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李现拍《河神》，99%的水下镜头都是亲自完成。他说，希望剧里出现所有的脸都是自己。
这样的拼命，让他落下了后遗症，慢性胃炎，一下冷水就会疼，最后几场戏疼到只能送急诊打点滴才能舒缓。这样的拼命，也得到了回报，河神所有的脸，的确都被刻画成了李现的样子。现在说起河神，所有人脑海里闪过的，还是李现那张又痞又酷的脸。
再拍《河神2》，小河神从李现换成了金世佳。李现说，“这是演员的无奈”，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频繁下水和吊威亚。对金世佳来说，这也是演员的无奈，不接错过一个大IP，接了吃力不讨好，有了李现珠玉在前，他就成了瓦石难当。
上一部《河神》演到，郭得友为了解救天津城，跳入恶水之源，试图在炸弹引爆毒水污染之前剪断引线。顾影紧随着他一起跳了下去，两个人在水中来了深情（也是救命）一吻。
顾影发现自己的血可以解毒，于是漂向了水源深处，想要净化毒水。而郭得友在水底找到了炸弹，片刻犹豫后，切断了炸弹的一根导线，画面一黑，全剧结束。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最坏的结果可能是，炸弹炸了，郭得友和顾影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了天津城的平安。而最好的结果可能是，郭得友和顾影都活着，恰好炸弹没炸，恰好顾影得到救治，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河神2》的剧情，就是承接第二种可能性展开。郭得友活了下来，顾影也活了下来，天津城的海河虽然被污染，但顾影的血清也被研制成疫苗，疫情得以全面控制。
本是皆大欢喜，但郭得友的出场，却让人心头咯噔一下。金世佳的这版小河神，仿佛是一夜间苍老了10岁，眉目里有疲惫有沧桑就是没有少年气，每一根胡茬仿佛都在诉说中年生活的不易。
也不能说金世佳演得不对。原著里的河神郭得友，个性本来就像个中年人，平时稳重谨慎，从来不会让别人叫他“小河神”，怕担当不起。李现演的小河神，跟他自己的个性有几分相似，顽劣痞气还有几分年少张狂，他的金句就是“小爷在水里的时候，谁也拿不住我。”
金世佳当然不想活在李现的阴影下，他完全把河神往一个相反的方向去演。但似乎也是这种有意的躲避，让他的表演显得过于用力。戏一紧绷，就少了留白的气韵，人一紧绷，就容易显得油腻。
《河神》里的名场面，点烟辨冤，两部都有。李现演的小河神，还是个嫩仔，刚开始点烟都不怎么会抽，偶尔还要呛一口。抽的时候，眼神也很干净，就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金世佳演的河神，一看夹烟姿势，就知道是老烟枪了。他闭着眼吞云吐雾的样子，不像是在探案，倒像是在撩情。
河神想要从死者剩菜里寻找线索，于是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金世佳演得很审慎，吃块肉也要先用舌头先接着，但这舌头实在也太抢戏，仿佛一种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在搅动。这不像是市井里混迹的下里巴人，倒像是《胭脂扣》里的十二少，还不是张国荣的那种潦倒松弛，而是周一围的那种过于自负。
河神的洗澡戏很多，也算是剧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福利。李现和金世佳的身材都不错，而且金世佳曾经还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对得起“河神”这个头衔。
但是两个人演出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李现洗澡，很有市井气，往澡盆里一坐，就像天津小爷下澡堂子，很敞亮，放得开。
金世佳洗澡，表情却很暧昧。怎么港，没了少年人泡澡的精气神儿，更像是上班996下班后热爱蒸桑拿的中年大叔，满脸都写着“舒坦”和“得劲儿”。
不过这些都是表情里的细枝末节，对剧情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最难克服的，还是小河神和小神婆之间的感情戏。磕cp磕的都是原配，换人等同于是离异再婚，但二婚永远难以胜过初婚。
李现和王紫璇，本来就很有cp感，年龄相仿都是小机灵鬼，看上去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爱，明明心里喜欢还要斗嘴赌气，很有少男少女的天真。
但是把金世佳和王紫璇放在一起，就整个变味。有一幕是小神婆贴在河神身上画符，河神完全没了上一部的少年青涩，就那么眯着眼死死盯着神婆看，莫名有一种色气，透出情场老手的老练，而小神婆还是那么傻傻的贴着他，一脸害羞。
就很想冲小神婆大喊一句，“快跑啊，这不是纯爱，这是PUA！”
要说金世佳演技比李现差多少，也不见得，主要还是人设的问题。观众有了先入为主的观感，就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去接受另一个全新的河神。《河神2》豆瓣短评里最狠的一条就是，“河神：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世佳还是这个银世佳？观众：我掉的是李现！”
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角色却有。就像大家也只认《爱情公寓》里金世佳演的陆展博，这个角色也烙上了金世佳自己的个性。拍第二部的时候，金世佳不愿意再演，剧组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只能直接删掉了展博的戏份。
其实《河神》拍第一部的时候，也找过金世佳，还给他看了剧本。
在当时看来，金世佳是比李现更适合的选择。他凭着《爱情公寓》积攒了一定人气，本身又是游泳运动员，长年水池子里泡着，啥问题没有。而且他刚演完陈建斌的电影《一个勺子》，偶像和实力兼具，演这种大IP本子也有说服力。
金世佳却没看上《河神》。他说那时正是30岁的迷茫期，他对网剧也不熟悉，看了河神的剧本也没看懂，一心只想演电影不想演电视剧。

于是，刚凭着网剧有点名气的李现接了《河神》，制片人夸他“便宜且配合”，而金世佳接演了蔡康永的电影《吃吃的爱》，跟小S演爱情戏。结果是，《河神》口碑收视双丰收，《吃吃的爱》却以2700多万的票房惨淡收场。
那一年，金世佳在知乎提了一个问题，“男演员过了三十岁如何才能‘走红’？”，还补充了几句话，“他们说我不红，他们说做演员一定要红，他们是谁？”
金世佳22岁就体会过红的滋味，大三演了《爱情公寓》，一下子拥有了国民度，片约纷至沓来的时候，他却跑去日本学表演，一学就是两年，还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叫Kimscar.（这英文名也很好玩，直译意思是金疤？）
再回来，《爱情公寓》已经拍到第三部，人气散得差不多，他成了一个“没车没房没固定收入”的北漂演员。
但是金世佳的心气又很高。2015年，他跟王传君说，“演员最重要的是要有羞耻心，不能什么戏都拍，什么面都露，什么热度都蹭，演戏是为了能守护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和作为人的底线。”
后来几年，王传君果然没怎么接戏，主要就演了三部电影，程耳的《罗曼蒂克消亡史》，陈冲的《英格力士》，还有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部部可圈可点。再看金世佳自己，演了于正的《美人制造》，演了吴亦凡的著名喜剧片《致青春·原来你还在这里》，评价都不怎么样，也没什么关注度。
做演员，最怕是眼高手低，端着艺术家的品格，奉献出来的演技却麻麻地。去上《我就是演员》，金世佳对着宋轶就是一通掉书袋，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谈到体验派方法派谈到马龙白兰度阿尔帕西诺。结果一上台，他演什么都还是展博混合谢尔顿那一套nerd演法，他的微博简介至今就两部代表作，《一个勺子》以及话剧《狂飙》。
要就这么一心跟艺术死磕，也算求仁得仁。但是金世佳又很矛盾，一面排斥商业作品又一面困惑走红。上瓣嘴被网友吐槽不红，金世佳说，“我要努力的拍，拍烂片赚人气赚热度凑CP争热搜，把我前两年嗤之以鼻的事情干个遍。”
他开始上综艺接网剧，理由不是为了钱而是给家人一个交代，“反正艺术这个东西追寻了两年，发现他妈的什么都没追寻到。”走红的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扇过去的自己嘴巴子也没用，只是他曾经瞧不上的那些，做起来也未必容易。
网剧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李现演活了河神，有时机的成全，也有他自己的努力，金世佳再去凭空造一个神，很难。好的演员在网剧里也能发光。比如张颂文，能演娄烨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也能演网剧《隐秘的角落》，两部作品都完成得很好，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什么时候金世佳可以像老艺术家张颂文这样，不是把艺术挂在嘴边而是放进表演里，可能才会创造出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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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资深艺术家梅若鸿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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