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均国民总收入超1万美元：中等收入陷阱怎么破？

文｜邢海洋

这两天，来自统计局的一篇文章刷了屏。去年，我国人均GNI突破了1万美元，达到10410美元，全球排名第70位，让我们幸福感陡升。

GNI是什么？即国民总收入，和我们熟悉的国内生产总值（GDP）虽有不同，但数目上差不多，姑且囫囵对之。1万美元是个关口，突破了可喜可贺。

世界银行2006年的时候对全球人均收入有个基本的划分，人均GDP在4000美元-12700美元为中等收入，即使不考虑通胀的影响，我们还是在中等收入的范围，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就成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欢乐颂》剧照

尤其是近来几个有望成功晋身高收入的国家纷纷滑落，更给人以警惕。比如巴西，2012年人均GDP曾经达到了1.32万美元，成功迈入高收入国家了，可去年其人均GDP只有8800美元；阿根廷2017年曾经人均1.46万美元，现在是1万美元，更不用提俄罗斯，这个曾经的发达国家辉煌不再，早就退回到中等收入之列。以上靠贩卖资源的国家都难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几十年来成功晋级的国家和地区，如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全是靠工业化和外向型经济，这点惊人地一致。

提到追赶型国家的经济结构，GNI和GDP的区别就值得分析了。国民总收入（GNI）等于国内生产总值加上来自国外要素的净收入，从历史数据来看，中国的GDP和GNI差别不大，可放在“内循环”和“外循环”的大背景下，还是颇值得用放大镜观察这一差距的。

国家统计局给出的是人均GNI，没有美元计价的精确数字，我们只笼统地知道人均GDP破了1万美元关口。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报告，是10098美元。一算便知，我们的人均海外收入是312美元，等于是3%的收入来自海外，这几乎就是我们的外贸顺差了。

近年来，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来到非洲从事基础设施项目和企业工作（图｜视觉中国）

近年来进出口占GDP的比例逐年下降，已经由10年前的一半以上下降到了2019年的31.8%，经济对海外风险的免疫能力在提升，但要全面摆脱外部市场几不可能。

要知道，即使是三分之一的国民经济与海外相关，也意味着我们有大量的国民从事着与海外市场相关的工作，尽管贸易顺差只占到GDP的3%，却是支撑人民币稳定的坚实后盾。据统计，我国目前有进出口实绩的企业大概有33万家，外贸直接和间接带动就业超2亿，占总就业人口的1/4左右。尤其个别领域，海外市场更关乎行业的生存，如手机，2019年全国产量达到17亿部，国内市场只消化近4亿部。

图｜摄图网

2019年中印的贸易总值是6395亿元人民币，其中对印出口5156亿元，自印度进口1239亿元，贸易顺差是3917亿元；对美国，2019年贸易顺差是2958亿美元，约合2万亿人民币。两者相加已经接近2.9万亿人民币的贸易盈余总额。当然，即使在贸易战愈演愈烈的背景下，中美贸易也没有完全冰冻，全年出口降幅为12.5%，美国仍是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如果我们不得不经济“内循环”，意味着人均GNI就少了这312美元。

问题还绝不仅仅是这312美元。我们知道韩国之所以在既无自然资源加持、又惨遭亚洲金融危机打击的情况下有效跨过中等收入陷阱，靠的就是三星代表的半导体技术的突破，一个三星贡献了整个国家五分之一的GDP。日本同样如此，汽车、家电和电子产品都是当时世界上的高精尖产品。而我国台湾，一个台积电贡献了台湾GDP的5%。高科技在引领经济向上突破的过程中不仅是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没有了高科技的高利润、附加值，何谈国民的高收入。

这些天我们为TikTok悬着心，这家抖音海外版，或者被微软收购，或者被美国禁播，或者寻求新的买家，无论如何，来自中国的投资者只能一次性地变现，或什么都拿不到，这难道不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此前，印度禁止了中国数百家网络应用，TikTok已经失去了一大市场。据分析，字节跳动在印度市场投入超过10亿美元，估值至少60亿美元。

字节跳动总部（图｜视觉中国）

和TikTok相比，微信海外用户没有那么多，似乎前景没那么暗淡。但我已经看到报道，一些印度人，疫情中生活艰难，他们向中国的朋友借了钱，现在却因为微信的停用而失联了。美国政府决定禁止美国人在微信上Transaction的当天，微信市值最多暴跌了10%，其5万亿港元的市值一下子少了5000亿元。微信根本没有多少美国用户，为什么市场反应如此激烈呢？因为资本市场给予微信估值基于未来业务，把它设想成一个能够在全球70亿人口中播种收获，可现在它的业务边界一下子收缩了。它的竞争对手Facebook ，则少了一个有力的对手。

禁用中国App，对印度乃至美国，尽管被诟病为“明火执仗”的抢劫，但以利益的角度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软件业的核心资产是创意和时机，而追随者成本寥寥。当Tiktok印度被禁后，一下子涌现出上百个山寨产品，有的抄袭程度达到了像素级，更有些只是从黑客那里几十美元买来的盗窃源代码。当然，任何一款应用，如果没有了不断的升级和完善迟早会被淘汰，但若市场机会被有一定实力的本土企业抓住则另当别论。

最近一段时间，全世界最活跃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当属印度首富安巴尼旗下的Jio，这家公司从 Facebook、英特尔等科技巨头融资，再展开“克隆风暴”， Zoom、WhatsApp 等明显级产品纷纷有了印度版，安巴尼的财富也水涨船高，晋升亚洲首富。相应的，面对着被印度传唤，马云的排名则被安巴尼超越。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任何时候强调科技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都不为过。而科技的进步，持续的动力则来自于巨量资金的投入。

腾讯员工一个月收入7、8万，华为给新入职的天才少年200多万的年收入，这都是靠他们巨额利润支撑的。有了第一流的利润，才提供的出第一流的薪酬，才能生产出有竞争力的产品，这是一个正反馈的机制。相反，则可能一步错步步错，企业越来越衰微。

美国和印度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在全球的市场上划出一条圈，如同孙悟空用金箍棒给唐僧划出的圈子，逼迫我们走不出去，只好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可是，中国的GDP只占到全球的16%，是美国的三分之二。我们还只是中等收入国家，国民能自由支配的收入还比较少。这个时候中国的高科技企业被画了红线，有了天花板，那么，他们还将如何创造出与海外对等的技术呢？

如果美国和印度得逞，他们的企业就会在一个占全球80%的市场中竞争，收获，我们却只能在一个不足20%的市场游泳。不要以为14亿人口的市场足够大足够宽广可以任由企业驰骋。须知技术的先进与落后都是经比较得出的，而一点点的差距，积累下来就可能形成巨大的落差，一旦市场打开，落后者便兵溃如山倒了。

这个意义上，当我们人均GNI跨上10000美元门槛，尤其要警惕。

不过，尽管中美在脱钩，印度也在排挤中国企业，但大趋势下，这个过程却是复杂的，给中国企业以反应时间。印度进口中国的商品集中于机电、纺织、塑料及陶瓷等工业制成品，通俗地说是日常家用品，而中国制造优势明显，物美价廉，对于印度那样低收入为主的消费群体具有无可替代性。也正因为此，印度政府难于一禁了之，只能先选择对民众生活影响最小的软件下手。继对App封禁后，印度又以中国电力产品能远程瘫痪他们的电网为由，要求从中国进口电力设备和部件，需要得到政府许可。实际上，他们已经从政府采购的渠道关闭了大门。但至少事关民众生活的小商品，印度政府却是没有选择的。

被印度和美国封禁，对互联网公司，意味着丢失了最富裕和最有潜力的市场。相信中国的互联网公司，以及外贸企业一定会不甘于就此“臣服”，一定像华为那样百折不挠，想办法曲线出海。最近传来消息，Tiktok就要起诉美国政府了，让人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