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6年改版起,“快乐家族”主持群登台,何炅、谢娜、李维嘉、吴昕、杜海涛,这五个名字成了《快乐大本营》最具象征性的符号。
多年来,《快乐大本营》就像一个局、一场宴会,大家围炉煮酒,用时令食材烹饪可口的菜肴。
一档综艺节目的寿命能有多长?
在当今的娱乐市场,综艺节目就像一块被挖掘过度的田地,平台、资本、明星都趋之若鹜。其间,有精品诞生、盛极一时,也不乏粗制滥造的作品。
后浪汹涌间,有人觉得,播出23年的《快乐大本营》早已在观众心中拿到安全牌,拥有可抗击外部风险的能力;也有人怀疑,这档节目在时代的挑战下,老矣。
8月底的一天,《快乐大本营》录制新一期节目《音乐奇妙夜》,参与录制的嘉宾,是杨颖、蔡徐坤、黄明昊、翟潇闻等人。
棚外,上百名年轻粉丝一早就会集于此,为自家偶像布置应援场地。任选一个年轻女孩问及年龄,岁数还没有23岁的《快乐大本营》大。
棚内,几十份盒饭放在四楼休息室的会议桌上。《快乐大本营》制片人刘伟随手拿起一盒快速吃了起来。离下午彩排仅剩半个小时,他着急下楼去盯现场。
《新周刊》的采访随着刘伟吃完盒中的饭进入尾声。他边收拾边总结——多年来,《快乐大本营》就像一个局、一场宴会,大家围炉煮酒,用时令食材烹饪可口的菜肴。 
“你问《快乐大本营》老了吗,我们都觉得它还年轻,因为它始终在以年轻的方式与观众进行对话。”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危机感常常伴随着主创人员,而这也督促着他们不敢停下手里炒菜的锅与勺。
 “老字号”的底色
某种程度上,《快乐大本营》像一个窗口,从中可以看到中国电视娱乐业二十多年来的风云变幻。 
作为《快乐大本营》第五任制片人,刘伟提及,“明星+游戏”的节目形式、成立主持群、户外全民参与活动、电影和电视剧作品宣传、微博平台和综艺节目互动等当下较为流行的节目制作样态和传播方式,均为《快乐大本营》首创。
《快乐大本营》节目制片人刘伟。(图/由被访者提供 )
1997年1月1日,湖南电视台上星。7月11日,《快乐大本营》在湖南卫视首播。时任湖南省广播电视厅副厅长兼湖南电视台台长的曾凡安在多年后回忆,“这档节目在筹备时的确出现过一些反复,出生的经历比较曲折”。
曾凡安到湖南卫视之前,《快乐大本营》已在筹划之中,但并未随星上档。原因是:制作了4期样片,效果都不达预期。作为节目上星领导小组组长,曾凡安提及对当时困境的看法:首先是没有摆脱传统文艺晚会的模式,观众互动参与不够,现场难以交流;再者,内容过分注重教化功能,娱乐功能不足。
直到第五期节目,《快乐大本营》才逐渐找到方向,以游戏娱乐作为制作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带动了此后中国电视娱乐业的发展。
主持人华少曾提到:“到了《快乐大本营》的时候,哇,原来电视可以这样做。”与此同时,《快乐大本营》也记录了很多艺人的成长、娱乐圈的迭代。 
导演组组长冉琪觉得,《快乐大本营》舞台很像娱乐史的一份底稿,收藏着各式各样的经典名场面。“现在网上还流传着很多艺人在《快乐大本营》的考古场面。”比如王艺霖的铁门槛、陈伟霆的“等等”之名,它们都源自《快乐大本营》舞台。 
《快乐大本营》节目导演组组长冉琪。(图/ 禤灿雄)
许多艺人的综艺首秀,也是在这个舞台上呈现的。2018年5月23日,彼时刚出道的男团组合NINE PERCENT落地长沙,前来录制《快乐大本营》。刘伟说:“他们太受欢迎了。”
为了防止粉丝在机场围堵,刘伟请了60个安保人员去接机。刘伟形容当时的场景:“下了飞机连机场主楼都进不去,全被粉丝包围,安全通道也堵满了人。他们下飞机直接上车出机场,机场外的铁栅栏也都是粉丝。到了广电主楼,艺人车队也被粉丝围住,门都下不去。”  
由于艺人较多,前期协调就花费了大量精力。此外,请他们来做什么内容,对节目而言也是很大的考验。
制片人刘伟(左)、导演组组长冉琪(右)合影。(图/ 禤灿雄)
听闻粉丝在机场的接机之举,冉琪及整个导演组意识到:“他们影响力太大了,做什么都会受关注、上热搜。所以,节目不能过于玩闹,还是要加一些给予粉丝正向引导的东西。”录制头天晚上凌晨3点,台本仍在改动,节目组临时加入演绎经典台词等环节。
近几年,“101选秀”模式下,偶像越来越年轻。冉琪认为,作为综艺节目里的“前辈”,“某种程度上,《快乐大本营》对这些年轻艺人也有照顾和引导的义务”。
被改变的局中人
多年来,《快乐大本营》不可替代的灵魂和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快乐大本营》执行制片人张东坦言:“是快乐家族。他们在这场局内,是不可缺少的主人。”
《快乐大本营》节目执行制片人张东。(图/由被访者提供
从2006年改版起,“快乐家族”主持群登台,何炅、谢娜、李维嘉、吴昕、杜海涛,这五个名字,已经成了《快乐大本营》最具象征性的符号。
杜海涛说,从19岁主持《快乐大本营》起,自己是被看着长大的:“观众看着我一会儿瘦了,一会儿胖了,一会儿又完成了一些事情,为我着急和骄傲,有种邻居家孩子的感觉。” 
杜海涛觉得,见证、陪伴与成长,同样伴随着快乐家族的每一个人。“比如娜姐有了宝宝,昕姐变成了‘乘风破浪的姐姐’,这都是基于自己人生阶段和节点做的重要决定。”
快乐家族 (采访对象供图)
19年前,谢娜以“叶子”之名登上《快乐大本营》舞台时,还是一个青涩的副主持,从未做过综艺节目。谢娜说:“当时确实是不知所措的。” 
她至今记得,主持完第一期节目后,自己并不为观众所接受。没有微博的年代,《快乐大本营》的官网有观众留言:“叶子,滚出大本营。” 
压力积压在心里,变成了第二期录制时的眼泪。
谢娜说,她去录制第二期节目时,在演播厅看到一些观众手上举着“叶子,加油!”的板子,却未在观众脸上看到热情。“我一下子就确定,是导演组安排了这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说自己害怕妆花,只得低着头,让眼泪直接落在地上。适应舞台的过程中,谢娜逐渐发现:“我有制造快乐的能力。”
阶段性困惑,会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在“能否不断给观众带来快乐”这件事上,谢娜怀疑过自己。
2011年,刚结婚的她突然觉得:“我结婚了,长大了,成熟了,还要做这么嘻嘻哈哈的工作吗?”她问导演组,能否在节目中增加访谈环节,少一些游戏参与,且对游戏环节产生了抗拒感。“我不知道该怎么迈过内心这个坎儿。”
当时,谢娜与张杰商量,是不是可以暂停手上的工作,试着去游学。“就是离开这里,完全去做另一件事情,可能才能更加清醒地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一天,躺在公园长椅上的谢娜,突然找到了出口。她想:“有机会去做让别人快乐的事,而且这个过程我自己是很快乐的,我已经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她问自己:成熟究竟是什么?成熟不是一板一眼,不是死板严肃,而是更懂得你在做什么,懂得调节和适应。“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快乐家族(采访对象供图)
改变的人,不只谢娜。
“我是《快乐大本营》的小妹妹吴昕,我也是这个舞台上人狠话不多的吴昕。”今年8月,吴昕在《乘风破浪的姐姐》第五场公演结束的拉票环节,带动全场观众唱起了《快乐大本营》的主题曲《啦啦歌》。 
在那一刻,吴昕感觉整个快乐家族和她在一起,“属于我们每个人的青春和我站在一起”。
吴昕说,自己从不回避刚加入《快乐大本营》时外界对她的质疑。“我很清楚,有差不多五六年的时间,我都在这个舞台上寻找方向。”因为,观众对节目的需求一直在变,节目越来越多元化。“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随时调整自己的状态。”
李维嘉觉得,归根到底,不断学习才是最有效的适应。今年,因疫情影响,《快乐大本营》的策划方向和特别企划季内容也有所调整,收视曾一度受到影响。在导演组一时陷入困境时,冉琪收到了来自李维嘉的微信:“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要尽力,尽力把接下来的内容做出来。”
快本局,还能快乐多久?
《快乐大本营》23年间,张东将2007—2017年称作节目的黄金十年。2017年之后,短视频和直播的发展,以及网综的不断兴起,一度成为《快乐大本营》最大的挑战。
过去,《快乐大本营》对于艺人来说,是最优质的宣传平台,无论是专辑发布或是电影上映,大家都争着来。张东说:“我们的核心资源是明星,但随着网络平台遍地开花,大家的选择更多了,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的,观众的注意力也被分散。”
创新与突破,成了迫在眉睫的事。但方法、方向与尺度的拿捏,颇为重要。 
2020年8月底,湖南长沙。在《快乐大本营》新一期节目《音乐奇妙夜》录制结束后,节目制片主任左琰(左)、制片人刘伟(中)、执行制片人张东(右)合影。(图/ 禤灿雄)
何炅提到,输赢对于如今的《快乐大本营》来说,并不是做节目的最终宗旨。“我们是去掉了更多的胜负欲和企图心在做节目。心态平稳和细水长流更重要,如果一味拼激烈的爆点、猛烈的招数,会走向恶性循环。” 
何炅说,至今仍充满活力的《快乐大本营》,其实一直在以无招胜有招。“它不太像一个一成不变的节目,而是善于根据当下热点及流行趋势,设定情景和环节。” 杜海涛形容《快乐大本营》像一个永远在冲刺的少年,根据每个时代的特点,去提取、淬炼,分享传播。
刘伟和张东对导演组的每一位导演的要求,就是“能及时捕捉当下年轻人最关心的东西”。 
2018年年底,《快乐大本营》推出《我脑厉害啦》特别版块。通过汉字的“形、声、义”变形,让嘉宾进行猜字、组词,专家再进行专业解读,普及汉字知识。刘伟说,提笔忘字如今在惯用智能手机的观众群体中时有发生,这一版块便是抓住此痛点而诞生。
《快乐大本营》导演组组长甘亿。(图/ 禤灿雄)
去年,导演组组长甘亿策划了一期名为《你省省吧》的节目,请了邓伦、李现、马思纯等艺人参与。他们就美食、方言、地域文化、消费方式等方面进行相关游戏比拼和讨论。
甘亿策划这一选题,是由于有段时间内,网友都热衷讨论地域黑的话题,对部分省份有刻板印象。“我们想,娱乐综艺中不能只输出嘻嘻哈哈,观众在面对社会议题时更能产生共情。” 
除了节目内容创新,录制技术也在逐步升级、更迭。
张东介绍,目前《快乐大本营》的录制,是在用准直播流程做一个录播节目。每期节目播出一个半小时,可以做到三个小时全部录完,是目前华语电视中片比最高的节目之一,且片比内容愈加多元化。
后期组组长王洁则提到,《快乐大本营》是棚综节目,呈现内容多为嘉宾们的游戏环节,“但他们在台上也会不拿话筒做一些交流,这些私下的探讨其实很有意思。现在,我们后期会根据嘉宾性格特点,将这些拿出来放进节目中”。
《快乐大本营》节目后期组组长王洁。(图/ 禤灿雄)
比如,8月播出的一期节目里,进行游戏环节“异想天开”时,陈学冬在游戏场上用伞表演,王一博看到后突然在后面举手:“我想到一个。”于是,就有了后面王一博在节目中呈现的表演环节。
王洁对这一细节印象深刻,“以往,这样的插曲可能就过去了”。她提到,在收录所有嘉宾的声音后,就可以将王一博的画面和声音剪辑出来,在主干故事线基础上增加多个小故事线,让节目内容整体更为丰富。
随着这几年的不断尝试,刘伟也越发确定了一件事:目前,《快乐大本营》的观众群体仍以80后、90后为主,而《快乐大本营》本身也是一个更适宜合家欢大屏观看的节目。
刘伟说,虽然热搜已成为衡量综艺节目火爆与否的一种维度,《快乐大本营》也常上热搜,但以节目制作者的身份沉下心来看,每期节目中的主题设计和用心,同样值得考究。
在这个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是用恰当的力炒美味的菜、雕精致的花,以不同年代的叙事方式呈现内容,与观众对话。“如此,这场快乐局,才能不丢成熟手艺,常迎新老顾客。”刘伟说。
《快乐大本营》全家福。(采访对象供图)

✎作者 | 蒋苡芯
原标题——23岁的《快乐大本营》:组个娱乐局,炒盘快乐菜
首发于《新周刊》57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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