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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文章比较长,预警一下。纠错别字活动也暂停一天,大家安心看文章。
上周末和大家闲聊的时候,提到中美对抗,我们个人认为这已经是下一个世代(不要再问是不是错别字,是generation)的主旋律,两国关系可能出现阶段性的缓和、紧张,但回暖变回以前的中美关系,是不可能的了。大家都必须为这个变化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包括心理、物质、教育等等。

有读者留言问对中美对抗的未来或者结果如何预期。我们个人目前的判断是:美国八成会输,但中国未必能赢。
美国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进的太远 —— 之前提到的两翼极度分裂是政治方面(点击阅读:互联网时代撕裂了美国,中国呢?)。经济方面则是无法解决的消费主义几十年积攒出的巨大金融泡沫(点击阅读:美国用50年“内需经济”埋下今年的雷,那中国的转型怎么办)。
其实经济和政治的问题,永远都是相关的。关于这个我们以后机会再详聊。美国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社会生产一直下滑,但靠着美元强势地位,通过股市、印钞和发债这些来维持庞大的消费泡沫,这个方向不逆转,核心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只会把泡沫越吹越大。
08年金融危机和16年川普上台原本是两个解决美国畸形金融帝国的契机,但没有哪位总统敢去提前戳破它减少损失,反而是都选择拼命QE往泡沫里充气,把虚假的股市繁荣当政绩,盼着泡沫能扛到下一位再爆掉。
其实一个国家无论是在上升还是在衰落,都具有强大的惯性,一般来说,如果没有比较强大的外来作用力,这个上升和衰落都会持续很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支持“韬光养晦”的政策,因为时间是站在我们一方的。保持美国下降中国上升的惯性,减少不必要的干扰,这个是最有利的选择。
目前中美关系,让很多人联想起了德法英争夺世界霸主的年代,当然不是说的二战,而是一战前的局势。当时普鲁士德意志的快速兴起,对英法构成强大的威胁。但俾斯麦的韬光养晦让英法失去了早期遏制普鲁士兴起的机会。等到德意志统一,德皇加冕之后,德国崛起,英法衰落的惯性已经形成。

一战前的日不落英国已经开始积重难返,工业垄断被打破,闹了100多年革命的法兰西也早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金融帝国。但最终一些问题导致了德国没能挑战成功:比如过度自信的德皇不顾自己已经极度缺少盟友,身边只有文艺中年奥匈和长了反骨的意大利,脑子一热把俄国推向了英法,被迫双线作战。另一方面,萨拉热窝事件导致德国在并没有完全拉开和英法距离的时候,就爆发了一战。
几乎所有的欧洲历史爱好者都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萨拉热窝事件提前引爆,有了更多时间准备的德国,会不会有更多盟友,有更强的工业经济实力,一战结果会不会不同?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一战惨烈的结果,是让英法德三国都是输家,整整一代年轻人基本伤亡殆尽,西欧的世界中心地位也从此不再:俄罗斯改飘红旗,远离欧洲战场的美国日本也趁势登上世界舞台。
如今的中美,在很多方面和一战前的德英法相似。所以对于我们来说,重点并不是让美国输,而是让我们赢 —— 如果美国能理性的接受共赢,那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不能让他们把中国拖着一起输。
那怎么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可以回过头来去吸取一下德意志第二帝国的错误教训(注意,不是第三):别被孤立,多交朋友,相反去分化对手的盟友;作为上升期的文明,坚持自己的一贯稳定政策,不要着急加速;不要给对手太大的压力,让他们将重点转移到外交,而是继续多内耗几年几十年。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不要陷入新兴强国在上升期经常会陷入的“
爱国陷阱
”中。

这些年我们有机会就diss一下“爱国青年”,这并不是因为爱国不对,而是因为
爱国应该量化成你为国家做过多少贡献,创造了多少财富,纳税参军,而不是比谁口号喊的更响。
更重要的是,既往,尤其是这200年民族概念兴起之后,“爱国”往往成为一个新兴强国上升过程中必须要面对的双刃剑,如果被盲目非理性的“口号爱国”所裹挟,那就会陷入可怕的陷阱之一 —— 民粹主义/Populism。

我们总说,爱国需要理性,需要有包容性和兼听则明的气度,否则就是民粹主义。因为民粹主义最能迎合和鼓动爱国情绪,如果爱国缺乏理性,就会走向民粹主义的极端。
民粹主义最能鼓动爱国情绪,在全球化出现问题,各国民族情绪暴涨的近几年,很多国家开始转向民粹主义,美国,英国、巴西、墨西哥、南非、印度等一批国家,都换上了高喊“X国第一”的民粹主义领导人。
嗯?等等,这个名单不就是今年全球疫情排行榜吗?
今年的疫情如果对世界有正面的意义,那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很多国家用血的代价理解了民粹主义的危险。
民粹主义/Populism的名字来源就是people/人民、平民,所表达的含义并不负面,和精英elite对应。精英政治的含义是选举/考核出最有能力,最精英、最专业的群体来管理国家,而民粹主义则认为政治家应该听人民的话,人民想要什么就做什么。
国家经济平稳发展,社会稳定的时代,民众会更愿意选择科学家、经济学家、法学、医学、政治这些理性的专业精英人群来管理社会。但当国家遇到国际政治、军事冲突,或者经济发展出现问题,占主体的平民会对管理社会的精英们表现出反感和不信任。在“爱国”旗帜下的民粹主义,往往会破坏所有试图让国家理性发展的努力。
民粹主义是才兴起的新概念浪潮,但在人类历史上,因为类似原因造成的惨剧是有先例的,比如日本侵华战争的全面爆发。

在日本近现代史上,最被日本人怀念的一页,不是1970年代的泡沫辉煌,而是1912-1926年代的“大正浪漫”。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大正这个年代被明治和昭和挤压的没什么存在感,但这是日本历史上很短的一段经济快速发展,文化星光璀璨的年代。
随着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国力增强,先后战胜清朝和俄国,又在一战前后捞到不少好处。日本社会快速发展,自信心开始增强,快速吸纳融合欧美文化,形成独特的,可能很多人觉得有点诡异的,“和洋折衷”风格。

比如这样:
放错图了,是这样:

在国际政治上,大正年代的日本政府虽然也努力向中国扩张,但却希望采用以政治外交为主的渐进政策,避免大规模的战争冲突,减少国际压力,争取发展时间。

但随着日本国力增强,同样增强的还有日本民众的爱国情绪。大正改昭和之后,民众对军事扩张的热情越来越高。和走贵族精英政治路线的欧洲纳粹主义不同,日本则有“下克上”的类似民粹主义的传统:从1921年反对瓜分中国的原敬首相,到1932年拒绝承认满洲国的犬养毅首相,多位试图避免军事扩张路线的日本政治家,被爱国青年们刺杀。
日本民众的爱国情绪与高层的政治理性之间的冲突在1936年达到最高峰。美英法意日为了防止军备竞赛而签署的《伦敦海军条约》在1936年要续签。而多名试图限制军费,支持签署条约的政府、军队高层就成了爱国青年们认为的卖国贼。
2月26日凌晨,1000多名日本青年“爱国”军人,高喊着“尊皇讨奸”、“天诛”发动政变,史称二二六事变。在这一天中,多名试图压制军国主义倾向的高官遇刺,斋藤实和高桥是清等两名前首相,以及陆军大将渡边锭太郎被刺杀身亡。
虽然政变最终被镇压,但至此,日本政治家们试图控制民间和军队的激进主义的努力彻底宣告失败。日本彻底沦为被军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控制的国家,一年之后,日本发动七七事变全面侵华,八年抗战开始。
日本爱国青年们的热情,终结了大正时代的清新浪漫,并最终埋葬了自己的国运,以及数以千万各国无辜者的生命。
在一个新兴强国进入快速上升期,如何克制内部非理性、口号型的爱国,往往是一个必须要克服的难题。对于中国来说这样快速从百年屈辱史中恢复过来的民族,更是如此。因为混合着自卑情绪的自豪爱国感,非常容易被人利用。
最简单的利用可能发生在“个人敛财”方面。
长期成绩不好的学生,一旦成绩突飞猛进,是最渴望被人表扬夸奖的。民族也是一样,快速发展和富余起来的中国人民,也需要外界的肯定,才能确认:嗯,不是我自己感觉良好而已,是中国真的很厉害,你看外人都认可了。
这种心理是从自卑走向自信的过程,是大部分民族从弱到强所要走过的必经之路,并不特殊。但如果一个国家想要真正走向强大和自信,就必须学会如何克服这种心理,而不是纵容。
如果外国人跟美国人夸一句“美国真厉害啊”,老美不可能激动万分,他们觉得这种真理有什么惊讶的,还不如聊聊地球是不是平的。

但我们翻翻国内的视频网站,看看有多少老外博主,每天就是靠言之无物的“中国真厉害,我最爱中国”就能让广大网民感动不已,就知道我们在真正的民族自信方面还需要有多少的路要走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在中国的老外博主都是这样的,的确有一些是能认真分析中国社会、体制差异,优缺点,能评价出中国的真实优点和不足的。这些虽然相对较少,但是能看出他们是真的理解和认同中国式的社会契约模式。

之所以提醒一下大家,别太把那些只是口头的“爱中国”的老外博主当真,否则以后可能会伤心:在以往的不少案例中,这些原本天天爱中国的博主,一旦发现在中国混不好赚不到钱,就摇身一变回到国外,变成“中国资深人士”,讲述各种在中国“亲身经历的可怕场景”。从忽悠廉价的爱国情绪,变成忽悠廉价的反华情绪,其实也不算转行。
但相比这些,另一种更不可思议的“爱国”也能让很多中国民众感动不已就让我们也觉得匪夷所思了。
前几天一位朋友问我们:为什么某些在国外,尤其是在美国的自媒体,经常发些三部曲的文章:
1,美国有多坏,2,我多爱中国,3,请打赏或下单买货。
我们并不是说在海外的华人华侨留学生不爱中国,这点毋庸置疑。但既然选择了在美国生活,至少说明他也是认可美国的体制和社会环境的。如果真的这么恨美国,无比热爱中国,干嘛这么多年一直住在美国不回来呢?
在21世纪,无论是留学还是移民,都是正常的个人选择,喜欢哪个国家的环境(自然、经济、政治)都可以,我们不会因为你出国就骂你不爱中国,但如果一边生活在自己选的美国,一边天天看到红旗就痛哭流涕,这种完全没逻辑的爱国实在让人很难接受。太平洋又没加盖,当初怎么过去的,也可以怎么回来啊。
相比来说,那些爱中国的老外播主,起码还是在中国爱中国。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坚决待在大洋彼岸的“爱国”,要不就是观海同志和建国同志的地下联络官,要不就是觉得爱国这个钱太好赚了。
毕竟“爱国”对我们是朴素的感情,对很多人来说是生意。
对于上面那种不合逻辑的“爱国”,我们可以说“别看一个人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但有时候,实际行动上的爱国,也可能不合逻辑到让人质疑。
比如2012年的一个著名的爱国事件:“保D”(为了避免审核员辛苦,这部分多用一些缩写吧)。
当时香港14名保D人士(包括2名记者),从香港出发突破日方船只阻拦,最终突围搁浅,有7名成员登岛,并挥舞五星红旗,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而之后日方赶到扣押了全部保D成员,将他们押送至石垣岛和冲绳县府那霸市。
此次事件也触发中日外交风波,最终在中国严正交涉下,日方释放了相关人员。但此次事件引发中日民间极度对立情绪,2012年8至9月,我国多个城市出现民众自发的反日游行,部分城市出现失控,打砸日系车辆,破坏日系商店的行为多次发生,引发国际关注,中日关系进入建交以来的最低谷。
现在我们回头仔细看看当时登岛人士的简历,会发现很多说不通地方。
这些人的背景在网上都可以简单搜到,除了在深圳工作,已经逝世的方某某,以及香港普通专科学校教师某某以外,剩下6人中:
是著名的MY人士,2015年流亡加拿大。某某社会活动人士,社民连主要成员。某某香港前立法委员,MZ救港力量召集人、社民连成员。某某是MY人士,98年在江core访港期间焚烧棺材,之后多次焚烧、涂污国旗、区旗。某某是澳门人,曾以社民连身份参选。某某是公民党成员,公民党新界西支部副主席,中国国民党全国党代表(海外)。
这些人背景的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比较明确的反对中国ZF的社会活动人士。
所以逻辑问题来了:我们相信这些人士保D的热情是真实的,但这样一个群体,对“爱国”的认知,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五星红旗和国歌对于他们的意义,也和我们眼中的不一样。那这群人为什么会在登岛之后,去挥舞五星红旗,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呢?
2012年保D事件前的几十天,曾经有一个震惊世界但迅速被遗忘的词:“中日韩自贸区”。
建立三国合作的自由贸易区的构,是2002年时任中国总理的朱镕基、和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以及韩国总统金大中,在三国领导人会议上提出的。
自贸区一旦成功,将会成为欧元区之后,又一次彻底改变世界经济格局的重要事件 —— 自贸区的最终目的,是实现东北亚地区经济整合,甚至模仿欧洲建立“亚元区”,辐射整个亚洲、大洋洲。如果中日韩三国实现经济整合,将超过美国和欧盟,一举成为世界第一经济体。
自贸区从提出到开始实践,花了10年的努力。这10年间三国关系开始升温,尤其是在2008年和2011年,中日两次灾害之间的互相援助,让三国之间的互信互助成为可能。于是2012年5月,中日韩在北京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日本国政府及大韩民国政府关于促进、便利和保护投资的协定》。也就是“中日韩自贸区协定”。
如果自贸区成功,三个国家都会有巨大收益:中国希望能比肩甚至超过美国,韩国希望拉拢朝鲜实现半岛和平,日本则希望能变回正常国家。而日韩则终于有机会脱离几十年美军太上皇的阴影。
但中日韩受益,对于另外一些国家和地区就是风险了 —— 如果自贸区成功,从国际政治角度来看,美国可能失去在东亚的存在感。而失去美国支持,又面对实力大增的中日韩三国,台湾、香港甚至包括朝鲜,都会受到影响 —— 从经济角度来看,中日韩取消关税壁垒,加强直接贸易,原本作为转运中心的香港、台湾的地位则会被直接冲击(中国大陆和日本分别是台湾最大的进口和出口目的地)。
筹划10年才推出的自贸区,当时让中日韩相关人士都热血沸腾。但这个可能改变全球格局,让东亚摆脱美国阴影的伟大设想,仅仅存活了3个月 —— 8月香港保D人士登岛事件之后,中日韩的自贸区努力宣告失败,三国之间的蜜月期结束:日本在美国奥巴马政府的引导下,加入孤立中国的TPP。韩国则和美国签订了针对中国的萨德入韩条款,之后这个梦想无疾而终。
但可能是巧合吧,声势浩大的港台海外保D运动,瞬间安静了。8年来,台湾、香港再无登岛事件。
如果再往前看,再之前的一次港台保D登岛热点,是1996年10月7日,港台保D人士成功登岛。有趣的是,这次也有2012年主导行动的曾某某。虽然他30年来一直站在中国ZF的对立面,却不妨碍在1996年的登岛中也挥舞五星红旗。
那1996年发生了什么呢?当时日本政府反对西方对中国制裁,率先恢复对中国贷款,海部俊树首相访问北京。之后江泽民总书记访日,明仁天皇访华。1995年日本村山富市首相发表著名的“村山谈话”,明确对侵华战争表示反省和道歉,两国关系进入抗战后最融洽的时刻。
而96年那次登岛事件后,中日两国民间同样爆发了反日vs反华的运动,两国政府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冰封。直到2007年福田康夫首相访华的“迎春之旅”,2008年胡锦涛主席访日的“暖春之旅”,日本开始融入亚洲的“新外交政策”,两国关系才又一次进入良性阶段,开始共同为自贸区的目标而努力。
然后.....

我们无法判断1996年和2012年两次当代中日关系最好的时候,都同时发生保D事件是否偶然。但周总理当年和田中首相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回顾8年前的这个事件,不是要讨论中日关系,而是想说明一件事情:国际政治是一个极度复杂的事情,需要我们每个国民更理性的去思考,既不能自卑恐慌,也不能陷入一被鼓动,就马上盲目热情起来。因为喊口号鼓动大众爱国的人,未必爱国。
我们仍相信合作共赢是中国和美国之间最好的选择,这种选择可以对中美乃至全世界的大部分人民有利。但我们对美国政府会选择共赢合作这条路的可能性并不乐观。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我们只能靠自己来做好准备,面对可能遇到的困难环境。

ps,说了这么多,差点忘了我们是个讲育儿教育的号,顺便回答一个周末问到最多的问题:中美对抗的时代,英语学习怎么办?
我们的预测是,在新环境下,英语的重要性不会下降,但学习的方式需要变化。
一方面英语依旧是世界通用语,一方面美国有很多需要我们学习的,还有就是了解对手比了解伙伴更重要。
从经济、科技、文艺等诸多方面,我们和美国之间,依旧有一段距离。我们要继续向美国的科研科技文化学习,要尊重美国人民,要努力和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个文化沟通交流,这些都需要保持大众具有一定的英语水平。
但另一方面,赴美留学,绿卡移民这些选项则变得不可控起来。而学习一门语言的方式,是取决于我们最终使用它的目的和场景。移民、留学还是高考四六级,对于英语的要求侧重不同,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方法会有很大区别。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考虑调整孩子英语学习的方式方法。

这个以后具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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