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气象局人士表示，歙县未来几天还可能有大量降雨，因此之后的高考还可能存在变数，具体安排要由教育部门决定
2020年7月7日，安徽黄山，歙县经过一夜的降雨，徽城镇徽州路出现内涝。市民划木船送高考考生前往考场。图/视觉中国
文｜《财经》记者 王丽娜 实习生 徐辰烨 宛瑾 刘梓桐  
编辑｜鲁伟
7月7日，一年一度高考时。
安徽省黄山市歙县的2769名高考考生，经历了难忘的高考首日赶考。因遭遇50年一遇的洪涝灾害，歙县多处洪水上路、严重积水、道路受阻。一些考生乘坐独木舟划过积水路段，很多考生则无法到达考场。
（考生家长提供）
据央视新闻7月7日消息，受到持续暴雨和上游洪峰影响，歙县境内多条河流水位上涨，河水倒灌入城，导致城区多地积水严重。部分师生无法准时到达考场，截至上午10点，该县2000多名考生，仅有500名抵达考场。高考无法正常开始。
据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试院消息，经研究并报教育部，歙县考区原定7月7日的语文、数学科目考试延期举行，7月8日综合、外语科目考试正常举行。具体安排将及时通知考生。
歙县县委宣传部一名负责人对《财经》记者表示，歙县高考延期的具体情况由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试院报教育部决定。“县里已经严阵以待，做好应急准备。当前，（黄山）市里主要领导坐镇县里，成立高规格指挥部。”
歙县当地气象局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歙县未来几天还可能有大量降雨，因此之后的高考还可能存在变数，具体安排要由教育部门决定。
有考生乘坐独木舟赶考，更多考生无法到达考场

“涨水了，赶紧起床。”7月7日早上5点多，考生家长张敏（化名）的电话响了，朋友打来电话告诉她外面雨势很大，提醒她早点送孩子去考场。
（考生家长提供）
张敏告诉《财经》记者，她让丈夫下楼查看雨势，丈夫回来说积水太深，车子开不出去。夫妻俩决定求助隔壁邻居，对方有一辆农用货车，底盘高，应该可以开过积水路段。
6点刚过，张敏已叫醒参加今年高考的儿子，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张敏和儿子坐上隔壁邻居的货车，担心雨天误了考试，“儿子早饭也没吃就出发了”。
一路上，积水过膝，路边停靠的车辆轮胎都陷在水里，雨仍在下。去往歙县中学的考点，需要途径连江桥。张敏说，大约6点40分，他们到达连江桥。桥上水深的地方有一米多深积水，农用货车也过不去了。当时在现场执勤的交警告诉张敏等过桥的人，“正在想办法”。好在，张敏在附近看到一个划着独木舟的老汉，老汉同意送她和另一个赶考的家庭。
（考生家长提供）
7点15分左右，张敏和儿子顺利到达歙县中学，儿子的衣服、鞋子都湿了，“但还是很幸运的，能安全进入学校。”张敏对《财经》记者感叹。
徐晓晓的表弟同样参加今年的高考。早上7点50分左右，徐晓晓的表弟被大雨困在家里。徐晓晓告诉《财经》记者，家里此前商量好开车送表弟去考场，因为暴雨不停，车辆难以启动，“上午7点50左右还被堵在家中”。
因表弟就读的歙县中学有校车送考，校方规定在“徽府”前的广场集合，表弟家离集合地点比较近，一家人辗转来到集合地，让表弟乘坐校车前往考场。
8点40分，徐晓晓接到姨夫消息，表弟安全到达“徽府”并与老师同学们汇合。但随后又得到消息，水已经完全淹没了道路，校车也无法到达，“老师和学生就都被困在那里”。
徐晓晓说，“路被淹了，歙县城中就有一条河通过，河水漫上来导致柏油路被淹，车和人都没办法出去。”
另一名学生家长表示，因道路积水太深，去考场的路不通，导致无法前往考场。他的孩子在歙县一所民营学校就读，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此前就已决定学校统一安排大巴负责接送高考考生。“但上午大巴走了一半就过不去了。”
“家长群里大家都很急，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政府和学校安排。”这名学生家长告诉《财经》记者。
张敏和一些家长们守在歙县中学门口等待。原定上午9点开考语文，但很多学生还在赶来的路上。张敏和家长们得知，开考时间延至9点半，但9点半也未能开考，到了10点多，看到有消息称当天上午的语文考试取消，下午的考试暂定正常进行。
受暴雨影响，截至7月7日上午10点，该县2000多名考生，只有500多名抵达考场。
凌晨提升应急响应级别，很多考生和家长还在睡梦中

得知上午考试取消后，张敏将儿子带回在学校附近租住的房子。半个多月前，张敏在距离考点路程5分钟的地方租好了房子。因家里条件好，为了让儿子好好休息迎接考试，前一天晚上，她将孩子接回了家中居住。“之前没有收到关于雨情的提示。”张敏告诉《财经》记者。

徐晓晓表示，早上6点左右，家长群里就有家长对路况表示担忧，有些家长担心路会被淹，准备提前去考场，但家长未收到任何关于暴雨的通知或路况提醒。
7月6日18点38分，“歙县发布”称，该县今年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共有2769人，共设置2个考点84个考场，并表示歙县高考各项服务工作准备就绪。“县教育、卫健、交运等相关部门将通力合作，确保今年的高考工作顺利进行。”
7月6日晚，“歙县发布”还发布“汛期避险明白卡”和“歙县一周天气预报”。来自歙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的“汛期避险明白卡”，提醒居民及时关注天气预报等相关信息，暴雨期间尽量减少外出。“歙县一周天气预报（7月6日-7月12日）”指出，根据最新气象资料分析，本周前期（7月6日-7月9日）歙县居于主雨带中心附近，降水仍将持续，并伴有短时强降水和雷电等强对流天气，7日天气为“大雨，局部暴雨”。
不过，包括张敏在内的很多考生家长并不知道暴雨会有多大。在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7月7日5时，歙县启动城区防洪Ⅱ级响应。
早上5时50分，歙县政府在官方网站发布这一消息，并称根据市水文局预测，渔梁洪峰水位将在7月7日早晨达118.0米左右，超警戒水位3.5米左右。根据《2020年歙县城区防洪预案》（下称《预案》），决定于7月7日5时启动城区防洪Ⅱ级响应，请各防汛责任人按照《预案》要求到岗到位，履职尽责，做好人员转移安置和安全警戒，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上述防洪响应消息，张敏等家长并不知情，“还在睡觉，也没收到短信提示。”其实，7月7日早上，歙县在1小时内调整了应急响应级别。
歙县政府官方网站在7月7日5时59分发布消息称，据气象部门预测，7月7日-7月8日该县将迎来新一轮强降雨，为切实做好防汛工作，根据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县防指决定于7月7日4时启动《歙县防汛抗旱应急预案》Ⅲ级应急响应。
《财经》记者查询2019年公开的《歙县城区防汛应急预案》（下称《应急预案》）得知，根据城区地形条件、洪水影响程度和范围，歙县将城区防洪应急响应分为四级。即5年一遇为四级、10年一遇为三级、20年一遇为二级（四、三、二级为标准内洪水），50年及以上一遇为一级（为超标准洪水）。
《应急预案》称，通过歙县城区的主要河流有丰乐、富资、布射、扬之四水及四水在县城西北汇流而成的练江，统属新安江水系，其流域面积1599平方公里。由于受盆地地势影响，大小河流从四周丘陵地向盆谷平原汇聚，使境内水系略呈向心状态。境内河流具有山区河流特点，其水位和流量受季节性降水影响，变化很大。每年的4月-7月，雨季来临，练江水位上涨，溢出河床，加上内水排泄不畅，形成洪涝。“我县属典型的暴雨洪水成灾地区”。
未来几天仍有强降雨可能，高考仍存在变数

就暴雨对歙县考生高考的影响，7月7日上午近11时，《财经》记者联系上歙县教育局一名工作人员，该人士表示，上午的语文确实取消。
随后，《财经》记者联系歙县县委宣传部，一名负责人表示，歙县高考延期的具体情况由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试院报教育部决定是否如期举行。“县里已经严阵以待，做好应急准备。当前，（黄山）市里主要领导坐镇县里，成立高规格指挥部，相关人员全部到岗到位。”
这名负责人还告诉《财经》记者，歙县正在采取相应的应急措施，包括开启冲锋舟转移被困人员、搜救被困人员，“目前没有人员伤亡。”
歙县气象局的一名人士对《财经》记者指出，取消7月7日的考试决定由教育部门做出，教育局和气象局有专门的微信群组，进行及时沟通，统筹安排有关高考的相关事宜。
上述人士表示，中午左右降雨减弱，但是预测未来仍有暴雨，尤其是歙县南部地区。目前城内积水还未退去，“现在歙县仍然有较大的洪灾，未来几天还可能有大量降雨，因此之后的高考还可能存在变数，具体安排要根据教育部门的决定。”
7月7日中午12时左右，徐晓晓告诉《财经》记者，家长收到老师通知，称“接县通知，因汛情下午不考了。明天的安排，等候通知。”不久，张敏也收到类似通知，“下午的数学考试也因汛情延期”。
7月7日下午13时49分，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试院发布情况通报称，截至7月7日上午9时，歙县考区的歙县中学、歙县二中2个高考考点大部分考生均未进入考点，高考无法正常开始。通报表示，安徽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主要负责同志在歙县查看灾情和考点情况，调度指挥高考工作。经研究并报教育部，歙县考区原定7月7日语文、数学科目考试延期举行，7月8日综合、外语科目考试正常举行。具体安排将及时通知考生。
另据东方网报道，黄山市教育局副局长洪小强表示，延期的语文、数学两门学科将会更换试卷，“由教育部负责落实”。
当得知7月7日考试取消的消息时，徐晓晓和她的家人才放下心来。“我弟弟在等下午的消息，后来接到通知不考了，之后的问题就是想办法怎么回家。”
徐晓晓对《财经》记者表示，弟弟担心备用卷的难度是否比之前考卷的难度大，她也表示，“毕竟考的卷子不一样，会不会不公平？”
有的考生则比较淡定。陈苗（化名）的朋友今年复读参加高考。上午语文考试确定取消后，朋友通过电话告诉她，前一晚没有睡好，上午无法出门刚好补了一觉，“也算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陈苗看到朋友还发了一条QQ动态，上面写道：“延迟也好，取消也罢，都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张敏对《财经》记者感叹，暴雨导致第一天高考的考试取消，“真的是苦了孩子们”。作为家长，不断得到新的通知，但也不敢表现出紧张。“我们紧张，孩子会更紧张。”
安徽19河5湖超警戒水位，城市内涝问题何解？

受上游来水和强降雨影响，安徽省长江干流大部分河段已超警戒并将全线超警戒水位，青弋江、水阳江、西河等19条河流和巢湖、菜子湖、南漪湖等5个湖泊超警戒水位，其中水阳江部分河段超保证水位，4座大型、22座中型、397座小型水库超汛限水位。
上述超警戒水位的地方影响范围为安徽省的合肥市、芜湖市、马鞍山市、铜陵市、安庆市、黄山市、池州市、宣城市。这其中，歙县无疑是重灾区。
根据气象部门监测显示，安徽歙县从7月7日凌晨开始出现明显降水，尤其是在凌晨2时-3时、5时-6时出现20毫米以上的短时强降水。从7月7日0时-13时，安徽歙县累计降水量110.3毫米，达大暴雨量级。目前，安徽歙县的降水还在持续中，这是安徽歙县遭50年一遇洪涝灾害。
此前有学生家长向媒体表示，歙县此次水情跟水库泄水有关，有传言指是上游绩溪县的水库。
7月7日，歙县防汛抗旱指挥部一名工作人员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歙县严重内涝，“不是因为泄洪，而是上游降雨量太大，已经超过水库的调控能力，水从大坝上漫过去了。”
“快速城镇化对洪涝灾害风险的影响是全局性的。”近日，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防洪减灾研究所原所长程晓陶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近20年，城市扩张快速，三线、四线，甚至五线的城市，规划能力相对较弱，基础设施建设也弱，地方上“先地上后地下”的模式就更明显。因此欠账很多，很多地方政府是土地财政，城市建成区面积增长比城市人口增长还快得多。
 程晓陶指出，城市内涝这几年比较严重。现在每年统计发生内涝的城市都在百座以上。“空前规模的城镇化产生出来的压力非常大。城市向低洼易涝区迅速扩张，一些地方依赖土地财政，靠卖地来支持城市的发展，往往都是批出地来招商引资，先地上后地下，排水系统建设标准低、欠账多，这使得城市内涝问题突出。”
针对如何防止城市内涝，程晓陶认为：必须树立打持久战的概念。首先，政府要做好规划。实际上有些三四线城市还在快速扩张，一线的城市也还有新的楼盘在建。新建的这些小区，必须按照“不因开发而加大地表径流系数”的海绵城市建设要求，采取雨水源头控制措施，这是开发商的义务。政府首先要把这件事情管住，以免今后再花巨资进行“海绵”的改造，同时，有限资金就可以集中到防洪排水基础设施的建设上。而已建城区的海绵城市建设，则应以动员起广大人民群众打持久战的方式，各单位、各小区因地制宜，采取力所能及的措施尽可能将雨水留住。这是一个依靠群众、全面开花，指标逐步提升的过程，而不要求短期高投入、高指标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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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刘思言 siyanliu@caijing.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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