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随笔(四)
本以为最难的时候已经捱过去了。
而当千盼万盼的“开学日”终于临近的时候,才发现过去几个月经历的也都没那么煎熬了。
选择即代价。
这就像我们小时候考试,在答题的时候固然是紧张的,因为每写一个答案都意味着你将有可能付出“错”的代价。
这还没完,等待考试结果的时候比答题还要焦虑。
因为对于“未知”的恐惧,往往胜过“恐惧”本身。
而且,这一次的代价远比考试要沉重得多,很有可能是担负不起的。
我们最后还是选择延长孩子们的“假期”。
在与学校保持联系的同时,做好返校的准备。
说真的,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愿意相信“吸引力法则”。
不得不强迫自己松下这口气。
这确实关乎到一个家庭未来的生活的运转,所谓大局为重,个人得失就不得不让步。
我一直觉得家庭中的“个人感受”是非常重要的。
尤其在孩子还小的时候,起主导作用的父母的个人感受决定了整个家庭的氛围。
父母的焦虑就在于永远在个人、家庭、职场三个场景中不停地转换着角色,寻找着平衡。
要维系平衡,就意味着要做出妥协。
人们常说,学会妥协就代表人变得成熟了。
这话放在当今社会像是廉价的鸡汤——起不到安慰人的作用,还吃得一嘴的鸡精。
2020年的疫情还没结束,大批的商铺关门,不计其数的人失业,原本就不景气的经济雪上加霜。
当有一天发现骨气挣不来饭碗时,“不妥协”面临的就是“如何活下去”的困境。
据悉,自疫情以来,太阳马戏团已经裁员近95%,因为演出被迫取消,收入为零,不得已申请了破产保护;
温哥华水族馆终究没能撑过这次巨大的危机,宣布无限期停业,209名员工因此被解雇。
曾经和朋友们一起party的餐厅也永久关闭了,欢声笑语像是发生在昨天。
虽然最近也习惯了接受一些负面的信息,但心里还是蓦地空了一块。
逐渐地,叹息变成了沉默。
留存记忆不难,翻翻照片都找得回来;如果必须向生活的某一处告别,许是不易的。
米兰昆德拉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时代,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已经在成长中学会了妥协,告别这回事,就不需要擅长了吧?
生活中多了妥协,乐趣,或者激情就会少一些。
这样的生活,固然不好玩。
很多人为了抽离出这种“不好玩”的生活状态,开始寻求新的方式。
比如培养新的爱好,掌握新的技能,结交新的朋友,攻克曾经放弃的难题……
我最近才发现蹲在院子里挖土、捉虫、除草、浇水,直到汗流浃背,腿脚发麻,确实有点纯粹地“好玩”。
单纯的体力劳动确实可以换来暂时的“抽离”,更别提一边看着蜜蜂在花丛里忙碌,一边发呆半晌了。
但要改变生活状态,让生活真正变得好玩起来,恐怕需要另一种感官或精神上的“吸引”和“刺激”。
特别热爱生活的汪曾祺有一部散文集叫《生活,是好玩的》,里面收录了关于生活的林林种种。
一草一木,一茶一饭,在他笔下都是生动的,有趣的。
他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业余的,爱着。”
讲一个故事。
Susan Smillie过去三年一直过着在海上漂流的生活。
辞去伦敦的工作以后,她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成为了梦想中的水手。
疫情爆发后,她被迫滞留在希腊南部的一个海岛上。
她一直是一个孤单的水手,但从不孤独;落难孤岛,她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Susan自己搭建的“家”
日夜被礁石,沙滩,大海包围着,Susan想起小时候的寻宝游戏,想起曾经痴迷的“鲁滨逊漂流记”。
然后,她决定实现它。
Susan在海湾的石头之间搭起了自己的小窝——屋顶是竹子,折叠的靠垫是床,捡来的就行李箱当桌子,还有石头和模板垒起来的“书架”。
Susan自己做的书架
她在这个荒岛小窝住下来,与星辰海鸟为伴,过着真正的流浪者的生活。
Susan感觉非常神奇,这一切看似荒谬却又无比真实:她像孩子一样玩耍,从未如此快乐和无忧。
她笃定地爱着大海和帆船,更爱自由和冒险。
说到底,这是一个爱和执着拯救了妥协的水手的故事。
Susan Smillie
还有一个故事。
Jen A. Miller是一个专栏作者,疫情期间她的家族里有四人感染了新冠。
她这样描述自己的苦闷:
“我花了五个月的时间,试图从细小、简单的事物中寻找一丝快乐,比如看到一只鸟停在我去年种的树上,或者抚摸我的狗柔软的耳朵。但是,想到一个离奇古怪的东西可能会让我从忧郁中惊醒,这件事就显得有了点吸引力。”
为了从残酷的现实中抽离出来,她做了有些“刺激”的事情——参加了裸跑比赛。
Miller本身就是一个长跑爱好者,但以前从不敢尝试裸跑。
她后来说,这跟参加5公里长跑比赛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观众是裸体的,她也是。
裸跑比赛 by MICHELLE GUSTAFS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这个公众场合大家都要遮住面部的大流行季节,为什么不揭开其他的一切呢?在一个被恐惧、悲伤、限制和失望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这是一种多么有趣的体验自由的方式啊。”
比赛是在宾夕法尼亚州帕默顿的裸体度假胜地Sunny Rest Resort举办,除了人们不穿衣服,这里跟其他的度假村也没什么两样。
比赛已经举办了13年,组织者是一位叫Ron Horn的老爷子。
Ron Horn by  MICHELLE GUSTAFS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已经没有太多的人去做点打破常规的事情了,尤其是长大以后,这是他举办活动的初衷。
当你把注意力不再是衣服遮盖的地方,才会发现运动者真正的无私和体育精神。
Miller也完全颠覆了曾经对裸跑的看法。
她说那些赤裸的形体在运动,很美,就像欣赏一幅佳作。
如果每个人都懂什么是“精神的浸淫”,什么是“爱得以宽容”。
那么就不会有人认为:“裸跑”就是“裸奔”了。

Miller说:“我不担心我身体的哪些部位不够平整光滑,我不担心我身体的哪些部位每跑一步都会颤抖。我只是另一个运动中的身体。
这大概是另一种境界的“抽离”。
且待修炼。
其实,汪曾祺的话前面还有一句:
爱,是一件非专业的事情,不是本事,不是能力,是花木那样的生长,有一份对光阴和季节的钟情和执着。
生活不好玩,就多爱一点,再爱一点什么,试试。
茫然也不要紧,姑且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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