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有风来无声(ID:cfq461682)
作者 | 操风琴
一个是世间最苦的茶,从头到尾的苦;一个是世间最贵的酒,喝到最后一样醉。
赖小民和张玉环都是江西人,一个是精英,一个是草民。
两人都是六零后,赖小民比张玉环年长五岁。两人的家乡相隔不远:金融精英赖小民也是农民子弟,出生在江西瑞金,前“杀人犯”张玉环出生在江西南昌。
两个地方,在中国近代史上都声名赫赫。两个人,在当代中国,也都留下了值得书写的一笔。
赖小民被控受贿近18亿,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受贿数额最大的官员;
张玉环坐了27年牢后回了家,是中国被关押时间最长的无罪释放当事人。
两个受教育程度悬殊、社会地位悬殊的江西男人,在他们年过半百时,相向而行,或者说,擦肩而过。
一个,刚刚走出27年的监狱,重获自由;
一个,出庭受审,被控受贿、贪污、重婚罪名,大概率今生要把牢底坐穿,余生再也没有自由。
在他们年轻时,其实有过四年的交集。
农民子弟赖小民17岁时,也就是1979年,考上了培养金融精英的江西财经学院,靠着国家助学金,在张玉环的家乡南昌度过了求学的四年。
赖小民求学的四年,南昌郊区的农民孩子张玉环从12岁长到了16岁,他成绩不好,小学毕业就缀了学,十三四岁就跟着父亲的朋友学木匠,早早走上谋生的路。
南昌四年,是这两个江西青年在地理空间上的交集,三十多年后的2020年,这两个江西男人在网络空间再度交集,这是后话。
大学毕业,赖小民春风北上,被分配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工作,那座灰色的大楼,坐落在气派的长安街上。
这时的赖小民,是奋斗的青年,工作出色,工作仅四年,也就是1987年。就被提拔为央行中央资金处副处长,那一年,他才25岁。
也是这一年,南昌乡下,20岁的张玉环结婚了,对象叫宋小女,文化程度是小学一年级,几乎是文盲。但两个年轻人,非常恩爱,没到法定婚龄就结了婚。
张玉环对这个长相甜美、清清秀秀的乡下姑娘很是宠爱。多年后,宋小女回忆说,那时候,张玉环总喜欢拥抱她,那时候,农忙时张玉环总是自己在田地里劳作,舍不得让身体不好的妻子下田。
宋小女和两个儿子
那时候,青年才俊赖小民在长安街那座灰色的大楼,爱情事业双丰收:1994年初,被提拔为央行中央资金处的处长,这一年,他才32岁,妻子也是金融界的同行,一名有才干的女性,两人育有一女。
青年农民张玉环,是三亩好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与妻子宋小女也生育了两个可爱的儿子。
赖小民被提拔为处长,一日看尽长安花时,张玉环却天上降横祸。
他所在的村庄发生惨剧:六岁、四岁的两个男孩,被人杀害抛尸水塘,警察从张玉环家中搜到绳子,还在他手上发现了疑似抓挠的伤口。26岁的张玉环被逮捕、被判死缓。他的一家,做了杀人犯的家属。
张玉环坐牢四年后,1997年,35岁的赖小民跻身司局级干部之列,任央行信贷管理司副司长,六年后,又升为正司级(中国银监会北京监管局局长、中国银监会办公厅主任)
2009年开始,赖小民做了中国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华融公司的掌门人(总裁、董事长、党委书记)。
他还是高级经济师、全国青联常委、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
赖小民在金融王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日子里,张玉环在监狱中,写了五六百封申诉信,喊冤。
他在信里说,自己被刑讯逼供,被毒打,被电击,狼狗咬他,咬他的下体,但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
赖小民除了有合法妻子,还在合法婚姻存续期间又有了“妻子”,把“家”安在香港,非婚生育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双胞胎儿子,在香港过着最优越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
杀人犯张玉环的两个儿子,从六七岁时就跟着祖母种田、种水稻、种芝麻,儿子回忆说,小时候,早晨三四点就要起来,扶着牛去犁田。
妻子宋小女为生活所迫,改了嫁,远离江西,去了福建。一对恩爱夫妻,因为命运的捉弄,成了前妻与前夫。
华融董事长赖小民口才极好,下属向《财新》记者回忆:“两三个小时脱稿发言,声音洪亮,对各类数据信手拈来。”
犯人张玉环在狱中见到律师,已无法讲出完整的话,语无伦次。狱友开玩笑称他“花生米“(意即要吃枪子),除了愤怒,他也讲不出话。
远在京城的赖小民,特别有家乡情节,特别爱帮江西老乡,特别爱提拔江西老乡,华融人自嘲为36局,因为江西省居民身份证开头的两个数字就是36。
“没点江西关系,就上不去”,“华融的江西老乡如果搞聚餐,食堂就会空一半”,华融人说。有人为了博取赖小民的欢心,向他母亲的银行卡里打进巨额金钱。
而在南昌监狱服刑的江西人张玉环,乡亲们对他唾之弃之。村长下令把他的名字从家谱中除去,他瘦成几十斤的老母亲,七八十岁时,烈日下还要独自去田里收庄稼。
张玉环的母亲
2020年8月初,张玉环无罪释放,走出了监狱。
时隔几天,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审理赖小民受贿、贪污、重婚一案。检方指控他受贿17.88亿余元。这个数字,这是张玉环坐牢27年获赔偿700万元的257倍。
也就是说,张玉环要坐6685年的牢,才能挣到赖小民受贿所得的18亿元人民币。而这700万,还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张玉环至今没有拿到手。
张玉环走出了监狱,但他已认不出自己的母亲和儿子。
“社会变化得太快了,现在我就跟傻子一样,手机我没用过,只在牢里见管教干部用,坐牢之前我有BP机,”他说。
他无法融入监狱外的新世界,下楼梯也要紧紧牵着儿子手,像个孩子。
赖小民被纪监委留置后,被安排上央视谢罪,据传,他心领神会,并问了一句:“我要不要一边哭一边说?或者,面对党旗跪下来说?”
有人说,赖小民能飞黄腾达,是名字取得好:全赖割张玉环这些小民的韭菜。张玉环是老乡,是同胞,但他是小民。
可是,当金钱超过了公共道德良心底线,18亿元的金钱,就一文不值了。
赖小民的家乡是江西瑞金,那是红色之都,是九十年前吃水不忘挖井人这红色故事发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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