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于美国反托拉斯法案，建筑师无法将自己在行业中的话语权直接转化为设计定价权，而作为行业工会AIA，在建筑师薪酬问题和设计定价权的问题上也鲜有作为……
作者 | 任立
 编辑 | 徐旭
自从每周筑闻发布了AIA薪资计算器（位于文章末尾），引来了不少读者点赞。有不少同行感叹建筑师教育成本与收益的巨大落差，羡慕同样是提供知识服务的律师和医生的优渥待遇。也有部分建筑师不满美国建筑师协会（简称AIA），指责AIA在建筑师薪酬和设计定价权问题上的不作为。
为何今天美国建筑师陷入如此窘境？还得从四十年前一桩公诉案说起。
 全美知识服务行业的垄断诉讼 
自二战之后，美国的建筑行业发展迅速，建筑师的业务量和薪酬也水涨船高，一时间成为了一个令人眼红的好职业。但是好景不长，1972年，美国司法部开始对于多个行业的工会组织展开了调查，其中包括美国建筑师协会（后简称AIA），美国律师协会（后简称BAR）以及其他工程师，药剂师，医生等专业服务业的工会。调查的理由也很简单，在1972年尼克松政府当政的背景下，美国社会长期停滞性通胀，工会运动高涨，很多行业开始了现代组织新模式的转变，司法部怀疑以上的专业工会违反了1890年通过的反托拉斯法案——谢尔曼反托拉斯法。经研究，尼克松政府司法部初步认定，各行业的工会所商议拟定的服务费用协调和统一，违反了自由竞争的市场原则，同时也认定无论建筑师还是律师，其酬劳来源于其专业服务成果，而不是专业知识本身，因此也是商业行为，所以也应该受到反托拉斯法案的约束。1972年之后的第一波司法部调查引发了各个行业工会的强烈反弹，BAR和AIA等协会纷纷抗议并反对司法部的指控，由此展开了长达多年的法律辩论和纠纷。
© Joseph Keppler
在经历了多年的辩论和博弈之后，司法部表示妥协，各个工会也做出了有限度的让步，接受了司法部的和解提议。其中，对于AIA而言最大的变化就是修改了章程，同意建筑师以竞标的形式为甲方提供服务报价（过去建筑师酬劳是统一收取项目费用5%-6%，甲方并无议价空间）。
 撞在枪口上的建筑师 
然而AIA所期待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1977年，华盛顿特区建筑师 Aram H. Mardirosian (下文简称M先生）向AIA提起了一桩诉讼案，法院的判决再起引起了司法部的注意。案情主要有两部分，第一部分，建筑师 Auerbach （下文简称A先生）向AIA投诉M先生违反AIA职业道德准则，导致了M先生被AIA批评且剥夺会员资格，M先生不服，因此状告AIA，要求恢复名誉；第二部分是A先生和M先生的纠纷，主要来自于华盛顿特区的联合车站(Union Station)改造项目。该项目由A先生获得，在完成了设计工作并结束了招标之后，甲方决定解除和A先生的合同，将项目转交给M先生完成剩余的施工管理和协调工作。虽然甲方事先非正式通知了A先生，但是A先生认为M先生在他的合同正式终止之前就和甲方展开了公关和谈判，违反了AIA的不得更替和和取代现有建筑师业务的规定（不得在对方合同终止之前随意挖客户），因此提出控诉，导致接手项目的M先生被AIA警告和批评。
© 美国司法部调查通知
华盛顿特区法院最终判决：AIA撤回批评和警告，恢复M先生的名誉。理由是AIA的关于客户保护的规定违反了自由竞争的商业原则，并认定AIA的该项规定主观意愿上是阻止建筑师之间的相互竞争，违反了谢尔曼反托拉斯法。
 被带上“紧箍咒”的建筑师 
华盛顿特区法院这一判决迅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司法部也立刻对AIA展开了第二论调查，针对AIA的会员守则和职业道德要求逐一进行了审查。但是这一审查再次遭到了AIA的抵制，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僵局。1984年，AIA芝加哥分会发布的一份关于统一建筑师收费标准的文件，该文件被司法部获得，并借此发难，认为AIA组织建筑师商议和统一服务价格，是典型的操纵市场价格，垄断市场的行为。最后，在司法部的强大压力下， AIA不得不屈服，于1990年正式接受了司法部的和解要求，做出了以下承诺：
  1. AIA及其分会废除一切对于项目竞标和价格管控的限制。AIA原来所规定的限制建筑师调整服务价格，打折甚至提供免费服务的条款被统统废除。
  2. AIA内部成立一个反托拉斯委员会，在之后十年内每年审核AIA和建筑行业标准，废除并改革任何和反托拉斯法相抵触的条款。
  3. AIA如果在将来的任何时候没有严格履行和解协议，将会遭到起诉。
  4. 司法部调查过程中所产生的50,000美元调查费用由AIA承担。
© 图片来自网络
自此，AIA乃至整个建筑师行业被带上了“紧箍咒”，各个建筑师如惊弓之鸟，不敢再公开谈论服务费用问题，也不敢组织任何形式的类似最低设计费标准，或者统一行动避免恶性价格战竞争的活动，几乎完全失去了对于设计费价格的控制。至今，在AIA各个分会和网站上依然有遵守司法部禁令和反托拉斯法案的声明。
© 美国建筑师协会（AIA）网站
 “不得动弹”的建筑师 
不得不说，从1980年开始，整个建筑行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电脑绘图技术（CAD推广）和施工技术的快速发展，建筑成本大幅下降，建筑样式和思想也发生了巨大改变。作为拥有注册签字和盖章权的建筑师，本身负有房屋设计合规和使用安全性的责任，因此的在房屋设计，政府审批和房屋施工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建筑专业知识也日趋复杂和多元。但是不同于其他知识服务行业，受司法部和解条约限制的建筑师无法将自己在行业中的话语权直接转化为设计定价权，而作为行业工会AIA，同样受制于和解条约，无法组织建筑师们共同行动，因此在建筑师薪酬问题和设计定价权的问题上也难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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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 任立
Perkins Eastman | 项目建筑师
华盛顿特区注册建筑师
美国注册建筑师委员会认证（NCARB）
AADU（亚洲设计联盟）| 主席
美国注册建筑师委员会 注册考试命题组 | PA组成员
美国注册建筑师委员会 注册咨询委员会 | 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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