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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物质不会给你一个永久的答案,但精神是永恒不变的。” 
圆眼镜、深色衣服、胸前搭配一条彩色丝巾,加上一顶永远盖在头上贝雷帽,从外表上看,艺术家叶锦添这些年几乎没什么变化。
不说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沉默,但他其实喜欢与人交谈,尤其是谈论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则显得滔滔不绝。偶尔讲得快了,会习惯地问一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用更为易懂的语言解释给对方听。
十几年来,叶锦添带着Lili去了世界各地,Lili是一个看起来和真人几乎一摸一样的女性人形雕塑,他给她换上各式各样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衣服,让她出现在不同的时空之下。
叶锦添说,Lili是一面镜子,反照着这个世界。而现在Lili也开始指向未来,她穿上炫酷的金属外衣,她和AI对谈,和外星生物共处......
就像Lili那样,叶锦添也在通过自己反照着这个世界。在艺术之路上行走半生,他始终对世界保持着好奇,并不断打破各种创作的边界。
近几年他把视角越发开放到科技、科学和哲学的维度。他说自己在试图解决科学和艺术之间的关系,在这个物质不断发展的世界,唤醒人们对那层看不见的精神的关注。
联想未来中心在成立一周年之际,发起 Future Talk 跨界交流沙龙,首期邀请到艺术家叶锦添,进行了一场艺术与科技、未来的对话,带领大家从艺术的视角连接未来社会。
以下内容来自叶锦添的自述。

“好奇心带着我走”

19岁的时候,我参加了《英雄本色》,那个时候还在理工大学念摄影。现在回看,我觉得《英雄本色》其实对美术是一种想象,好多东西还是有很重的设计味。到了《胭脂扣》,我开始对时间有感觉,我觉得美术好像可以把时间找回来。
《英雄本色》定妆照
《卧虎藏龙》是一个很奇特的时间,因为刚好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我们很自由,好像做什么都可以。没有标准,我们自己就尝试去建立一个标准。那个戏里面有很多亚洲的精英,我们就很想做出一个放到国际的东西,就特别义无反顾地做一些我们认为缺的东西。
《卧虎藏龙》剧照
我觉得很有趣,在我工作的过程里就发觉其实大家都在诉求一个中国的形象,怎么样可以代表我们现在的形象。因为我很早就被邀请去欧洲,那时候没有其他中国人去过,其实就好像把我推到一个位置上。
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创造出很多所谓的中国语言出来,慢慢形成了我自己制造出来的一种语言,好像我的艺术有一些着落的感觉。也在西方合作的经验里面,得到了跟他们沟通的方法。所以我觉得东方和西方我是同步了解的,在东方我主要在重建,在西方找寻一些可以发展的东西。
《阿婴》拍摄现场
最近有人问我,一种传统表演艺术应该怎么生存下去,创新还是保守传统。我觉得道理是一样的,两种都做。严守传统之后,会找到传统的意义。以前的社会环境让它不足的地方,可以被挖来去做未来的事情,当你做前卫的(东西)时,也要把未来的东西吸收进来再重新看传统。我觉得是这个东西是同时找答案的。
我一直都没有固定自己在做什么,但好像有个东西带着我走。是我自己的好奇心。我觉得你能张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是蛮神奇的事情的,我很好奇我还能看到什么,我想看到更多,也创造更多。
而且我是不断地变化的,在各种领域变化。越难,我就越尝试各种可能。因为人只有在做出不一样的东西的时候,才可以触发更多的生命力,不进即退。
《某种爱的记录》剧照
未来也是这样,因为未来是不可能知道的东西,所以让我产生很大的兴趣。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人和时间的能量很有趣,那些没办法了解的东西、没办法看到的东西里面有我们想知道的很多答案。甚至我即将要做的很大型的展览,我就会想到直指未来,想重新描述这个世界。
“解决科学和艺术之间的关系”
在欧洲,我跟那些高手过招的时候,我发觉我在艺术上跟他们沟通没有问题,但他们很奇怪——他们很崇拜中国,却又看不起中国的东西,觉得我们的东西是胡闹。
我一直想为什么会这样?也和好多在国际上打滚了很久的朋友讨论了许久。他们(西方)是以理性与科学去思考的,“血淋淋”的。但中国的哲学追求却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精神上的超脱,功夫里的境界,书法中的静......其实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无形力量,都回归了精神世界。
也就是说,如果不连到科学那边去,他就永远不会明白你在讲什么。(想让中西方联系起来)唯一的方法就是我要解决科学跟艺术的关系,就是虚跟实的关系。
《云 cloud》
所以我才想到精神DNA。我觉得精神DNA可以让我重新思考,究竟那个说不出来的人的东西是什么?找不到那个说不出来的东西,你没办法往前走。我跟一个研究DNA的科学家谈到,我们在显微镜下看到一个细胞进入另外一个细胞,我说还有一层叫精神DNA的,我们看不见,但那层看不见的东西在推动这个东西变形。
因为科学有一个模糊点,这个东西是没有data的,没办法去统计的。用艺术家的态度去看,就跳过了一关。科学家不能出错,但艺术家可以出错,有可能出错是有意思的出错。这样就可以解释清楚很多东西。
其实,工业革命后出现了非常多非常强大但也虚弱的东西影响了整个世界,加强了理性的思考。但那之后,大家又马上用制度来框定它,到最后就变成所有东西都需要你拿出证据来,拿出数据来。
“悬浮城市”
在物质不断发展的世界里,反倒失去了某种观察能力,失去了这种文化,你就发觉艺术跟所谓东方的思想都会给压下去。以前大家都是从灵性开始思考的,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变成僵化,东西方都是这样。
我也感觉这个世界在分散,好像是因为物化的关系,科学虽然越来越发展,但是又没有给那个意义在后面,就好像给你一个尚方宝剑,但那个宝剑就不知道要用来干嘛。
光是物质不会给你一个永久的答案,但精神是永恒不变的。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精神面的重归,就是人重新去感觉什么是重要的,重新感觉这个世界。

“丧失自我价值
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现在全世界所有东西好像变得越来越数据化,慢慢形成了一个所谓的标准。
比如说其实我很有魅力,但现在告诉你你的脸不够帅,所以你就没有魅力。就变成那种“样板帅”,你可以看到好多人是一样的。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问题,那个东西是已经处于一种虚无状态了。这个东西很恐怖,你喜欢一个虚无的东西,虚无的东西它只有重复。
对重复的东西那么投入的话,你就已经麻木了。大家对整个世界的了解是麻木的,这边拿着某个东西放到灯光下,他们就觉得这是好的。
其实人真正一生是会喜欢很多东西的,你看到好多东西才可以把自己组织起来。但现在如果所有美感都是这个东西,所有人都是在组织到一个东西去,就不是变成人工智能,而是被人工智能给人工智能了。
自己不能决定好跟不好,自己也没有任何对自己的认识,甚至是害怕认识自己,一看到自己有些不同就害怕起来。
《云 Cloud》
有一个很现实的东西,我觉得以前我们可以靠拍电影去做出很伟大的感觉,会影响很多人,而且一直留下来。但现在可能要拍好电影的话,有些困难甚至是观众都没有能力去看电影。
丧失自我价值才是最严重的问题。其实整个社会推动是从自我价值不断认识,再不断互相磨合,不断提醒对方。
所以艺术家应该是给观众一些不知道的东西。艺术为什么有价值?是因为你可以不断地去得到这种精神体,给你新的能量。做艺术去迎合那些东西是不道德的,你就应该要做出不同的东西。因为电影就是唤起生活里你讲不出来的那种内在情感,帮你洗涤一些多余的东西,你就更相信某一种东西。
所以,我不觉得(精神DNA)是小众的,我觉得精神是大众的。如果我们真的遇到某种问题的时候,精神开始觉醒的话,它就绝对是大众的,而且是好的大众,不是现在乱七八糟的。

“要为将来的人
找出生存的意义”

我觉得疫情是人类历史的一个节点,对世界来讲,对道德,对信任,对一直以来那种希望的平稳,其实是一个好大的伤害。
这个东西是需要很长时间去弥补的,要重新找到所谓的生存的意义,要为将来的人找出生存的意义,这个现在是非常大的空缺。
这个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看疫情以前跟以后,我觉得这个(精神)力量就变大了,因为你会对一直以来蒙蔽的神话有一个醒觉,你会重新关心这个世界,重新关注周围的人。
在这个过程里面,你就会发觉,你真正去思考人的好多问题,很深刻的问题。然后你就会产生力量。产生力量的时候,就会制造出非常精彩的东西。
我也一直想了解年轻人在想什么,我在伦敦做“Cloud”的时候,就去关注现在全世界的年轻人在创作里面遇到真正的问题。
2018年展出的多元艺术项目《云 Cloud》,叶锦添邀请了20位来自伦敦的设计师,用海滩垃圾等废弃物制成了25套服装。同时,他对谈了70个年轻人,了解他们对未来的设想和他们的困惑。
年轻人一定要跟困难相处的。这个社会,因为商业的关系,一直把困难当作不好的东西,把享乐当作好的东西。其实,当你跟困难相处,你是不太一样的,你会慢慢形成一个有精力的人。
然后花时间安静下来想,你究竟要怎么看你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都很奇怪的,是无限的机遇构成的。你要在这个机遇里面,找出自己的视觉,你用什么方法来看它,然后世界才会长什么样。
我觉得未来属于那些可以通到未来世界的人,不断去适应新的东西,一直跟着世界在转换自己的人。有些人过不去,就会被淘汰。
然后创作者会给答案,有创造力的人会给答案,有全观能力的人会为现在这个时间开药方。他洞悉这个时代的问题,他去解决。其实人的整个历史,你去看很多伟大的那些人,都是有这种创造力,他非常洞悉这个时代的问题,他去解决。

“越消失,越自由”

我觉得自由更高级的就是有责任,责任的自由。简单讲是一种付出,付出是一种自由,然后分享也是一种自由,有时候那个力量就会比拥有更大。
我们一直在追求,希望做出来的东西不是重复的,而是有启发性的。等于我做完这个之后,可能有5个导演就可以更大胆拍他的下一部戏。有人可以扩展一些新的可能出来,整个东西就会越做创造力越大。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通常的说法应该是原来做到5分,(现在)就到6分7分,但我不是,我就一做就做满分,而现在也不见得做到满分。
我现在反而在我的艺术领域里面,好像是在追求一种消失的感觉,“消失”比建立一个叶锦添的世界比较有趣。因为越消失,就越自由,那个东西会更纯粹一点。
每个人在我的作品里看到自己,而不是看到我。我希望是这样。
▲ 2019年,叶锦添在北京的展览《全观》(Mirror)中建立了“悬浮城市”——一个环形的未来城市悬浮在13米的高空,不停地旋转着,下方伫立着5米高的大Lili,周围回荡着宇宙的声音。这是他对未来的一种想象。
特别鸣谢:叶锦添工作室。
Future Talk 是由联想未来中心发起的跨界交流沙龙,鼓励分享科技、未来与文化之间的互动、思考与展望,旨在为社会贡献连接未来的创新思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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