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新闻: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9月18日因为胰脏癌并发症逝世,终年87岁。
金斯伯格是一个了不起的大法官,她在1993年获得时任总统克林顿的任命,就职最高法院大法官,成为美国最高法院第二位女性大法官,也是第一位犹太人女性大法官。她一生追求公平正义,为女权奋斗,被自由派视为偶像。
下排右二为金斯伯格
在她去世后,首席大法官罗伯茨(中立偏保守派)在声明中说:我们的国家失去了一位具有历史地位的法学家,我们在最高法院失去了一位珍贵的同事。今天,我们为她的离去而哀悼,但我们有信心让后代记住我们所认识的鲁斯•巴德•金斯伯格——一位不知疲倦、坚决捍卫正义的斗士。
美国前总统卡特(民主党人)称她是一位真正伟大的女性。他在一份声明中写道:她拥有强大的法律头脑,是性别平等的坚定倡导者,在她漫长而非凡的职业生涯中,她一直是正义的灯塔。我为1980年任命她为美国上诉法院法官感到自豪。
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共和党人)称赞金斯伯格追求正义和平等,称她激励了不止一代的女性。
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与川普竞争的民主党人希拉里·克林顿表示:金斯伯格为非常多的女性铺路,包括我在内。
政治立场和价值观都和金斯伯格大相径庭的川普也对她的去世表示哀悼,他说:
“今天,我们的国家哀悼失去了一位法律界的泰斗。露丝·巴德·金斯伯格法官在美国最高法院担任副法官超过27年,她是第二位被任命的女大法官。她是马丁的爱妻,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金斯伯格大法官在最高法院以卓越的智慧和提出强有力的反对看法闻名,她证明了,一个人可以反对,但又不给人带来反感。她的意见,包括关于妇女和残疾人法律平等的著名裁决,激励了所有美国人和几代法律人的思考。“金斯伯格大法官是一个坚持到底的人,在她非凡的一生中,她与癌症等困难进行了长时期的斗争。
在这一悲痛时刻,让我们为金斯伯格的家人及其亲人祈祷,深切哀悼她的辞世。”
金斯伯格去世,无论政治观点和党派的各个政界、法律界人士送去了哀悼,这体现的是“君子和而不同”。但时运对金斯伯格来说又是非常不幸,她在去世前留下遗愿是:新总统就职前,自己不要被取代。
然而就在距离大选还有40多天的时候她去世了,她在新总统上任之前被取代也成为可能性很大的事件。我们当然会好奇,为什么她有这样的遗愿,为什么大法官的职位这么重要?这背后有很多可以说的事。
大法官为何如此重要?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三点:(1)影响力巨大、(2)相对不受监督、(3)任期无限。
先说大法官的影响力。由于美国是判例法国家,最高法院的判例一旦落锤,此后都必须循例遵守,要推翻之前的判例非常困难,而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是由大法官们投票决定的。美国最高法院每年审理的案件数量有限,而且针对性极强,这些案件包括如下特征: ①下级上诉法院关于案件提供了与联邦法律相矛盾的解释、②涉及美国宪法的案件,即能对宪法产生重大影响的案件、③具有伟大国家意义的案件。
可见最高法院的裁决对整个国家的政策制定、法律、社会和文化的发展方向都会形成长久的巨大影响。比如奥巴马任内最重要的政绩——医改就是经过最高法院认定合宪才得以推行。又比如特朗普上任之初曾经想废除民主党主推的DACA(儿童入境暂缓遣返)项目,结果被最高法院否决。
大法官的相对不受监督也是美国其他职位所不具备的。实际上,美国国会是有权弹劾大法官的,但历史上只有一位大法官被弹劾过,而且还是在两百多年前的1804年,当时塞缪尔·蔡斯(Samuel Chase)大法官因被认为存在政治倾向性而受到弹劾,但这次弹劾,被后世普遍认为本身就是政治运动的结果(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的党争),后来他恢复了名誉。
在影响力巨大、相对不受监督的基础上,大法官还没有任期限制。他们一旦获参议院确认任命,即可终身工作,他们之后也无需再服从其原先的政党、总统、参议院的意志来审判案件。最高法官会保留他们的职位直到去世、辞职、退休或弹劾。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这些特权本质是一种分权和制衡的制度设计。国会和总统都直接或者间接对选票负责,是民意的代表。而对大法官来说,由于采取终身任职,他们的任职周期普遍超过了某个政党、某个政治势力掌权的时间。而被某个总统某个政党提名上去的大法官也未必就是他们的政治工具,在历史上,立场与任命自己的党派不同的大法官时有出现,比如David Souter大法官是共和党总统老布什提名上任的,共和党是保守派政党,但他后来逐渐向左,成为了自由派大法官。
之所以金斯伯格想要熬到2020年大选之后,是因为大法官提名程序的第一步就是总统。依据美国宪法第二条规定,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由美国总统提名,并经美国参议院多数表决同意后任命。金斯伯格显然希望接任自己的人是一位左翼(自由派)大法官,而只有民主党人拜登才会做出这样的提名。她把希望寄托在大选上。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没能坚持到可能的新总统上任。
金斯伯格去世前 9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政治立场及相对应的提名政党 我们也可以看出所有保守派大法官都是共和党总统提名 所有自由派大法官都是民主党总统提名
在金斯伯格去世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已经出现了“右强左弱”的情况,9大法官中有5位是保守派、4位是自由派,如今金斯伯格这个自由派大法官去世,比例暂时成了5:3,如果川普成功提名保守派大法官去替代她,那么这个比例将进一步扩大到6:3,最高法院将出现明显的左右失衡。
这里需要备注一下,美国的右(保守派)和左(自由派)同我们的字面理解存在很大不同,美国所谓的保守主义并不是真的保守,自由主义也不是真的自由
从文化和宗教角度看,美国保守主义保的是美国立国以来传承的新教文化,守的是博爱和包容的价值观(这一点和自由派其实也是相同的);在经济领域,右翼(保守主义)倡导自由市场和尽可能少的干预;而左翼(自由派)所则更希望政府对市场有更多的干预,并给予民生更多的福利。
无论是左是右,只要不极端、只要顺应时代的需求,都能有好的表现。比如偏左的罗斯福新政通过增加政府干预挽救了大萧条中的美国经济,但偏右的里根通过减税和扩大赤字将之前深陷滞胀的美国经济带入了一轮强劲增长周期。
多说一句,最近很多分析表示美国的政治和分化来自于种族变化,并且相信未来美国会随着白人比例的降低和拉丁裔、非裔、亚裔比例的提高而变得四分五裂。但这种观点是错的,因为它建立在了错误的逻辑之上,即该观点错误地认为白人都是保守派、有色人种都是自由派。但我们看看今天的这些大法官,不算已经辞世的金斯伯格,剩下的8个人里7个白人、一个黑人(Clarence Thomas),但这位黑人大法官的政治立场反而是所有大法官里最保守的:他反对堕胎、极其反对在大学招生、政府招标等情况下照顾少数族裔、女性等弱势群体的平权法案。由此可见肤色和政治立场没有必然联系。
保守派黑人大法官 Clarence Thomas
如何填补空白?
金斯伯格去世后,新的法官将通过总统提名并提交参议院审议。所以致哀归致哀,川普心里大概还是高兴的,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继续把保守派的大法官塞进最高法院。毕竟大法官任期是没有限制的,川普这么做有助于他提升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和影响时长。
川普对于提名新的大法官已经急不可耐
福克斯新闻报道,川普可能提名一位女性成为接替金斯伯格的大法官 此举有助于平抑左翼的反对,也可以减少一些阻力,比如在川普提名布雷特·卡瓦诺时,忽然出现一个女教授表示曾经被卡瓦诺性侵过,但后来卡瓦诺顺利就职大法官
不只是川普,不少参议院共和党人也承诺,即使在总统任期的最后几天,也会试图填补这个空缺,无论在大选是否胜利,川普本届任期都将持续到2021年1月20日,有四个月时间。另一方面,拜登第一时间反对这种做法,他表示新的大法官应该在大选之后由新的总统来任命。一场大法官的任命大战一触即发。
拜登表示- 让我说明白:投票者应该选出总统,然后总统应该提名一个金斯伯格的继任者。
有美国媒体分析称:填补2020年最高法院的空缺,历史站在共和党一边。这里也有统计数据为证,1796年至1968年之间,有19次总统试图在总统大选年内填补最高法院的空缺,当时他们所在的政党控制着参议院(和今日情况相同)。这些提名中有十项是在选举之前提出的,十人中有九人是成功的。目前白宫和参议院皆由共和党主导,川普成功提名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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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一步的所有的可能性如下:
(1)无论川普是否赢得今年大选,都在短时间内提名新的保守派大法官上任,根据历史数据,这个成功率达到了90%;
(2)如果在大选之后新的总统任期内提名,新的大法官将取决于大选的结果。
而在(2)的基础上,如果拜登胜利,但民主党无法得到参议院多数席位(即参议院仍被共和党控制)的话,那么即使拜登提名了新的自由派大法官,也很难在参议院通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拜登将不得不提名一个不太左的甚至中间派的大法官,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得到参议院通过。
综合上面的分析,金斯伯格的继任者是保守派或中间派的可能性极大。一旦成真,这将在未来很长时间里改变美国最高法院的政治光谱,进而影响整个美国的政治走势,即推动美国右转。
矫枉过正的历史必然
我在往期的主题中提到过,我们可以用物理学的概念用到政治上来。西方的左右之争很像是自由阻尼振动,最早的时候白人至上(右),黑人遭受严重歧视;经过民权运动,情况好转,但出现了矫枉过正,比如现在的强行平权导致非裔和拉丁裔得到一些不可思议的特权(左)。而美国(乃至整个西方)这个左转趋势已经结束,正在快速向右回弹。
如果说川普在2016年的胜选是一个向右走的起始标志,或是如果说川普成功提名保守派大法官戈萨奇和卡瓦诺只是川普单方面的努力+运气,那么2019年英国的约翰逊上台,以及昨天金斯伯格的去世,则确认了右转趋势的到来。
政治阻尼振动
从这个角度看,今年以来美国BLM以及更为激进的Antifa群体注定是闹不出什么风浪的,因为今天的历史正在从左往右走的大趋势上,而且速度还在加快。
相信随着教育的普及和更高效的信息传递,未来历史波动的周期T将会比过去更短,我们作为个体,每个普通人的生命放在历史中都是很短的片段,摊上哪个历史波段,就看运气了。
当然,无论是金斯伯格的去世、还是西方世界的右转,也都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因为美国在过去两百多年里一直就在不断地矫枉过正了,比现在左得多和右得多的时候多了去了。我们要做的是从美国身上学到经验和教训,少走弯路,同时看清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帮助我们更好地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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