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跟汉尊的读者们一起迎接2021年元旦,汉尊的读者用诗歌朗诵的方式辞旧迎新,是一个特别好的方式。就在三四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乡村少年的时候,迎接元旦的方式是愁苦的,因为父亲一脸愁苦,别人家欢天喜地准备过年,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今天的我处在2020和2021年的跨年上,诚实地说我和很多朋友们仍是处在某种匮乏状态,但我们能够平和对待年节,并以诗的形式为旧年送行,为新年接风。

我们都知道,我们言说的汉语在当代遭遇到空前的压迫、监控、扭曲、异化,当代汉语既不足以表达我们的真实,也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本质。所以,人们寻求异己的语言和符号交流,网友们曾一夜之间发明了近百种符号进行交流。在所有的表达之中,我以为诗歌是重要的,因为一切的发明发现中,诗比历史更真实,诗有立言立法的功能,有命名审判的春秋笔法。但因为当代诗人的某种不足,诗歌在当代几乎是缺席的。

尽管如此,我们当代仍有庞大规模的人群,在写作诗歌,在阅读诗歌,在进行诗歌交流。当代诗歌很少在场,这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借用旧体诗来交流,我们可以借用前人的诗、外人的诗来交流,我们可以借用自己的诗情诗意来交流。这也是汉尊跨年诗歌朗诵能够实现的汉诗基础,有这样的基础,即使当代诗人仍陷入自身的窘境而不能命名我们的时代和文明,我们这些人还是可以用诗来襄赞旧年新年的交接。

俊秀希望我来给大家讲几句话,我借此机会特别想跟大家交流一下我对诗的这些看法。尽管这些看法应该是诗人们的话题;但我想如果我们大众也能明了诗的状态,我们可能生活得更踏实,我们也能催生出汉语的新的可能性。

汉尊的读者们能够找到诗歌的方式来过节,过年关。这里面有非常重大的消息,说明人心在此被裹挟的时代仍需要精粹的答案,这个精粹的答案比纯粹视觉的绘画、纯粹听觉的音乐更普世更明心见性。这个答案就是高于维度单一、能够贯通天地人的多维道路,这个多维道路是水纹、水文,是树纹、树的年轮,是天地人之间的纹理,是天文和人文。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天人之间以文字相印证为最高的完成。这就是诗歌的意义。这也是我最想跟大家分享的一点心得。诗歌必须顺应这种天人的要求才能新生,诗歌必须回到文字上面来。

我们知道,当代诗歌多属于白话新诗,它跟旧体诗词有很大的距离。到目前为止,它的成绩不是很大,它的优秀还在小众层面,它的形式还没有完全成熟。我曾经对新诗失望,一度寄希望旧诗能够担当起诗的功能。但今天我要说,新诗已经走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新诗完全可以跟西方的现代诗、中国的旧体诗一道并肩而立,各美其美。

旧体诗的发展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历史。它有过自己的大众阶段、贵族阶段、文人阶段,它有过自己的民间性、宫廷性、文人性,它有自己的神性、人性。从集体的、个体的、国家的、地域的等等经验出发,旧体诗最终在汉魏六朝之后,发现发明了人。从唐宋开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牧童胡儿,都能用诗来立此存照,来见证人。在唐宋以来上千年的中国史上,我们的先人不仅是以历史为宗教,而且是以汉诗汉字为神圣的。

新诗有一百年的历史,这一百年的历史可以说是走过了从诗经、楚辞到汉魏六朝的历史,今天的汉语新诗走到了初唐,走到了初唐四杰和陈子昂的时代。新诗正在从口语、语言、故事、意象、情境中超越,回到历史和文字本位,并以历史和文字超度我们的生活现实。这一大的转向将带来汉语空前的活力,将把汉语的言说者都纳入到新诗的写作和阅读中来。就是说,不仅我们汉尊的读者,就是每一位言说汉语的人,都能用汉语创作诗,都能阅读诗、欣赏诗。

预言新诗的未来不是我的任务,我今天只是点到为止地说明汉诗之于中国人的意义,它会再度参与我们人生社会的神圣意义,它在替天行道,以天道来规范并审判人道的种种表现。

我相信这一天已经到来。

谢谢诸位,祝福汉尊,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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