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老和
再过半个多月,加拿大保守党党魁选举就要举行了。不过,本来应该正在如火如荼举行的党内选举现在竟然只有4个候选人参加,分别是:彼得‧麦凯、艾琳‧奥提尔、莱丝琳刘易斯和德里克斯隆,对比往年的动辄十几二十人,这简直少的可怜,而真正有机会当选的恐怕只有两个人:艾琳‧奥提尔和彼得‧麦凯。
奥提尔与麦凯代表了保守党内的两种声音:
彼得‧麦凯
麦凯认为社会保守主义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不再应该成为保守党纲领的一部分,保守党与自由党的区别应该更多倾向于财政保守主义。他甚至曾经直言希尔在2019年输掉了选举就是因为不肯放弃保守价值观。
艾琳‧奥提尔
奥提尔则表示不会对保守党议员提出的任何关乎社会价值观的议案设限。党员可以畅所欲言,无需担心自己的保守派观点不会受到欢迎。当媒体问到这两个候选人的社会价值观态度时,麦凯直言不讳“我预想我的内阁会直接反对任何想要开历史倒车的议案”。
奥提尔的回答让人回想起希尔:“虽然我本人不会想要从加拿大人民手中夺走任何已经被最高法院赋予的权利(指同性婚姻与堕胎权利),可是我会让我的党员自己决定自己的观点是什么。”
从两人的回答我们可以大概分析出他们对保守党未来走向的看法。麦凯仍和当年的进步保守党一样,不执着于区分自己和自由党的区别。输掉的价值观战役已经是历史了,不如大方承认社会保守主义是错的。并且此类议案应该被搁置,把精力放在真正与自由党有得撕的问题上,比如财政与环保问题。
奥提尔虽然也同意社会保守主义已经是过去式了,可是他的态度对那些仍然持有保守派态度的人相比麦凯就友好很多,甚至间接承认他们在今天的保守党也应该有立足之地。
由此我们可以推导出来两个阵营的竞选逻辑:麦凯已经完全放弃了社会保守派的选票,并以此为代价试图得到更多财政保守,但价值观自由的选民的支持。而奥提尔显然打算占领这块被麦凯放弃了的真空地带。
这两个竞选策略都有不可忽略的缺陷,也诠释了贯穿着加拿大保守党历史的近百年身份危机:一个被人为统一的保守党应该如何调和党内的温和保守主义与强硬保守主义?社会保守主义在今天的加拿大是否还有立足之地?
在加拿大建国初期,10届政府中曾经有8届都是加拿大保守党执政,可谓时辉煌一时。如今,加拿大保守党却沦落到连党魁候选人都寥寥无几,从根本上说,也是源于这种身份危机。
一、保守党历史上的两次分裂
1、第一次分裂:无缘总理之位长达22年
加拿大保守党可谓历史悠久,建国后的第一位总理,联邦的缔造者John A. McDonald就是保守党党员。建国初期的10届政府中有8届都是保守党执政,俨然加拿大的“天然执政党”。
然而随着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的来临,保守党的执政理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经济保守主义对大财团、大企业的友好政策在欣欣向荣的太平盛世的确可以给经济带来蓬勃发展,可是当大萧条来临,保守党仍然“执迷不悟”,即使快要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保守党还是只知道一味的迎合加东的大企业,而忘了数百万遭受失业打击的百姓。保守党在接下来的6次选举中接连失利,无缘总理之位长达22年。
保守党在大萧条时期的保守经济政策明显失去了民心,1940年更是经历了建党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自由党夺得179席,保守党只有39席)。如果继续坚持固有的执政理念完全可能面临亡党的危险。
于是全国各地原本团结的保守党成员,分裂成了持有不同政治纲领的“诸侯”。在接下来的党内选举中,来自曼尼托巴,代表改革派的约翰·布拉肯当选成为了党魁。在向自由党的亲民福利政策靠拢的同时,布拉肯也将“加拿大保守党”(Conservative Party of Canada)这个名字更改为“加拿大进步保守党”(Progressive Conservative Party of Canada)。
这个听上去就十分自我矛盾的名字实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方面不希望丢掉自建国以来就保持的保守派身份,一方面又想告知投票者“我们不一样了!我们现在也有你们喜欢的自由党政策了!”
总不能把自己名字改成“自由党2.0”,然后跟自由党说:“你是自由党?唉真巧,我也是自由党!”
在做出这一系列改革之后的三十多年里,互相借鉴,互相挑战的进步保守党和自由党也算打得有来有回。
2、第二次分裂:无缘总理之位13年
直到1987年,进步保守党总理马尔罗尼对当时正在闹独立的魁北克采取的绥靖政策被很多人看作是在搞特殊,引起了西部省份的极度不满。
上一次保守党选举中的冠亚军
以及相较传统保守主义而言,马尔罗尼执行的高税收、高福利政策,以及宽容的社会价值观态度,都显得太像自由党纲领。这时西部的加拿大改革党异军突起,占据了强硬保守主义这一块政治真空。
改革党支持严刑峻法、降低税收、减少福利,反对同性恋婚姻合法、反对多元文化主义、反对对魁北克的绥靖政策。这一块原本保守党放弃、现在改革党占领的政治真空,虽然不够大到能支持一个政党赢得选举,可是却从进步保守党手中抢走了不少票数。
1993年联邦大选,进步保守党票数从原本的43.02%,坠落到可怜的16.4%,众议院席位也从原本的154个席位极度缩水到仅仅2个席位。保守派内部的激烈斗争导致无法得出一个团结对抗自由党的方案,而两个分别独立存在的保守派政党也使得真正的团结变得不可能。自由党借此机会连续赢得4届选举,占总理之位长达13年之久。
一直分裂下去保守派肯定是暗无天日的,这个道理进步保守党党魁彼得·麦凯与改革党(现在改名为了改革保守联盟)党魁斯蒂芬·哈珀都了然于胸,于是两人开始了两党合并计划的讨论。终于,在2003年12月,麦凯与哈珀达成了协议,合并进步保守党和改革保守联盟,成立新的加拿大保守党。
两党政策也互相融合:改革党做出妥协,极端社会保守主义变为了温和保守主义;进步保守党也做出了妥协,对魁北克的态度从原本的绥靖政策转为“逢危当弃”(你不独立当然好,但是你非要独立的话也别指望我迁就你),经济政策再次回归了传统的政府少干预的自由市场经济。
再度统一的保守党也从2009年开始了由哈珀领导的9年执政。
二、2019败选,保守党的身份危机再次来临
2019年,在经过了4年的自由党执政之后,特鲁多与加拿大国民的“蜜月期”早已结束。接受与加拿大政府有合作关系的富豪的豪华旅游接待、涉嫌妨碍司法以及黑脸事件,这些接连不断的丑闻明显破坏了特鲁多的完美政治形象。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的2019联邦大选,保守党曾经有很大的机会接近胜利,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保守党党魁安德鲁‧希尔,在大选前一直对需要不停为自己辩护的特鲁多发动最猛烈的进攻。也许连特鲁多自己都没有想到,自由党竟然再次在2019年收获最多席位取得了胜利。
尽管相较2015年少了27个席位,执政地位也从多数党政府被降级为少数党政府,但在希尔的失利面前,小胜也显得十分的可喜可贺。输掉了这场原本最该赢的理所应当的选举,希尔的党魁地位岌岌可危。果然,在2019年12月希尔递上了自己的辞呈。
加拿大少数党政府的平均寿命只有短短的1年零140天,希尔明明可以平稳度过蛰伏期之后伺机而动,东山再起,他为何要急匆匆的辞职?而现在正应该进行的热火朝天的党内选举为何只有寥寥数人参加?
因为希尔知道,其他保守党成员也明白,在他们视线里消失了还不到20年的烛光斧影、虎啸龙吟,将要再次上演,保守党的身份危机再次来临了。
2019年,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阵营选举形势已然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其实唯一还有的一线生机便是保守党候选人希尔对自己社会价值观的含糊不清。
希尔的整个政治生涯一直都是铁杆保守派,反对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反对女性堕胎自由、反对大麻合法化。这些观点在20年前也许还能在加拿大政坛占得一席之地,在今天如果还保持这些观点那无疑等同于政治自杀。
可是他如果突然180度大转弯那很容易被扣上虚伪的帽子,好像一切观点都是为了拿到选票才产生的一样。所以他的态度一直是“虽然我个人是坚定保守派,但是我保证我的政党不会提出保守价值观的议案”。
希尔希望通过这样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赢得保守派和自由派两边的支持,可是现实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自由派本来就不会愿意选一个三观一直与自己不同的人当总理,而保守派也不会喜欢一个“口头保守主义”。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2019年保守党惜败,希尔辞职。
这场选举把保守党埋藏了很多年的根本问题再次暴露了出来。就是前文所说的身份危机:一个被人为统一的保守党应该如何调和党内的温和保守主义与强硬保守主义?社会保守主义在今天的加拿大是否还有立足之地?
这是接下来的党内选举必须解决好的问题。崇尚自由也好,偏向保守也好,保守党的下一任党魁是否能自信的向选民展示自己的社会价值观?
三、烫手山芋无人接,第三次分裂将来临?
即将进行的党魁选举,仍然暗藏着加拿大保守党的这种身份危机。
假设麦凯获选党魁,保守党就会再次陷入当年进步保守党的困境。短期内也许可以赢得一两次选举,可是长期来看被放弃的强硬保守主义真空会被另一个政党占据。
而这一旦发生加拿大政坛将会形成自由党独大的形势,被分走了部分选票的保守党将会很难形成政府。就像当年进步保守党被改革党拖垮时一样,保守党将会再次进入一个分裂,统一,分裂,统一的循环。对于麦凯这一派的保守党员来说,唯一希望就是等强硬社会保守派慢慢真正的淡出历史舞台,不再构成选民中具有影响力的一部分,那麦凯预想的保守党转型也就完成了。问题在于在国民平均寿命83岁的加拿大,这一天的来临也许还很遥远。
假设奥提尔获选党魁,那他和输掉了选举的希尔有什么区别?两者都又不想彻底放弃强硬保守主义选民,又不想真的用实质性议案支持他们。说的好听叫旱涝保收,说的不好听就是又当又立。退一万步说,即使硬派保守选民因为奥提尔是最接近自己三观的候选人所以投票给他,那全国更多不持这样三观的人的选票呢?奥提尔是否在因小失大?加拿大选民意识形态不断向左移是大势所趋,如果像奥提尔这样的“保守亲善”候选人当选,那保守党就会在逆向行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做总结之前插一句,有人可能会问,自由党难道不存在温和左派与激进左派的矛盾吗?事实是由于NDP这个激进左翼党派的存在,极左选民已经被分流出去了,还留下来的自由党选民意见就会相对统一。相比把温和保守派和激进保守派人为绑在一起的保守党,自由党的选民组成自然有机得多,尖锐的党内矛盾也就少很多。
自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开始,加拿大保守党就面临一个近乎无解的棋局。要么不同的保守派被迫挤在一个屋檐下,等待有一天矛盾的爆发;要么大家分疆裂土,各干各的,这样虽然没有矛盾,但是谁也别想当总理了。
从今年保守党少的可怜的候选人就能看出,暂时没有人能给出这个问题的解,而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的奥提尔与麦凯两人都无法说服对方。谁知道呢,也许刚成立不久的保守党正在慢慢变成历史,而我们也正在见证保守党的第三次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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