更好。

同时，卡司也更大牌，尤其是张震这样的国际影星，他在现场会给出很多不同的表演方式。有一场戏，是梁检察官和阿爆这对夫妻在医院中的重场戏，那场戏阿爆的情绪非常激动，而梁检察官如何回应，是非常能够体现演员演技的。演完一遍，我跟他说，梁检察官是一个非常柔情的铁汉，如果他在电影中唯一哭了一次，就是在这场戏里。结果下一条，张震就给了我一种非常出乎意料的表演方式，完全震惊到我了。

当然，也因为这次预算提高了，我就“任性”了一把，采取了顺拍的方式，这种方式，特别有利于演员进入状态。同时，我们在剧本围读的一个多月中，和张震、张钧甯讨论了很多细节，所以当我们拍摄重场戏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能量非常快就达到了理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