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二年多来,美中两强间的争斗从相互垫高关税壁垒的贸易战,到去年5月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列入“实体清单”及今年8月对华为和38家关系企业采取新一轮限制措施的科技战,以及长年存在与近日升温的地缘政治战(诸如人权问题、南海争议、香港国安法等议题),乃至于貌似将触发的金融战,都使美中两强之争更形复杂。
有别于贸易战、科技战、地缘政治战等为人所知的美中角力,金融战较不受到关注,但却已开始成形。先是川普任内以国安问题为由,禁止数十件中资企业的并购申请;接着,今年5月11日美国政府正式发函给联邦养老基金,要求停止投资中国股票。《金融时报》社论更随即以“白宫已经开了新一轮金融战的第一枪”为题,形容美中金融战正式搬上台面。确实,若以滙丰银行(HSBC)估计,美国所有退休基金持有的中国股票,价值高达2,500亿美元来看,美国政府此举的杀伤力不小。
再者,美国鹰派人士认为,许多受中国政府控制的中资企业,利用美国金融市场大量募资扩张企业版图,势必将会回头威胁美国国家安全与技术领导地位,是故将中国赶出美国金融市场有其必要。因此,今年5月20日美国参议院全数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案”(The Holding Foreign Companies Accountable Act),规定在美国上市的企业必须证明不受外国政府控制,且必须遵循美国相关法令,并由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监督,摆明了剑指中国。特别是,这个法案与中国证监会于2009年制定的保密法案“关于加强在境外发行证券与上市相关保密和档案管理工作的规定”相互冲突。一旦正式施行,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将面临两难,恐怕只有主动自美国申请下市一途,日前已传出百度有意申请下市转回中国挂牌。
由此可见,在川普意欲对中国施加“极限压力”(Maximum Pressure)的政策下,美国的金融战手段与工具仍将层出不穷。除了前述法案外,去年7月参议院也曾提出以收取入场费(market access charge)等方式,限制中国资金购买美国金融产品或资产。前世界银行(World Bank)中国和蒙古局局长杜大伟(David Dollar)担心,美国可能单方面切断资金流往中国,也可能冻结偿还中国所持有的美债。假设双方紧张关系升级,美国甚至可切断中国国有商业银行与美国金融体系的联系。若真如此,不但中国难以招架,恐怕全球都将陷入严重的不确定性。
实际上,中国政府与企业也不打算坐以待毙。近2年中国企业已慢慢展开双挂牌模式,也就是在纽约挂牌上市外,同时在香港或中国上市,例如阿里巴巴在去年底即重回香港证交所挂牌上市。此外,中国也正透过一带一路大幅提高人民币跨境贷款的金额,自2016年起人民币跨境贷款金额平均年增率达到11%。而在中国公债殖利率相对具有吸引力下,外国投资者持有的中国债券总值也达到2.42兆元人民币,显示中国有意透过人民币的跨境流动性上升,建立一个以人民币为主的国际跨国清算、交易机制,以避免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配合美国经济制裁伊朗的剧码在中国重演。
然而,中国要打金融战的筹码相对有限,一来是全球贸易大都以美元计价,二来是各国央行主要储备货币也仍是美元。资料显示,人民币国际支付市场占比,以及人民币占全球准备货币比重均不到2%,足见短期内人民币要挑战美元在国际的清算、交易、准备地位颇为困难。于是,中国积极地另辟蹊径,今年8月宣布扩大“数位人民币”试行计划,希望透过数位化来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
在中国可能的反制选项中,最让市场担心的莫过于在当前中国约持有1.1兆美元的美国公债下,若在美国金融战持续威逼,令中国最后使出撒手锏,抛售美国公债进行反制报复,冲击国际汇市和债市,并重创全球金融市场。但此项两败具伤之举,对中国的伤害更为严重,因为中国之所以大量持有美元、美债,主要系作为调节、管理人民币汇率之用,短时间难有替代品;同时,大量抛售美债可能导致人民币在短时间大幅升值,也不利贸易战下的中国经济现况。更何况,现今美国为解疫情的燃眉之急,祭出“无限QE”政策,中国若在此际抛售美债,恐难以给美国带来重创。
要言之,近二年各界熟知的美中两强角力恐只是序曲,美国“现状强权(status-quo power)”与中国“修正主义强权(revisionist power)”间的冲突,将不限于现已发生的争议,它更将是影响世界未来数十年的主旋律。在中美脱钩似不可逆的情况下,身处美中争斗前沿的台湾,政府及民间各界均应时刻留意双方之争──贸易战、科技战、地缘政治战,乃至于日渐成形的金融战等四个面向之动态变化,并试着找出应付变局的策略方案。
↓↓↓ 您的驻足,我们的感动!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