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来美探亲老人的坎坷回国纪实《艰难回家路》杨必智 #候鸟感悟#海外华人回国纪实#
艰难回家路
文 | 杨必智
(本文作者已授权)
作者简介:
杨必智,笔名言川,陕西潼关人,大学文化,退休医生。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潼关县文化顾问,华旅公司潼关分公司文化顾问。
著有《言川诗文集》和《言川淘韵》两本诗集和一本研究文集《你不知道的潼关》。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我和夫人来到美国泽西城,探望被央企外派,在美国分公司工作的儿子。这是我第一次来美国,原计划停留一个半月,等春节过后就回去,而且一开始就买了返程机票,时间是二零二零年二月十二日(农历正月十七)。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彻底打破了世界的外交格局和人们的生活节奏,使得我们的出国探亲之旅,也变得异常不凡,原定一个半月的假期,竟被延长至十一月之久。这种巨大的变数,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不敢妄加评论,但疫情让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发生重大变化,却是不争的事实。世界大格局对小人物命运的影响,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
网友无心插柳这样说:“我们正在见证历史。新冠疫情对全球的影响之大之深远,将逐步显现出来。而候鸟滞归则是其中最细屑的浪花而已,不必过于在意萦怀。我们留下历史在场的印迹,不为别的,就为留下日后生命的记忆。”
我赞同他的观点。下面的那些文字,就是对这段亲身经历的一种“为了忘却的纪念”!
01频繁的断航,无奈的改签
二零二零年元月,武汉出现新冠肺炎疫情,中国政府为防止疫情蔓延,做出了“封一城而保全国”的决策,果断阻止了武汉与其他地方人员之间的交流往来,一千万武汉人民,成为第一批“宅家防疫”的实践者。除此之外,从除夕夜开始,国家就抽调卫生系统的精兵强将,举一国之力驰援武汉,抗击疫情。专门收治新冠肺炎病人的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也在最短时间奇迹般的建立起来了,改建的方舱医院,也为收治轻型患者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随着疫情在全世界暴发流行,国际国内的政治格局和经济架构,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航空业,受到的冲击,更是前所未有的。
一月中旬,网上出现了海航经营不善,有可能破产的传言。它的可信度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二月十二日回国的航班取消,却是必须面对的现实。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海航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随着疫情的发展,许多国家都调整了飞行计划。元月二十九日,英国航空公司根据外交部的建议,首先中断了中英之间的所有直飞航班,紧接着,有些国家,特别是美国,也对国际航班做出了严格的限制。这样,大量的留学生和华人滞留海外,成了有家难回的“游子”。
为了能尽早回国,我们退掉了海南航空公司纽约到成都的廉价机票,重新购买了南方航空公司三月二十三日纽约到广州的机票。并根据落地时间,向国内有关部门做了政策咨询,得到的答复是:“如果在中转地不出航站楼,且逗留时间不长,就允许回到目的地后,再接受为期十四天的酒店隔离”。这个政策,也从和我原来一个单位,同样滞留美国的宋宝玲女士所在的“北美候鸟群”的回国人员那儿得到了证实。
据此,我们当即购买了深圳航空公司广州到西安的机票。并于三月二十日,向有关部门汇报了行程。潼关疾控中心也向我们传达了有关政策规定,并就接机流程和人员安排,以及回到潼关时的隔离地点等,向我们做了通报。
我们原定航班的起飞时间是三月二十三日十一点。上午九点,我们到达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竟然找不到南航的服务台。询问工作人员,才知道航班被取消了。儿子打开手机邮箱,才看到前一天晚上九点南航取消航班的电子邮件。当时机场还有很多华人,经了解,他们都是准备从第三国转机回国的,当天还可以买到纽约-莫斯科-北京、纽约-首尔-广州、纽约-台北-上海等国际航班的高价机票。因为这些航班都不是中国的。我们有语言障碍,也没有思想准备,根本不敢乘坐,只好原路返回。
回家后,儿子联系南航客服,得到的答复是航班不稳定,最近的复航的时间可能是四月十八日。于是,我们的第一次改签,定在了这一天。四月五号晚上,南航电话通知:四月十八日的航班取消,估计到五月四号可以恢复,我们又无可奈何地办了改签。
谁知第二次改签没过多久,四月十七日,南航再一次通知我们:五月四号的航班又取消了,七月底以前的飞行计划都不能保证。但同时他们又对我儿子说:你是南航的优质客户,有航班恢复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也希望你主动跟进,力争在第一时间改签。
按说等候航班恢复,随时准备回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中国驻纽约领事馆五月七日一个不可忽略的规定,却让这种不知期限的等待,变得一点都不轻松。(后文详述)
其实在三月中旬,中国外交部、海关总署、民航局就联合发文,规定疫情期间,“国内一个航空公司经营任何一个国家的航线只能保留一条,每条航线一周只保留一班。每个航班的乘客上座率,不得超过百分之七十五”。这就是著名的“五个一”新政。除此之外,还出台了及其严格的熔断制度。即:如果回国航班出现五例以下的感染病例,则停止该航班运行一周;如果出现五例以上的感染病例,则停航一月。除了“五个一”,国内各个航空公司都在积极申请增加航班。也是心存侥幸,所以才有了我们多次的改签。而我个人也认为:开始是美国限制和取消中国航班,后来是中国反制美国,外交上的问题会慢慢解决的。何况这和国家的经济增长关系密切,不可能长时间断航。我甚至认为:五月份中国开两会,会议期间不能松口,六月份一定会有所改善。谁知六月后的形势更加严峻,回国的路也变得更为艰难了。
七月十七号,儿子在详细查询了南航“五个一”的航班信息后,果断的把从纽约飞广州的航班,改签为十一月八号从洛杉矶直飞广州的CZ328次航班。这条航线,是民航局认可的“五个一”航线,应该没有问题。
我把机票改签信息,告诉了同样等着回国的宋宝玲女士。但她对从新泽西到洛杉矶这一段横跨美国,长达六小时的航程有顾虑,就没有听从我们的建议,还是改签了东方航空公司纽约到上海的直飞航班,时间是十一月十号。她还劝我改买东航机票,这样会省去在美国转机的麻烦。谁知到了十月一号,宋宝玲计划搭乘的航班再次被取消,无奈之下,就让我儿子帮她联系,抢到了和我同一个航班(南航十一月八号从洛杉矶到广州cz328次航班)的机票,只是价格贵了很多。
幸运的是,这次航班没有让我们失望。我们于美国西部时间十一月八号晚上十点登机,经过十五个小时的飞行,于北京时间十一月十号五点四十分,如愿以偿的落地广州,在接受了为期十四天的酒店隔离后,乘飞机回到了陕西。
02填报健康表,一码好难求
前文说过,在五月七日,中国驻纽约领事馆就发布了“提醒已购回国机票的中国公民及时填报防疫健康信息”的通知,要求买到机票的人员,必须连续十四天填报健康信息表,根据上报的“健康状况正常”的信息,从使领馆获取绿色健康码。达到规定的时间标准后,绿色健康码上就会出现一个“允许登机”的标志。
此前我改签的机票已经过期,按说可以不填报,但想到南航给我们做了“有航班随时通知”的承诺,再就是还想熟悉一下登机健康码的获取过程,于是就虚拟了登机时间,并按照规定,开始填写健康信息表了。
第一次填报比较复杂,除了个人信息外,还要上传手持护照的相片,以后就相对简单了!这个健康信息表要求每天填报一次,两次填报间隔的时间,不能大于二十四小时,否则,前一天的健康码就变成灰色,计算时间就归零了。
比如说,你昨天是十点整上报的,今天只能在十点以前,如果到了十点零一分,就过了时效,连续十四天的起点,就得重新计算!
为了不违反规定,保证连续十四天不间断,我专门给手机做了“每天提前五分钟报时”的设置。尽管如此,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在规定的时间上报。“连续十四天获取绿色健康码”,我竟然一次都没能做到。也就是说,我反复演练,都没有取得符合登机条件的健康码。幸亏只是演练,如果真的买到机票,还能不能上飞机,我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当时我还和宋宝玲交换过意见,她也觉得这项规定不太合理,对个人填报信息的可信度也提出过质疑。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机场是怎么执行的,回国人员是怎样做到的。我甚至为没有买到那个时段的机票而感到庆幸。
七月二十日,中国外交部、海关总署、民航局联合发文,要求来华航班乘客登机前,准备好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时效是五日内。这个规定科学合理,也切实可行。对防止输入性病例,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九月四日,中国驻美大使馆又发出通知:从九月十五日起,回国人员要提供七十二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并上报居住地使领馆,获取带有HS标志的绿色健康码才可以登机。这和前面的规定基本一致,只是时效缩短了两天。
因为我们的航班还早,当时只联系了医学机构,就等到时候去检测了。谁知十月二十九日,大使馆又修改了规定:从十一月六号起,回国人员需提供“核酸和血清抗体双阴性”的检测证明,才能从领事馆获取允许登机的健康码。和前面政策相比,不但增加了检测内容,而且时效也缩短到了采样后的四十八小时以内。此外,还增加了“从第三国转机回国的人,也必须提供中转国四十八小时内,核酸和血清抗体检测双阴性的证明才能入境”的要求。通知最后有个说明:“在十一月六号零时以前提供检测结果的,按照原来的规定执行”。
经第三国中转,是疫情期间华人回国的一条重要途径。在中转国停留时间,一般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这条规定,等于封死了从第三国中转回国的通道。
这项政策一出台,立刻引起了准备回国人员的恐慌。检测内容增加,采样时间有了限制,但检测机构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出报告,领事馆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发放健康码,还都是未知数。为了保险起见,儿子帮我联系了一家位于法拉盛的华人诊所,计划在四号先做一次检测,一方面是为了熟悉程序,另外也是想看看自己实际的健康状况。然后七号早上再去检测一次,以保证登机所需。
十一月三号是美国总统大选开始投票的日子。之前网上传出消息,说有一个叫“骄傲男孩”的民间组织,准备在总统大选期间发动武装暴乱。所以一些大城市的很多店铺,都用木板把门窗封了起来。
从泽西市到法拉盛,要穿过纽约市中心,十一月四号去做检测,我担心会出现交通堵塞,就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出发了一个小时。幸运的是,路上没有出现意外。
那天来做检测的人不太多,我的前面也只排了两三个华人。诊所的工作人员只穿着简易防护服,除了采样人员,其余人都没有带防护面罩。在我进入检测室的时候,两位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前一天的检测报告,她们很惊讶的说:“哎呦,今天的阳性怎么这么多啊,还有一位双阳的呢”!
采完样二十分钟,就拿到了血清抗体阴性的检测报告,核酸检测结果,要等到第二天。回来时路过纽约商业区,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很多店铺照样被木板封着。
十一月五号下午三点左右,我收到了核酸检测阴性报告。十九点四十三分,我按照要求,填报了健康码申报表。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填报,就是想利用“十月六号零点以前上报,仍按照原来的办法执行”的规定,看看健康码的时效到底有多长。七分钟后,也就是十九点五十分,我就收到了带有HS标志的健康码。意想不到的是,健康码上的说明,竟然是这样写的:“本码距失效期还有79小时10分”(截图留证)。按照这个时效,我们的登机时间,应该在有效期内。我一直在纳闷:这个有效时间到底是根据那条规定、用什么方法计算出来的。按照七月二十号72小时的时限,它也超出了啊!问了群里的人,也没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我非常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宝玲。她觉得不保险,同时告诉我,她联系的那家检测机构,答应七号上午来家里采样,十二小时出结果,费用是六百五十美元。这个价钱,比我们的高出了四百五十美元。
六号晚上,宋宝玲发来候鸟群(由经常往返美国的华人和少数子女组成的微信群)一些回国人员写的回国经历:在旧金山机场,不但要扫描健康码,还要查看核酸和血清抗体检测双阴性的纸质报告。其中有个人的纸质报告上出现了一个错误字母,还是送他登机的女儿联系检测机构,重新发报告,在机场打印后才过的关。
七号早上十点多,我们又去了法拉盛的那个诊所,再一次做了核酸和抗体检测,并告知对方,我们是为了登机而检测的,希望尽快把报告发过来。离开诊所,我们去了纽约的中国城(美国人叫唐人街),在那儿的中餐馆买了食品准备带回家吃。就在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儿子手机上跳出一条信息:拜登战胜特朗普,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一些人在街头呼喊口号,当时还没有形成聚众庆贺的局面。一些支持拜登、还开着车的司机,就鸣着喇叭,并互相招手致意。我提醒儿子赶快回家,免得一会儿有人聚会,造成交通阻塞。果然,回家不久,网上就传来了华盛顿、纽约时代广场和街头集会的视频。
十一月八号十一点,我和儿子从纽瓦克机场乘飞机,经过六个小时的飞行,于美国东部时间下午五点,也就是西部时间下午两点到达洛杉矶。宋宝玲和我们同行。
美国西部时间下午两点,也就是在我们下飞机的时候,法拉盛那家华人诊所给儿子打了电话(只留了座机号码)。因为当时比较嘈杂,儿子没有接听,等到出了机场,他回拨过去的时候,就提示无人接听,而我第二次的检测报告还没有拿到。我们的航班是晚上十点起飞。如果拿不到检测报告,不能上传申请,也就不能获得新的健康码,纸质报告更无从说起。儿子的电话一直在回拨,但始终打不通。实在没有办法,就给在家的儿媳妇打电话,让她开车去法拉盛看看。儿媳妇走到半路上,才打听出来这个诊所周日五点(西部时间下午两点)就下班了,没有留值班人,她只能半路返回。这时,离飞机起飞只剩3小时40分,而手机上的健康码时效显示,还剩4小时39分.(有截图)。
没有四十八小时内的双阴性检测报告,没有获取新的健康码,没有纸质文件,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并做好了不能回国的思想准备,我排队到了健康码和体温检查处。交了护照,扫了手机上的绿码,检查人员什么也没说就顺利放行。这下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很庆幸,我没有遇到从旧金山登机的那些朋友所经历的问题。
送我们托运完行李,到安检口,儿子才和我们分手,去办理自己回程的登机手续,然后乘飞机返回新泽西。
这次有惊无险的健康码获取和认证事件,也是我艰难回国旅程上一朵奇异的浪花。这件事在候鸟群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是独一无二的。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03辗转第三国,曲线返家园
我是三月二十三日在纽约肯尼迪机场才知道还有从第三国中转回国的航班的。但这些航班都不属于中国的航空公司,因为有语言障碍,我们是不敢乘坐的。因为直飞航班远远不能满足需求,那些留学生和长期在美国工作或居住的人,很多人就选择了这条途径。尽管机票很贵,而且还必须通过机票代理商才能买到,购买者还是趋之如骛。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来往于中美之间,他这次就是从法兰克福转机回国的。儿子单位的一把手,孩子在美国留学,毕业后买不到机票,不能按时回国,上学期间的住房也不能续租,最后被迫临时寄宿在公司员工宿舍。还是儿子通过票代(类似国内的黄牛党),花了五万多人民币,才买到韩国航空公司的机票,从首尔辗转回国的。在网上,也看到有人从开罗、迪拜转机的消息。还有一些英国留学生组团,每人花十八万人民币,包机回国的消息。更令人感慨的是,还有某个富豪得病,花二百七十万美元包机回国治病的消息。
前面说过,由于语言不通,第三国情况不明,再加上票价超出了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是不敢走“曲线回国”这条线路的。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八月初,八十七岁的岳母不慎摔伤,造成股骨颈骨折。作为女儿,夫人坐不住了,她想提早回国以尽孝道。八月十四日,儿子通过票务中介,给夫人购买了九月十一日韩航纽约-首尔-南京的机票,在首尔停留的时间是十九个小时。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刚刚买到机票,岳母病情突然加重,出现了“心肌梗塞”的严重并发症,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无奈之下,儿子退掉了九月十一日的机票,再加价购买了八月二十五号纽约-首尔-广州的机票。我因为其他原因,不能一起回国,只能按原计划继续等待。
按照要求,夫人提前做了核酸检测。我和儿子送她到达机场时,被告知要持核酸检测阴性纸质证明,手机上的报告单不行。幸亏机场可以提供打印服务,否则就麻烦了。
在机场,我们遇到了一位常州小姑娘,她在美国读研,刚刚毕业,准备回国发展。儿子和她互相加了微信,并把夫人托付给她照看,这样我也放心了。
遗憾的是,八月二十六日,夫人还在首尔等待转机的时候,岳母就逝世了,临终时也没有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到了广州,就需要酒店隔离,因为情况特殊,夫人想尽早赶回老家奔丧,也希望能看到母亲的遗容。她入住“逸云酒店”后,就把实际情况向当地有关部门做了汇报,希望能提前解除隔离。他们能理解夫人的心情,也同情她的遭遇,但对提前解除隔离,却也无能为力。当问到具备哪些条件就可以提前离开时,对方给了这样的答复:第一:要有居住地(潼关县)地方政府同意接收未隔离回国人员的证明;第二:不能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也不能由广州雇车,必须由居住地派有隔离装置的专车接回,还必须有医务人员陪同;第三:沿途在那些地方停留,接触了那些人,都干了什么事,包扣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地点,周围环境都要作详细记录,而且要随时报告。
这样苛刻的条件,我们普通老百姓怎么能达到啊!无奈,夫人只好继续在广州接受隔离观察了。
为了照顾老人买了高价机票辗转回国,却没能见老人最后一面,连瞻仰遗容、参见葬礼都没能赶上。这件事成了夫人心中永远涂抹不去记忆和难以治愈的伤痛。
04坎坷回家路,亦苦亦甘甜
我们是十一月八日由纽瓦克到洛杉矶,再由洛杉矶转乘南航cz328次航班飞往广州的。执飞机型为空客380,是目前世界上载客量最大的飞机。因为是“五个一”航线,而且又是大飞机,我心想这下好了,按照百分之七十五的上座率,应还有很多空位,说不定在飞机上还能睡觉,十五个小时的航程也不会太累。
等上了飞机才发现,我们所在的底层机舱,座位满满当当。除了最后三排撤掉坐垫的座椅外,一个空位都没有。这点,又和我在网上看到的、先前回国那些人写的“有很多空位”的说法大相径庭。在飞机上睡觉的想法,也就成了泡影。
飞机的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橘子,一个苹果,几小袋面包饼干类的小食品,还有一听八宝粥,两小瓶矿泉水。机组人员明确告知:因为疫情,飞机上不再提供其他的餐饮服务。
机上的乘务人员都穿着防护服,带着面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空姐们少了以往“妙曼苗条”的身材,“优雅端庄”的姿态,“笑容可掬”的面貌,“莺鸣燕语”的清音。代之而来的是由防护服装饰成的臃肿的“卡通形象”,由口罩面罩阻挡气流而产生的“回声共鸣”。一些小个子的空姐,穿上长长的不合体的连体防护服,裤腿垂到脚面上,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既滑稽又可爱的感觉。我想,这种防疫要求,对美丽的空姐来说,也有难以拒绝的无可奈何吧。
乘客们都戴口罩,少数人戴防护面罩,极个别的人,还穿了防护服。我和宋宝玲女士的面罩,是她女儿给买的,并反复叮嘱,一定要全程佩戴。
进入机舱时,每个乘客都进行了体温检测,在十五个小时的航程中,还检查了两次。所幸大家都很正常,否则,我们这一班乘客的“防疫待遇”就要大大提升了。
飞机落地是北京时间十一月十日早上五点四十分。进入航站楼之前,再查了一次体温,然后领一张带有编号的类似“出关须知”的传单,就坐在大厅等候核酸检测了。
核酸检测每组二十人。被叫到的人先用手机扫描二维码,获取电子版的“健康码申报表”。填完表来到登记处,再次核查护照和身份。确认无误后,工作人员给护照背面贴上带有个人信息的二维码,乘客在制式的“核酸检测自愿书”上签名以后,就前往检测区,进行回国后的第一次核酸检测。
检测分AB两个区,每个区有六个检测台,我被安排在B区,标本取自咽喉和鼻腔两个部位,工作人员手法娴熟,也没感觉太难受。
做完核酸检测取样,就去提取行李。因为前面的过程用时较长,传送带早就停止运转了,我们的行李已经被工作人员集中堆放,直接认领即可。接下来出关、给护照盖章等,也就成了例行公事的“惯性运作”了。
办完出关手续,进入了另外一个封闭的空间,由工作人员引导,大家带着行李,排队等候专车接往定点酒店,进行为期十四天的隔离观察。
来接我们的,是穿着带有“花都接待”字样防护服的人。上车前,通过扫描,再次核对护照和身份信息,然后给每人发一个新口罩,把换下来旧口罩集中收走,就乘车前往隔离点。
我们这个车上共有十五个人,随车人员包括司机一共三人。这些接待人员都很和气,还主动帮助放置行李。二十分钟以后,就到了我们的安置点:花都区“万奢酒店”。酒店工作人员也很热情和蔼,没有像网上说的那样,视境外回来人员如“毒蛇猛兽”,不准乘坐电梯,不准随便触摸,不碰客人行李等。前台为我们办理房卡的姑娘很耐心,也尽量满足大家的住房要求。当领到房卡,拿到写有温馨问候语的一袋小食品准备上楼时,一位身穿防护服的年轻人主动对我和送宝玲说:“叔叔阿姨,你们年龄大,行李也不少,如果放心的话,请给我说下房间号,等会我给你们送上去”。听到这话,我们很感动,再次颠覆了从网上“隔离日记”中得到的印象,宋宝玲女士感受尤深。
我和宋宝玲女士在同一楼层,他在808,我在818。都是标准间,窗户很大,北向,视野很开阔,向远处望去,一道不算太高,却也连绵不断的山岭横亘东西,这也许就是把广东称为“岭南”的那个地理坐标吧。我没有找人求证,但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床上的被套床罩都是新的。这儿,将是我的“囚室”,也是我临时的家。
按照隔离规定,十四天不能出房间门,否则隔离时间归零,一切从头计算。吃饭需要提前订,早餐十五元,午餐和晚餐都是二十八元,也可以叫外卖,不过只能送到大厅,经过外包装消毒,再由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门口的小凳子上,客人自行取回食用。
酒店的饭菜还算丰盛,量也足。由于粤菜口味偏淡,我试着给前台打电话,想要一点食盐和大蒜,第二顿送饭的时候,配餐员竟然给我送了不少于二百克的食盐和一汤盒剥好的大蒜。我想写点东西,工作人员就给我拿来了纸和笔,电视和网络有问题,他们马上解决,每天测体温,都会对年龄大的人特别关照,问长问短,还特别给六十五岁以上人测了一次血压。
十一月二十二日,也就是被隔离的第十二天,工作人员给我们做了入境后的第二次核酸检测。二十三日下午,我们就拿到了检测报告和解除隔离证明,并被告知二十四日早上六点就可以离开。这时我才知道,隔离是从飞机落地时间(五点四十)算起的。
隔离的生活是寂寞而单调的。十四天足不出户,的确急人。为了打发时间,我下载了广播体操的视频,每天早晚跟着做一次。再就是唱唱歌,看看新闻,听听小说,玩玩手机。其他的电视节目基本上没有看。因为有时间,也有爱好,我还写了六首五律和四首鹧鸪天,以表达隔离感受和对工作人员的赞扬。在离开酒店以前,宋宝玲提议写一封感谢信,我也同意。最后由我执笔,代表我俩,写了一段比较长的序言和两首律诗,作为感谢信送给了酒店。工作人员对我们善解人意和高素质的人品,也表示了由衷的敬佩。
从广州到西安,我们原定的是南航CZ3231次航班,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十九点二十从白云机场起飞,二十二点二十到达咸阳国际机场。机票是三天前就买好的。
二十三号晚上半夜一点多,我醒来时看到有一条未读信息,打开一看,竟然是南航发来的,说是“因为军事原因,CZ3231次航班取消”,时间是九点二十一分。我赶紧把这条信息转发给儿子和宋宝玲女士,商量着重新选择航班。就在我们心慌意乱的时候,南航又发来航班调整信息,内容是CZ3231次航班改为CZ3211次,时间调整到二十点二十起飞。信息还附加说明:如果愿意改乘,就回一个“是”字,如果不改乘,就回一个“退”字。我们商量以后,就回了“是”。很快,就收到了确认出票信息。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也睡不着了,干脆打开电视,把长征五号火箭发射“嫦娥五号卫星”的电视直播从头看到尾。
二十四日早上六点,是我们解除隔离的时间。因为飞机是晚上八点的,时间很充裕,我们在酒店订了餐,还补了一觉,下午两点乘出租车去了机场。遗憾的是这趟飞机晚点了四个小时才起飞,到达咸阳机场,已经是二十五日凌晨两点五十了。
等飞机停稳,舱门打开,就听到广播喊我和宋宝玲的名字,其他乘客纷纷让路,请我们先下。在机舱口,有一位穿着带有“机场防疫”字样防护服的人,详细核查了我们的护照和身份,询问了回国的具体行程,并让我们出示行李票和登机牌,然后领我们从舷梯下了飞机。这时我们托运的行李,已经提前出了仓,就在地上放着,拿到行李后,一辆带有隔离装置的中巴车,把我俩直接拉到由体育馆改建的入境人员分流中心。那儿的值班员都是“全副武装”。他们的任务,就是核实回国人员身份,填报入境信息,审查核酸检测报告和解除隔离证明,然后和居住地来的人进行交接。
潼关有车接我们,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得知回来还要居家隔离,考虑到潼关家里没有暖气,宋宝玲就想回西安的家。本来想的是办好手续,我们一起坐潼关的车,顺路送她到西安,然后再带我回潼关。可分流中心的工作人员坚决不同意。说这样不合规定,想去西安必须由家庭所在地的政府防疫部门派专人专车来接。我办完一切手续,就到凌晨四点了,这时候,分流中心工作人员才和宋宝玲家庭所在地的雁塔区政府联系上。后来听说她到家的时间,竟然比我还晚了一个多小时。
从后门出了分流中心,潼关来接我的救护车就停在门口。穿着防护服的男司机和陪同来的女护士和我打了声招呼,就再也没说一句话。我把行李放上车,遵嘱和司机分别站在车头两边,由分流中心工作人员给照了像,就算完成了交接。然后乘车离去。
接我的是救护车,车厢和驾驶室是隔开的。坐在里面,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囚车”,只是少了铁栅栏而已。
凌晨的天气很冷,我从广州来的时候还特意多穿了一件衣服。开始觉得还行,后来就越来越冷了。过了华县,已经感觉受不了了。因为封闭,说话司机听不见,我就打了他的电话,希望他能把暖风开一下。得到的答复是:这种车辆车厢没有暖风口。我无语了,只能忍着。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早上六点,我回到了家。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从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离开到现在,整整十一个月。因疫情而滞留美国的日子,也将成为历史,成为我人生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而中美两国政府不同力度的抗疫措施,和两国人民对待疫情的不同态度,也让我感受到了中西方政治制度和人生理念的差异。尽管看法很肤浅,但都是自己从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中获取的。孰优孰劣,孰对孰错,让历史去作评判吧!
2020年11月27日于潼关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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