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火出圈的现象级网剧《隐秘的角落》完结了,开局豆瓣9.2,结局评分8.9,一路高能,让很多人感慨已经好几年没看过这么赞的国产悬疑剧了。
常爸也没忍住,端午三天抽空刷完,然后终于不怕被剧透可以“正大光明”地上网看评论了,可越看越不是滋味。
很多大号和弹幕都在骂主人公朱朝阳的原生家庭,可真正看进去,体会到每个小人物演绎的故事和传递出的情感之后,我想说的是:
这部片子里朱朝阳的父母,哪有大V们说得这么不堪?哪个父母能做到完美?而我们又真的想要认真去了解他们吗?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他们?
故事发生在珠三角一个沿海小城,三个孩子(朱朝阳、严良、普普)去景区玩耍时,意外用相机记录下一场谋杀案。自此,他们的命运便和杀人凶手张东升纠缠牵扯在一起,后续又接连引发了多起命案……
很多人写文都在探讨一个主题:
在本该阳光快乐的年纪,小主人公朱朝阳为什么会逐渐冷漠、丧失单纯和天真,一步步走向“黑化”?
而他们中的大多数把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朱朝阳的父母:
母亲是个控制狂,离婚后只想把儿子紧紧攥在手里,这种爱让孩子窒息;同时,妈妈只在意孩子的成绩,对他的心灵成长甚少关心;
父亲很早便组建了新家,偏袒现任妻子和与朝阳同父异母的妹妹晶晶,而给朝阳的爱则少得可怜。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妹妹坠亡后,爸爸主动带朝阳去吃“糖水”,本以为是父子难得的温情时刻,没想到却是一场爸爸对朝阳关于妹妹死因的试探和问话,亲情有了罅隙。
朱朝阳,也被称为这场暗黑游戏的终极大boss,就是在这样一个极度缺爱的环境里长大的,一些人甚至发出“没有天生就该善良的孩子,只有没有做好表率的大人”的感慨。
老实说,这样的观点我实在无法认同。中年人的压抑、无奈、得过且过,人性的复杂、脆弱、丰满,都被片中的老戏骨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是,那些批评声音声讨的,恰恰也是人到中年的悲情和身不由己,也是我们每个普通中年父母都难以甩掉的缩影啊。
所以,同样身为父母,对于这部剧里被批判程度仅次于张东升的,朱朝阳的父母,我没有恨,更多的,是怜。
周春红:为了做个好母亲,我放弃了其他所有身份
很多人认为,周春红是个强势、控制欲强、骄傲、高自尊的单身母亲。
确实是这样。
当老师善意提醒她,朝阳有些内向,应该和同学交朋友时,周春红忍受不了别人对他儿子的质疑和否定,直接回怼老师:他们是嫉妒我儿子成绩好吧?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交朋友是进入社会才做的事。我倒是担心朝阳和一些坏孩子玩。
对于回回都考年级第一的儿子,周春红一直以他为骄傲,也拿他来填充自己的骄傲。所以即便是老师找她谈话,她话里话外也不认输,全力维护自己的儿子。
朝阳过生日,爸爸带他去吃大餐。吃完晚饭回来之后,周春红一定要再给儿子做碗长寿面,只有看着儿子吃完自己做的面,她才能安心。
爸爸带朝阳在外面吃完甜品,周春红依旧坚持要儿子喝她准备的每晚固定一杯的牛奶。朝阳说他喝不下了,妈妈直接来了句:“喝不下倒了。”这其实对孩子是一种变相的胁迫,从小就是乖乖仔的朱朝阳不会听不懂,于是他一口喝掉了整杯牛奶。
这种不打不骂看似“温柔”的控制,的确很让人窒息,也让朝阳过早介入复杂的成人世界当中,小小年纪就学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两边有的都是讨好。
但是如果你能理解周春红的境遇,你就能感受到一个单身离异女人自己内心的压抑和痛苦。
前夫朱永平出轨,她选择了离婚。她恨朱永平、也恨小三王瑶,但同时,她又是一个传统、想要体面和高自尊的女人,她不会容忍自己像泼妇一样见王瑶一次打一次,甚至在王瑶的女儿朱晶晶坠楼身亡后,还带着儿子去看他们,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对朱永平和王瑶失去女儿的悲痛感同身受,没有幸灾乐祸,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难过
她也不像很多离婚的妈妈,不让孩子见爸爸,在孩子面前拼命说孩子坏话。她不干涉朱朝阳和爸爸见面,让孩子和爸爸一起庆祝生日,在朱永平失去女儿后,让朱朝阳多陪陪爸爸。
所以从这个角度说,周春红的大度,已经很不易。
但她心里真的就没有怨恨吗?当然不是。周春红把她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心,都压抑了下去,但压抑,不等于不存在。所以她格外拧巴、格外敏感,被男人背叛了一次之后,她内心急需一个寄托,这个寄托,就是孩子:
你可以和爸爸见面,但是和爸爸吃完饭后,一定要再吃妈妈做的饭;
见爸爸的时候带上你考第一的成绩单,让你爸知道知道,我身为母亲有多成功。
剧中,周春红在朱朝阳和爸爸庆祝生日吃完海鲜大餐之后,还问孩子:你还能吃得下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喜上眉梢地说:妈给你做碗长寿面。这个细节,很多人解读为控制欲太强,但常爸看了却觉得很心酸——妈妈没钱,请不了你吃海鲜大餐,能做的,就是亲手给你下碗长寿面!而朱朝阳虽然不饿,但还是说自己能吃得下,他的懂事也让人看了很难过。此时此刻的周春红,还未在压抑中爆发,而朱朝阳也尚未“黑化”,,我看到的不是制欲很强的妈妈和会察言观色的儿子,而是一对相濡以沫、过得不容易却还为彼此着想的母子。
婚姻失败、被出轨,身为妻子的价值和吸引力已经被否定得一文不值,所以周春红牢牢抓住“母亲”这个角色,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养育儿子身上,活得隐忍而坚强。
面对马主任渴望关系更近一步的要求,她直接拒绝了,自己的幸福就这样让步给“等儿子长大再说”。
作为母亲,她撑起了这个家;可作为女人,她牺牲得一干二净。
两种身份的不平衡,不知不觉中让周春红变得沉重、压抑,而这一切的出口,必然是和她生活的全部,也是最亲近的儿子朝阳。
王瑶来周春红景区闹事,在广播站污蔑她是杀人犯的时候,周春红有的只是无奈和委屈,甚至有些懦弱,她带着哭腔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当周春红听到王瑶指责自己儿子“也是个内心丑陋的杀人犯”时,她再也不能隐忍、沉默,她像一头护犊的母狼,不惜把自己和马主任开房的事实说出来,以证儿子和自己的清白。
而当她转过身发现朝阳在场时,身为母亲,成了有污点的放荡女人,她极力去维护的光辉、圣洁的母亲形象,也在那一瞬间,轰塌了。
所以当晚,当她想给喝完牛奶的儿子擦嘴,儿子下意识躲闪时,周春红的愧疚、绝望瞬间爆发成恼羞成怒。
她想当然地认为儿子是在嫌弃自己,连带着她的动作都用力得近乎疯狂。
这种下意识地对儿子的控制、争抢,透露出的却是一个中年单身女性的无奈和悲哀。强撑起母亲角色的坚强,可实际上,缺乏安全感的周春红、没有其他情感以寄托和抚慰的周春红,内心早就脆弱破碎不堪了。
朱永平:两边兼顾太难做,我只能和稀泥求个清净
身为单身母亲的周春红是内心复杂却又隐忍的,那么已经组建成完美家庭、有娇妻和可爱女儿的父亲朱永平呢?
他也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和身不由己。
演员张颂文把一个心思粗糙、有俩闲钱的小老板形象刻画得立体又生动。
平时对儿子不够关心,朝阳考第一的消息还是从牌桌上听来的;
儿子的鞋旧了、衣服洗得发白了,也是靠同桌的牌友提醒。
但朱永平嘴上还不忘逞强:“我今天就是要去带儿子shopping的啦。”
后视镜上挂着他的新家三口的合照,儿子因此不想坐副驾驶,粗心的父亲也没有察觉这一点,而是信了儿子“后座更宽敞”的理由。
夹在两个家庭中间,确实不好平衡,平时还有水产厂的生意要忙,所以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时,朱永平采用的是很多中年人一贯的做法:和稀泥求个清净。
当新任娇妻得知朱永平要带儿子去买鞋,于是电话里嚷嚷也要拉着女儿晶晶买裙子的时候,朱永平没有拒绝,而是和朝阳说:“王瑶阿姨知道我要给你买鞋,想过来亲自给你挑选一下,她这方面眼光比我好;你妹妹听说你在,特别开心,要过来找你玩呢。”
明明是现任妻子气势汹汹追到商场宣誓主权,朱永平在新家庭和儿子面前,为了表示自己能一碗水端平,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半推半就靠向后者。但同时,也伤害了正是青春敏感期的,儿子的心。
他的和稀泥政策,还用在当朝阳被王瑶弟弟绑架之后。
彼时女儿已经去世,王瑶整日心神不宁、活在痛失爱女的悲恸里始终没法走出来,而此刻如果再让她的弟弟去坐牢,王瑶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他又该如何面对?
很遗憾,亲情和法律,朱永平选择了前者,他希望朝阳不要向警察告发自己被绑架的事实,以求息事宁人。但又是因为和稀泥,他再次忽略了儿子的感受,没能给儿子一个公道。
抹一抹就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中年朱永平周旋于两个家庭、两个孩子之间的为父哲学,他和很多普通父亲一样,陪伴不够多、心不够细,对孩子的内心世界关照不够,但你要说他的爱太敷衍、给得太少,那也绝对是误读了这位父亲。
女儿朱晶晶坠楼死亡后,他悄悄录下和儿子的谈话,本想证明儿子的清白,却听到了清晰的拉链声,意识到儿子中途发现了录音笔,也意识到女儿的死,或许真的和朝阳有关。
要追问下去吗?一边是女儿的冤屈,一边是儿子的未来。
盯着女儿的遗像看良久,他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删掉录音。他选择对不起女儿,而去保护儿子,于是他再次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这时才意识到两个孩子其实在他心里并无区别,他一直在尽量保护每一个。
妻子情绪崩溃,家里已经没有烟火气,最让我这个老父亲动容的一个场景是朱永平去买馄饨当晚饭。店老板照样递过来三份,他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接过来。他把女儿的那份馄饨放在垃圾桶上,后来想了想,又没舍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强迫自己吞下女儿那份馄饨。
扮演者张颂文在解读这段戏的时候说:“那碗馄饨不能扔掉,扔掉了,就等于是把女儿扔掉了。”
朱永平的丧女之痛,一点都不比妻子王瑶少。只是妻子哭闹要靠自己安慰,警察调查需要自己冷静配合,水产厂的生意还要继续,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垮掉,不能崩溃。男人的难处也就在于此,他需要收起的情绪太多了。
也是这一次,朱永平在痛失做一个孩子父亲的机会之后,他似乎慢慢在另一个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孩子身上,学会了怎么做父亲。
(在儿子面前提“当年勇”,可谓是所有老爸的嗜好了)
他开始每周带朝阳游泳,和朝阳谈心、一起喝汽水,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而把女儿的死因,当成一颗苦果,自己咽下去,不和任何人说。父爱的深沉和隐忍,在朱永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朱永平为了保护朝阳,被张东升捅伤,临死前他拼尽全力把朝阳身上缠的胶带割断,并跟朝阳留下最后的遗言:“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妈妈,重新开始。”
这句“重新开始”说得别有深意,不管朱朝阳之前做过什么,对这层父子间始终没捅破的窗户纸,父亲在最后一刻都表达出了最大的谅解和祝愿
同为父亲,瞬间泪目。
到这里,如果还在揪着妈妈所谓“令人窒息的爱”,和爸爸曾经的无情、偏心,我觉得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他们都有当好爸爸好妈妈的那份心,只是一直以来,未必真的知道如何以恰当的、让孩子满足的方式当一个好爸爸好妈妈。
所以你要说朱朝阳的“黑化”,和原生家庭到底有多少关系?我想,在这部一环扣一环、讲“多米诺效应”的悬疑剧里,朱朝阳越走越偏固然有很多其他的机缘巧合,而周春红和朱永平,或许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全部归咎于父母,是不公平的,或者是没读懂老戏骨们是如何精准又传神地去演绎人性的复杂。
在我看来,周春红和朱永平这对看似“槽点多多”的爸妈,恰恰是你,是我,是每一个无法把每件事都处理得尽善尽美、把孩子的每一刻感受都照顾到的,能力平平的普通父母。
人到中年,被很多现实问题压着,被多重社会身份束缚着,父母的身份,也是让我们最为焦虑和惶恐的。
每次出现“孩子自杀”、“少年弑母”等等新闻时,我们的口径都会在第一时间,一致对准这些孩子的“不合格父母”:
他们控制欲太强,让孩子喘不过气;
他们不关心孩子的内心,孩子太孤单;
他们的爱太细致入微,孩子一点承压能力都没有……
这些对父母太多的条条框框和批评,身为父亲的我有时候听了也觉得压力山大。
30+的姐姐们在电视屏幕前无所畏惧地乘风破浪,但像我们一样的更多普通人,每天做的最多的,其实都是在跌跌撞撞中处理家庭琐事,顾不自暇了也要忙着养家糊口。
父母不是神,是人,是凡夫俗子,谁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内心纠结难以释怀的东西,这些东西或许不来自于孩子,但难免会在朝夕相处的孩子身上投射出来,正如被婚姻抛弃的周春红,如两头难做人的朱永平。
这是人之常情,更是人性本来就复杂的样子。
所以,我看剧中的周春红和朱永平,心里更多的是同情,却不忍苛责。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最后,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拥有一个很快乐的家庭和童年——虽然不可能完美,但是仍能在父母的爱中茁壮成长。也希望我们每个父母都可以学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让孩子感受到自己的爱。
你看了《隐秘的角落》吗?有什么观后感,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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