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占有者
本文的题目是一句歌词,出自《达尔文遗嘱》,我上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听。达尔文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后来演变出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这个“社会”的达尔文就跟自然的“达尔文”南辕北辙了,他们认为某些种族就是具有天然的优越性、某些种族就有天然的劣根性,后来成为了德意法西斯搞雅利安人特权和种族屠杀的理论依据。
社会达尔文还有个分支——不讲种族了,讲阶级。认为穷人就是懒、笨、道德低下、自甘堕落,活该穷;富人就是高贵、优雅、有学识、有素质,他们就应该挣很多钱且成为社会的管理者。随着我国“先富起来的一群人”逐渐掌握了话语权,并培养了一批“媚富”的舔狗,近年来我们可以在舆论场上看到很多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言论:诸如“你穷就是因为你懒”“致贱人,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拉黑了朋友圈所有的穷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两年诸如此类断子绝孙的言论少了一些,主要是网络越来越发达,信息越来越透明,真理也越辩越明。
上一篇文章里有人说我批评马云是“墙倒众人推”,评论里不能放图,这里给这位孝子贤孙贴一下,你工人爷爷我从2014年的时候就开始批评马云了,孜孜不倦坚持了六年多。我毕竟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同样的,今天我也要批评王思聪,批评一个新晋红人曹译文,这是属于我阶级正义感的本能。
B站up主曹译文发布了一则视频,引发普遍争议。简而言之就是一位富家女,为了拍猎奇视频,去工地“体验生活”。
然后淋漓尽致地展示了资产阶级的三观。
还不忘开一开嘲讽。
看完整个视频,你就会觉得曹译文各种话语各种元素,都无比准确地踩中了贫富差距、阶级固化、对体力劳动者歧视等一系列敏感话题的靶心,你让我做一个讽刺资本家的剧本都不一定能找这么准的点很不容易。我甚至怀疑她是高级黑,本身熟谙马列基本原理,更对自己出身吸血鬼家庭深恶痛绝,于是决定逆向跳反,爆炸自己拉整个阶级陪葬。
尼玛说得我都开始感动了,就像常凯申元帅一样,深入敌营忍辱负重六十载,千里转进大量后勤装备……特么要不是看到她历史发布的一系列蠢得如出一辙的视频,我真就信了。
曹译文这个视频就好比这样:大家都在命运的餐桌上吃饭,占有者那边大鱼大肉,多米诺这边吃糠咽菜。占有者那边吃肉就算了,还要吧唧嘴;偏偏多米诺这边一群人脑子不是很好使,境界比较low,特别喜欢听占有者们吧唧嘴的声音,听着感觉自己的糠都香了。现在占有者们觉得吧唧嘴腻了,不好玩,找了点新的乐子,把占有者的糠拿过来吃,边吃也边吧唧嘴,希望多米诺里脑子不好的人也给他喝喝彩……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曹译文视频发酵前,王思聪对半藏森林微博的一句评论也登上了热搜:
这是微博网红的一段八卦,半藏森林有男朋友出轨刘阳,刘阳有女朋友出轨半藏森林,然后王思聪看到半藏森林发泳装照就评价“不怪刘阳”,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讲道理,思聪同学在网上发言的特征就是究极屌丝+低端喷子+游戏戏品最差的那一类人,然而他有钱,所以他就变成了国民老公+王校长+电竞教父。资本时代,钱是唯一变量,不服不行。
我等普通人看半藏森林和刘阳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背叛,因为半藏森林有男朋友,刘阳有女朋友。普通人找到另一半并不容易,要付出不小的感情投入和时间成本,所以大家都天然地担心与恐惧背叛,看见半藏森林漂亮确实漂亮,但更多的是会跟她所背叛的另一半产生共情,正所谓绿吾绿以及人之绿。


然而富家公子哥就不一样了,像王校长这样的“富人思维”就是天下美女尽入吾彀,背叛什么的不要紧,“不怪刘阳”才是真的。王校长走马灯似的换女伴,见过有谁出来说他是渣男吗?因为他的钱足对于某些人来说足以弥补其付出的感情投入与时间成本,甚至于她们的感情投入都不是投入在王校长身上,而是投入在钱上的,所以自然不会抱怨。网上说的那些什么“穷人思维”都是狗屁毒鸡汤、假成功学,真正穷人思维与富人思维的区别在于价值观、正义感和道德底线差别。
王思聪和曹译文是好“老师”——反面的“老师”也是老师。就像毛主席说的,光靠红军的正面宣传是不够的,还得靠蒋介石的机枪来做反面宣传,这样人民才能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反动派的嘴脸,所以我们要感谢蒋介石。同理,我在这里讲十年的马克思,也没曹译文一段视频来得生动形象,我们也要好好感谢曹译文。
(二)第二代
这就是歌词里所说的“一端是占有者另一端是多米诺”,而现在局面发生了新的变化,我们这些多米诺面对的不仅仅是“先富起来”的那波占有者了,占有者们也下崽了,出现了“第二代”的占有者。
长久以来,“二代”们都在为“接班”——继承父辈的财富和权力——制造舆论合法性。譬如最早运动期间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就是当时以大院子弟为主的团体喊出来的。领袖发动这场运动,本意是想自下而上地净化官僚集团,实践人民民主。但是这些大院子弟他们消息灵通啊——直接从他们父辈那里得到一手信息;于是他们第一时间知道了运动方向,又第一时间组织了起来——比老百姓的组织整整快了一步,让运动方向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喊出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口号,相当于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定义了运动的解释权,这就是标准的“扛着红旗反红旗”。
后来大院子弟组织被发动起来的人民锤爆了狗头,他们就不敢这么嚣张了,于是纷纷“下海”捞钱,各种官倒军倒、买卖国有资产泛滥,成为了“先富起来的人”。他们的子女想要接班,也要制造一波舆论声势。比如说什么“我们家三代积累,比不上你十年寒窗苦读吗?”
就这,当时特么还一群人还排队转发“难以反驳”。难以反驳个鸡儿,尼玛大多数网友就是懒得动脑子,随随便便就被带了节奏,两个月前还在骂故宫大奔女,两个月之后纷纷应和:人家三代人努力嘛。就这还好意思叫自己“共产主义接班人”?活该被资本家飞龙骑脸。
这特么不就是黄四郎的嘴脸吗:你们三条人命,还我五代家业,不赚吗?赚不赚不重要,没有他狗日的才重要。无论是曹译文还是王思聪,不过是一颗幸运的受精卵罢了,仅此而已。当代契约论的祖师爷罗尔斯早就说了:继承不具备道德性。才能不能继承,学识不能继承,道德不能继承,唯独身份地位和财产可以继承——从法律上来说得过去,但是不具备道德性。
几年前还有一波舆论,也是广泛的二代们为“接班”制造合法性的:富二代们普遍接受了精英教育,他们水平更高;父辈的平台让他们早早接受到了锻炼,他们能力更好;“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些富二代们素质更高、品德更好。讲道理,如果没有互联网,这些我可能真就信了。但是互联网信息这么发达,并没有看到“富二代”们相较于奋斗出来的平民有什么优越性,反而普遍存在“何不食肉糜”的盲目性与局限性。
在我总用马云举例子之前,王思聪是我文章的常客。我特别喜欢王思聪,因为王少特别real,你看他网上那些言论,就跟我们这些屌丝/喷子没啥区别。他父亲给了五个亿做生意,结果把自己做成了“老赖”,二代的“神性”在他身上被破除的干干净净,真是一个好老师。互联网信息时代,让各种妖魔鬼怪都现了原形,他们想证明自己“配得上”父辈们的财富,但往往成为了反面教材。
还有这种“个人奋斗”式的宣传,话里话外就是“我是勤劳致富,人民不要羡慕”。
也幸亏有互联网,不然这些信息真的不好检索:
所以现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们直接摊牌了,也不再做什么“英雄好汉”“品德好素质高”之类的宣传了,马云就直接说了:“你就认了,谁让我老子就是这个,这就是运气”这已经是放弃抵抗了。
为啥我上一篇文章说马云成了资本家的“总代表”了?你看他发表的这些言论“996是福报”“银行是当铺思维、巴塞尔协议过时了”“二代们理直气壮接班”,每一条都标准规范地恰到好处,就是他所代表的既得利益集团最需要的舆论,不把他的言论好好挂起来批判一番,都对不起祖师爷。
(三)合法性
“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寒窗苦读十年书?”这不过是两百年前资产阶级低级洗脑术,时不时的被营销号拿出来蹭热度罢了。如何反驳?非常简单:这只不过是用继承的合法性来掩盖资本原始积累的非法性罢了。


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液。我们高中就学过这个知识点:区分资本原始积累和资本积累。资本积累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是通过人的劳动(往往是工人剩余价值)实现资产增殖。而资本的原始积累,则是要通过战争侵略、殖民掠夺、奴隶贸易、鲸吞蚕食国有资产等一系列操作实现的。所以一旦探讨到原始积累的问题永远联系到的是违法、犯罪、道德擦边球。这个富二代的言论无疑是通过继承的合法性,去模糊了资本原始积累的问题,而仅仅用“努力”二字就轻描淡写的洗白了。

即便少数富人是搭上了科技革命的东风,但也不能掩盖他们是剥削阶级的本质。有人试图用对社会的贡献来证明富人财富的合法性,但这往往是禁不起推敲的。我说袁隆平比马云贡献大,所以袁隆平的财产理应比马云多,可能吗?所以马云不管灌什么福报、公益的鸡汤,也掩盖不了他是剥削阶级的本质,也掩盖不了他的相当一部分财富来自于剥削所得。


这个智障鸡汤更无法解释这个问题:我努力一辈子,能赶上你家族富一代的水平吗?明显不能。为什么不能?富二代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这就叫做阶级固化:社会资源被少部分人垄断了,社会丧失了活力。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就生在罗马,还要在通往罗马的路上设卡收费。


一群工人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宣称他们已经接管了厂子。


老板说:你没有权这样做,厂子是我的。


一个工人问道:那你是怎么拥有这个厂的?


老板说:我老爹留给我的。


工人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得到这个厂的?


老板说,那是从他的爹那继承的。


工人继续:那他爹呢?


老板说:还是从他爹的爹那里拿来的。


工人不依不饶:他爹的爹呢?


饱含着家族荣誉感,老板叫道:他是战斗得来的!


所有工人都笑了,齐声说道:是啊,我们这次也一样。

(四)多米诺
“此刻我们站在命运的餐桌,一端是占有者另一端是多米诺”,什么是多米诺?无数微小的个体促成了时代的潮流——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发视频后网上争议如潮,曹大小姐似乎还很不服气,跟网友打起了嘴仗,于是引发了一个梗“泥头车难题”:
我真是替她捏了一把汗,也是现在资本第二代费拉不堪,没有经历过看着路灯就有PTSD的日子,敢对泥腿子这样放嘲讽。要知道,流氓无产阶级比组织起来的无产阶级历史可久远多了,那时候斗争只有一种方式:暴力破坏。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还在忙着跟恐怖主义做切割。当时日本和美国的红小将们,今天绑架几个平民,明天炸一架飞机,不想着团结群众、争取人民,反而做出自绝于人民的种种行为,为这我们作为国际共运的输出中心,没少费心思。到后来在我们的帮助下才有了美国黑豹党这样相对成熟的斗争团体。
再往近了说,八十年代的车匪路霸和九十年代的悍匪离我们有多近?李嘉诚的儿子又如何,不还是栽在悍匪手里?所以曹大小姐竟然如此自信,真的是对于历史政治与社会一无所知,从小在温室中长大,自己就是键盘侠,所以看谁都像键盘侠。她虽然跳脚,但是罪不至死,还是我们的好“老师”,所以我还是多多少少替她担心了一下。
回到本文的中心议题:为什么现在“二代”的话题如此敏感?为什么现在主流的舆论,会对“努力”“才能”给予高社会评价;对“继承”“幸运”给予低社会评价,就是因为现在社会流动性固化,寒门难出贵子,每个人在人生中都很容易的望到了天花板,自然会产生一种情绪反噬。更深入地分析,还有人类普遍意识形态共识上的批判。
过于强调原生因素,颇有一种宿命论的感觉,这并不符合人类历史一直以来改造世界、战天斗地的价值观的,所以目前社会的主流舆论和态度,对于“富二代”问题还是有不小争议的,主流的价值观是:个人努力所得到的回报,应当大于继承。因此,“努力者”更容易得到广泛的认可,众多“继承者”们喜欢把自己包装成“努力者”也就可以理解了。
更何况,我们还是在中国,我们传统文化里就没有什么“宿命论”,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大禹治水、女娲补天——这些都是要逆天改命的。西方国家有一种对“血统论”的谜之信任,欧洲那些老贵族国家就不用说了,美国这样的父亲是名校毕业儿子上学还有招生优待。而我们国家从商鞅变法就开始了论军功授爵,陈胜吴广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喊彻了两千多年。现代而论,虽然叫马云“爸爸”、叫王思聪“老公”这种现象已经很普遍,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非常冷静客观,精英崇拜现象并没有成为社会主流,这可以算是革命遗泽。
需要说明的是,我本文并不是要对“二代”们进行道德批判,也并不想简单的二元对立“努力者”与“继承者”,毫无疑问会有一些所谓的“二代”他们的努力是超乎常人的。而本文主旨是想分析、正视社会问题,从宏观的层面来分析豪门、寒门的群体特性,探讨社会竞争公平性的构建,以及关注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和阶级固化等问题。
阶层固化表现为内部封闭、外部排斥和阶层世袭。内部封闭在优势阶层中表现的最为明显,他们千方百计地维护自己的既得地位,防止其他阶层进入,并试图将这种地位传给其子弟。法国当代思想大师皮埃尔·布迪厄 ( PierreBourdieu)讲社会资源分为不同的资本类型,其中包括有时是历经数代而积累起来的社会关系资本、文化资本或教育资本,以及最传统最基本的经济资本。各资本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例如父母用高额捐赠的办法把他们的孩子送到美国精英大学去学习,那么经济资本就转化为教育资本。布迪厄认为资本的特质在于其“可继承性”,法国人民通过一次又一次起义、一次又一次革命,把封建时代的血统制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然而特权的继承通过不同资本的包装改头换面,依然在我们当今社会大行其道。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指出:“只有为了社会的普遍权利,个别阶级才能要求普遍统治”,实现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现代社会的内核。促进人的不断解放和全面发展,进而促进阶层有序流动,是无论什么社会体制、政治经济制度都应存在的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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