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体发自华盛顿的报道称,川普支持者横扫国会次日,美国首都华盛顿看似回归了平静。
市中心街头比平常显得萧条,行人寥寥,在靠近白宫与国会的街区,每个街角都有多辆警车戒备。
我在白宫往国会的宾夕法尼亚州大道上,偶遇了几名特朗普的支持者。
昨天有两百万人在这里支持特朗普,你还跟我说拜登胜出了大选,这怎么可能呢?”一名男性特朗普支持者情绪激动地喊道。同行的一名女士义愤填膺地应答:“是他们(国会警察)让那些人(闯入国会的特朗普支持者)进去的!”
网络上流传着许多关于这次事件的阴谋论,其中包括暴徒是由极左翼组织Antifa(“反法西斯行动”)的成员假扮的,但指称已被证伪。
特朗普支持者在7日并没有大型集会,他们当中一些人按原计划离开了华盛顿。
记者了解到,多家有大量特朗普支持者入住的市区酒店,无论是高档五星级酒店,还是廉价小旅馆,在当天上午都处理了大量退房申请。
但也有许多人选择继续留守,有的拖家带口推着婴儿车在市区四处游览,有的人则在特朗普国际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搭起帐篷,还不忘在帐篷外贴上特朗普竞选的标语。
市中心一家还开门营业的平价酒吧生意兴隆,成群的特朗普支持者在此大啖汉堡与热狗,时不时有贴满特朗普竞选标语的卡车与改装巴士在街头疾驰而过。
在华盛顿街头,不难辨认谁是从外地前来特朗普的支持者、谁是本地市民。尽管一些美国人仍抗拒戴口罩防疫,华盛顿居民在公共场合的口罩佩戴率一直高居美国各地榜首,而从外地赶来声援特朗普的示威者,则大多不戴口罩。
一些特朗普支持者在闯入国会次日决定重返现场,但他们在国会大厦附近就被拦了下来。国会周边围起了约两米高的栅栏,只有持特定证件的国会工作人员与记者能够入内。
他们转而在外围三五成群地聚集聊天,或是举起手机拍摄直播。一名约30岁的男士在围栏前驻足良久,远观国会大厦象牙色的穹顶。“我从加州圣地亚哥来参加游行,”他微笑着对我说,今天重返国会只想“消化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婉拒了我的采访请求。
同样来自圣地亚哥的美国退役军人巴比特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国会了,35岁的她是骚乱中四名死者之一。

35岁的美国退役军人巴比特是骚乱中四名死者之一
国会前有人为她建起一个临时纪念点,摆上了鲜花与蜡烛,地上的几张卡片写道:“如果今天我们让他们作弊,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明天继续舞弊呢?”
总统特朗普在大选以来持续指称选举存在“大规模舞弊”,他自称以极大优势胜出了选举,但连任胜利被“窃取”,被他的支持者奉为真理。
在她失去生命前几个小时,巴比特曾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我们所向披靡,”“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着阻止我们,但风暴已经到来,会在不到24小时之内横扫华盛顿。”
她的社交媒体上有大量与“匿名者Q”有关的信息,这名曾经在阿富汗与伊拉克服役的退伍老兵,最终命丧在了警察的枪口之下。
国会骚乱中至少有4人死亡、逾50人被捕,除巴比特外,另外三人死于“紧急医疗状况”,具体死因和身份并未公布。
骚乱期间,特朗普呼吁支持者“回家”,也未承认败选。
这24小时内,华盛顿街头表面平静,内里瞬息万变。
21岁的大学生迪伦于7号来到国会大厦前,盘腿席地而坐,为四名死者默哀,为他们的逝去感到悲痛。
迪伦是民主党支持者,但在国会陷入混乱的当日,他身在群情沸腾的示威人群之中观察。“我希望以后可以告诉我的孩子,那天我目睹了什么。”
迪伦在示威人群中看见了带有纳粹标志的旗帜,“我是犹太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看见纳粹旗帜飘扬,”他当下没有觉得个人安全受威胁,但深感震撼,他一直留在国会外围,后来才在社交媒体上看见国会大厦内的一片狼藉。
当时,人群持续拍打国会议事大厅大门,持枪警察在门内严阵以待。议员办公区走廊上文件散落一地,白色雕像摆设上沾上了血迹。
议员与助理在办公室就地避难,用家具挡门,防止人员闯入。
人群闯进了民主党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办公室,毁坏了她的名牌,朝她的电脑屏幕拍照并上传到社交媒体上。
60岁来自阿肯色州的巴内特一屁股坐在佩洛西的座位上,把脚放在办公桌上,给议长留了个言:“我们不会退缩的!”他还带走了一个佩洛西办公室的信封,但坚称自己没偷东西,他自称留下了一个25美分硬币。
冲入国会的特朗普支持者中,至少一人是会讲中文的华人“川粉”。
我们已经占领了国会,但是没有看到国会参议员、众议员”,这名特朗普华人支持者在社交媒体视频中展示着示威者在国会内走动的画面,随即高喊,“Wethe people(我们人民)!Great people (伟大的人民)!”
当日,警笛声与直升机轰鸣声响彻天际,华盛顿在晚上6时进入宵禁。
宵禁前一个小时,记者目睹一名约50岁的女性特朗普支持者站在市区一家廉价旅馆前抽烟,她疲倦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恍惚。
我不敢相信我们冲进了国会大厦,我之前祈祷我们会进去的,但我不能相信我们真的做到了,”她对旁边披着特朗普2020大选竞选旗帜的同伴喃喃地说。
不仅是参与“拯救美国”游行的特朗普支持者,全美乃至全世界目睹画面的人们都觉得难以置信。
一些事情永远地改变了。”在次日重回国会的迪伦再也不相信分裂的国家可以和解。他认为,拜登上台后,应联合一部分共和党人,在政治上边缘化支持“特朗普主义”的势力。
美国不仅面临总统权力移交的动荡,还深陷新冠疫情的泥沼当中,当日因染疫在美国去世的人数首次突破4000人。迪伦心中问题仍没有答案:“疫情期间,每一天都像是珍珠港袭击。作为一个国家,我们该如何继续往前走?”
闯入国会者究竟是哪些人?
许多人都在问究竟冲击国会大厦的都是哪些人?
据报道,许多闯入国会大厦的人都携带与某些特定团体有联系的标志或旗帜,事实上这些不同团体的成员及其理念和主张可能彼此重复。
匿名者Q

这张照片在社交媒体上受到广泛分享。
图像显示群众中有些人和一些极端右翼团体或边缘支持组织或网络阴谋论者有联系,其中许多都在网络上非常活跃,也参加过支持特朗普的集会。
在社交媒体上获得迅速分享,令人深感疑惑的一张照片是头上戴着两根尖角和皮草帽子,脸上涂着颜料,手持美国国旗的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其实是杰克·安吉利,被普遍认为是毫无根据的阴谋论团体“匿名者Q”(QAnon)的支持者,他自称为匿名者Q巫师。
他的社交媒体内容显示他参加多次匿名者Q的活动,在YouTube上发表许多阴谋论的影片。
他还被拍到在去年11月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一次活动上发表讲话,指控总统大选存在舞弊行为。他的脸书内容也充满各种各类极端思想和阴谋论的图像和讽刺内容。
美国大选期间,特朗普提及“骄傲男孩”意外变成LGBT热门标签
骄傲男孩

照片右方者是自称为资深骄傲男孩的欧克斯

另一个被看到冲击国会大厦的是极右派团体“骄傲男孩”(Proud Boys)的成员,该组织创建于2016年,是一个反移民和全男性的团体。
其成员之一,尼克·欧克斯分享一张在国会大厦内的自拍照,写着“从国会大厦向大家问好”,他还在闯入国会大厦后开现场直播。
欧克斯在信息交流软件Telegram上的介绍自称为“夏威夷来的资深骄傲男孩”。
网红

吉欧内特闯入国会大厦后在里面开直播

在网络上拥有大量粉丝和追踪人数的一些网红也被看到在冲击人群之中,这些人当中包括了社交媒体人物提姆·吉欧内特,他在网络上化名为“Baked Alaska”。
他在国会大厦里面的现场直播当时有数千人观看,显示国会大厦内的情况以及他和其他抗议者交谈的画面。
吉欧内特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他被许多人认为是“白人民族主义者”,不过他自己对此否认。
去年10月,他在YouTube发表视频,显示他拒绝戴口罩,并与店员发生争吵,之后他的YouTube频道被关闭。
谁翘脚在议长佩洛西的桌上?

理查德·巴内特翘脚在议长佩洛西的桌上

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一张照片是一名闯入国会大厦的男子找到了民主党籍的议长佩洛西的办公室,坐在佩洛西的位子上把脚翘在办公桌上的照片。
该名男子的真实身份是阿肯色州的理查德·巴内特,巴内特在离开国会大厦后对媒体表示,他取走了一张印有佩洛西名字的个人化信封,但他说自己并没有偷走信封,因为他在佩洛西桌上留了一枚25美分硬币。美国媒体报道,巴内特已于周五被警方抓获。
旗帜和标志

一名闯入国会大厦的抗议者手持美国联盟旗

冲击国会大厦的人群中也看得到联盟旗,该旗帜在美国内战期间代表支持蓄奴的南方各州,因此被认为带有种族主义色彩,许多人要求禁止该旗帜,但也有人认为该旗帜是美国南方各州历史的一部分。
美国军方去年宣布新政策,禁止任何会引起分歧分裂的象征,因此所有军方建筑不得悬挂联盟旗。
特朗普过去曾经为联盟旗做过辩护,他表示喜欢联盟旗不代表支持奴隶,而是言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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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加了6日华盛顿百万人和平集会
有感于一位网友的文字,“今天,我与上百万的爱国者来到DC,结果,我们又成了暴徒。这都他马的啥世道?”
因为我去了DC,投身于百万人海,所以,我也就成了“暴徒”。
没时间详细写,报告一些亲见亲历的细节。
到DC的时间晚了,但川普总统的演讲也推迟了,正好赶上。
人山人海,挤不到前面,转而登上华盛顿纪念碑前缓坡,这里视野良好,可以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巨大屏幕。
没想到纪念碑北侧(面对白宫)草坪被踩得一片泥泞,前两日下过雨,草地吸足了水,鞋漏水,就在人缝中穿行,想找一块稍微干点的地方,但人太多,诺大草坪全部被踩出了泥水,最后挤到纪念碑下石铺地面。
无论从这里望下去,还是从下面望上来,场面足够壮观,华盛顿可以骄傲,主流媒体说不过几万人,最简单的办法是拿镜头摇一摇全景。
年岁不饶人,感觉累了,坐在纪念碑石墙下小憩。
旁边一老人,手里拿着一弯曲的羊角,长约一米,角尖截去,吹起来居然可发出嘹亮声音。我明白这就是圣经里说的那羊角,以色列人遵照神的吩咐绕耶利哥城七周,然后祭师们吹响羊角,众人齐声呐喊,厚重的城墙就崩塌了。后来发现有不少人都有这种羊角号,想必是懂生意经的小商贩卖的。
有人双手扶在石墙上祷告。
川普讲话很长,就去纪念碑东侧上厕所。排队的人很长,比我想象的有耐心,不慌不忙的,没有一位性急插队的。
近前的三棵樱花树竟然开花了,提前了好几个月,天地人间都紊乱了。大约排了半小时以上,进去一看,五个便器,两个堵了,出来找了根竹旗杆去捅,无济于事,虽然我修管道有经验,手无寸铁,也只有作罢,排队如厕的人都向这个失败的老头面露微笑,伸大拇哥。
演讲结束于1点7分,但早已有人流开始往国会山走。美国式散漫。
临走时也双手扶在冰凉的石墙上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以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请你格外看顾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人们。先贤们建立在你根基上的国度朽坏了,请你赐我们力量重新扶正。请你再次赐下信仰与公义的墙角石,坚立我们的信心。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你,从今时到永远!以上祷告、祈求、感恩奉基督耶稣之名。阿门!”
纪念碑街对过有小丘,是华裔的集结点。有两顶白色帐篷,有饮水、食物,组织得很好,印制了黄色T恤,扯着近百米的长条幅,擂着大鼓,喊着口号往国会游行。
膝关节不适,走得慢,不断有人群超过。年轻人集体哼唱着爱国歌曲,如《美丽的亚美利加》、《布朗之歌》。不是某国游行时那种同仇敌忾的吼唱,温和而深情,使我回忆起911纽约恐怖袭击当日傍晚,我在国会大台阶上见到那些中学生,唱的就是《美丽的亚美利加》。
《约翰布朗之歌》是一首战歌,也唱得温柔。我随他们哼唱,心说早就该唱这首歌了。我写过《金棕榈——葛底斯堡赋》,对这首歌很熟。
约翰布朗是一位白人牧师,致力于帮助南方逃亡黑奴到北方,后忍无可忍,发动武装起义,占领军火库,旋即被军队攻陷,他的儿子们牺牲了,本人受伤被捕,被判处绞刑。
故事发生地离我家不算远,常带国内友人去,叫哈伯斯渡口,位于马州、宾州、维州交界处波托马克河畔。布朗殉道那天,北方各地的教堂钟声齐鸣,到处挂满黑色挽幛。两年后,南北战争开始,人们高唱《约翰布朗之歌》走上战场。至今,每年独立日盛典,都有军乐队演奏这首歌,同时礼炮齐鸣。今天特地写了这番感受,是想说约翰布朗才是暴徒,我们远远不配。
还没走到山下大水池,就发现国会大厦西面左边台阶上已挤满了人,接下来有人开始爬铁栅栏,看来是受到鼓舞,右边台阶上的人也开始向上冲,很快两侧台阶和正中廊柱下台阶都被示威者占领。
数十个穿黄色服装的警察慢慢走上去(不是冲上去),试图驱赶人群。我心想,如此警力,怎么能控制这么大场面?当我慢慢走到水池边坐下,奇迹出现:几十个警察居然把正面台阶上人群驱赶到左下角,赶羊也不能这么容易吧?
国会山西面,人群分为两部分,以大水池为界,主体在坡上,不少人则聚集在坡下水池以西。有一个人身穿独立战争时衣装,挥舞一面旧国旗,趟过刚没腿肚的浅水,向对“岸”前进,并不时回头呼喊,张开双臂。人群发出欢呼,明白这是仿效华盛顿渡过冰封的特拉瓦河,却并没有我想象的万众跟随。又有几个人跳下水池,召唤人们前进,依然只是欢呼,无人下水,前后有近10人下水,仍未鼓动起人群再现历史场面。几次有冲动,不过几十米距离,即便冰水,也能趟过去的。想想还是忍住了。遥想三十年前的某广场,相去甚远,这是无组织的人群。
风很大,坐久了全身发凉,就慢慢绕过大水池,进入主要的历史画面,和一群人一起低头祷告,想必我们是同一位神,圈内主祷的几个人互相下跪扶肩,接力祷告,有人垫了黑色垃圾袋,没垫的人就跪在草地渗出的泥水里,远处有人吹响高亢的羊角号。
一直在想,始终在想:这是一个十分温和的民族,历史记载中的美国先民似不如此,“不自由,毋宁死!”不是很勇猛剽悍吗?是和平的日子太长久了吗?是被富裕生活和“政治正确”驯化了吗?四处详和。
拥挤中人们温文有礼,自由来往,没有组织,不像是一场决定美国和人类命运的决战,更像嘉年华会。
无数面星条旗和川普旗在大风中猎猎飞舞,一面数十米长的大国旗被人们托举起,沿台阶缓缓上移,欢声震天,几次听见有人议论“revolution”,这个单词是不会听错的。
人们议论,警察开枪打死了一位16岁女孩儿。不太相信,至少国会大厦西面没有冲突,警察似乎也没佩枪。过一阵,还是传说打死一位16岁女孩儿。
风越来越大,骨头寒透了,就慢慢往回走,今天就是这样了。
身后突发枪响,比枪声要大,回头看去,国会台阶上浓烟升起,看得清是警察在扔催泪弹,山丘下警灯闪闪,警车一队队飞驰,DC那位要拆林肯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的那位黑人女市长下令宵禁,他们要清场了。
看到了不少坐轮椅的老人,很了不起。去地铁站路上,见到一位像是外地来的老人,携了旗子、标语牌,背着行囊,步履蹒跚,一个人,一步步往警车呼啸的国会山方向走。
地铁上人们大声交流讯息。打死16岁女孩儿不像是谣传了,太年轻了,无比痛心。
回家打开电脑,方得知今日之全貌:国会东侧有人冲进去了,议员们转移会场继续认证大选结果。
进入国会时有示威者喊:这是我们的大楼!
有人举证,率先冲进去的有安替法,那末,是希特勒制造的国会纵火案?
打死的不是16岁女孩儿,是前海军女兵,一米多远,近距离开枪,是谋杀,有网友称今天打死的不止一人。
彭斯玩大了,在最后一刻背信弃义。原先信誓旦旦,现在自我毁灭。他是基督徒,将来怎么面对自己的神呢?
川普发推,体会大家心情,呼吁人们回家,坦克还没有包围白宫,就是包围了,叶利钦还站坦克上发表了一个演说。
百万人和平示威,史无前例。说这些都是暴徒、愚众,那“We The People”在哪里呢?
1月6日我去了,我祷告了,呐喊了,歌唱了,如一朵小小浪花融入大海。无论成败得失,我会终生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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