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菜篮子”新发地，疫情爆发之后

因北京发现4名本土新冠肺炎确诊患者都曾有新发地批发市场的行踪，且571名新发地从业人员中，有45名咽拭子呈阳性，新发地批发市场自6月13日凌晨被全面封锁。作为首都的“菜篮子”，全城的生鲜供应出现哄抢和短缺，传染源的追踪仍扑朔迷离。

记者｜刘畅

实习记者｜李晓洁岳颖

聚焦新发地

“6月13日凌晨，所有牛羊肉市场里的商户已被送到宾馆集中隔离，新发地批发市场里其他的商户也被要求在小区里不能出来。”猪贩何明租住在新发地所在的北京新发地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为商户提供的公寓里，等待核酸检测。

何明的工作场所是新发地肉类交易大厅，与南边的牛羊肉市场相隔一条马路。据货车司机吴奎告诉本刊，1月份全国爆发新冠疫情时新发地也没有停业，但这次不同，12日仍车水马龙的新发地批发市场，13日凌晨1点左右便开始封锁。本刊记者所见，新发地批发市场外层层障碍，最外层是清障车或公交车，其后是警车，其后是挡住各个出口的围栏和横幅，其后是大门口前驻守的武警。市场关闭，生鲜、肉类、冷冻肉类封存。

2020年6月13日，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暂时休市，警方对周边进行交通管控。（图｜人民视觉）

风云突变的原因是新冠肺炎疫情的悄然聚焦新发地。

据6月13日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第114场新闻发布会报告，12日确诊的四名患者都与新发地批发市场有关。从主动筛检的571名新发地从业人员中，发现45名咽拭子阳性者，另一农贸市场也有一例新发地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46人暂无症状，“已纳入严密管理和观察中”。同时，在对全市的农贸市场、大型超市的排查中，共采集海鲜、肉类等食品及外环境涂抹标本5424份，完成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新发地市场发现40件环境阳性样本。

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

“看来新冠病毒已在人群中有了一定的传播。”一位基础免疫学专家告诉本刊，“环境样本阳性”表明环境中有冠状病毒的污染，存在传播风险。而500余人里，发现45名咽拭子阳性，核酸阳性率是比较高的，“这个比例与公布的病例情况相符。因为根据北京疫情报告会上公布的病例2，这位在新发地冰鲜海鲜市场居住和工作的50岁男士6月6日时发病，确诊时一个星期，说明即使不算潜伏期，新冠病毒已在新发地至少传播了一个星期。”

但目前呈咽拭子检测阳性的从业人员并不意味着已经确诊新冠肺炎，该专家介绍，在进行两次咽拭子检测都呈阳性后，如果没有症状，则被认定为无症状感染者，如果有症状，则被确诊。

李晓洁摄

分批检测的等待之中，新发地周边的餐馆关门，包括何明的公寓在内的三个小区，又回到封闭的模式，居民只出不进。何明说，社区工作人员把仍开着的小超市的电话贴在小区里，居民可以打电话买东西，新发地公司也可以给商贩们送菜。而家在保定，刚回新发地复工没多久的吴奎则无家可归，“我们平时就住在与新发地一桥之隔的物流中心里。如今物流中心也封闭了，凌晨把车开出来，天亮就不能进了，只能在外面转悠。”

首都“菜篮子”的危机

新发地批发市场的封闭，波及到全城。据媒体报道，北京各大菜市场变得熙熙攘攘，因为社区的小超市和菜店的采购员一早儿就前去采购，而上午时分，这些店面里的绿叶菜已近断货，根茎类、耐储存蔬菜旁则排着长长的大队。

皆因为新发地批发市场作为首都的“菜篮子”，是北京交易规模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辐射全城。在其官网上介绍，该市场市场现占地1680亩，管理人员1500名，固定摊位2000个左右、定点客户4000多家，日吞吐蔬菜1.8万吨、果品2万吨、生猪3000多头、羊1500多只、牛150多头、水产1500多吨。据北京市商务局二级巡视员王洪存介绍，其中蔬菜约占全市供应总量的70%，猪肉占10%，牛羊肉占3%。

李晓洁摄

而对于新发地批发市场周围的居民，位于西南四环的新发地批发市场，周围两三站地都是它的场地，生鲜食品一应俱全，本就是他们生活的中心。“白天周围的市民拿着袋子或是骑着车，或是坐公交车，来到市场里买肉、买菜。”何明告诉本刊，最先发现确诊病例踪迹的牛羊肉市场有四层，地处整个新发地批发市场的边缘，白天零售牛羊肉和水产品，以及相关食品的调料。从牛羊肉市场一直向南，蔬菜、粮油、水果、副食的交易区应有尽有，能否细分到芹菜和豆芽都有各自的批发市场。市民往来其中，可以买到比超市里更便宜的食材。

在当下封锁期间，仍然忙碌的是新发地批发市场外的小超市，店主的电话不断，都是周边被封锁的居民打来的，住户想要蔬菜，店里只有鸡蛋和水果，鸡蛋也即将被卖光。店主告诉本刊，店里的瓜果、零食，也都是从新发地进的。

2020年6月13日，位于北京新发地市场周边的新发地长途客运站停运，已购票乘客可以办理退票业务。（图｜人民视觉）

平日的购物习惯，为周边居民增添被感染的风险。但从运货人的角度来看，新发地内部的风险有强弱之别。“之前的检测极其严格，进大门要测温，不戴口罩不让进，进大门就要消毒，运的菜也会抽检。”吴奎说，没想到刚放开管理没有几天，就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问题。但他并不十分恐慌，因为与周边居民的路线不同，他们与目前出事的牛羊肉市场的关系很小。“包括海鲜在内的牛羊肉交易市场在新发地批发市场的边缘，与蔬菜不在一个区域，我平时走新发地批发市场西边的黄陈路，都不去牛羊肉市场所在的大门，甚至运菜的司机与运牛羊肉的司机也几乎相互不认识。”

因此，为保障北京蔬菜、水果的持续供应，王洪存介绍，新发地暂时休市期间，原在市场内交易的蔬菜和水果移到新发地停车场等指定的五个区域，重新规划运输路线。运送牛羊肉的车辆，也将被分流。

三文鱼疑团

除了被哄抢的蔬菜，本不是海鲜批发中心的新发地，也引起了全城对三文鱼的恐慌。6月13日，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董事长张玉玺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相关部门抽检时从切割进口三文鱼的案板中检测到了新冠病毒，该产品的货源来自京深海鲜市场。与此同时，北京多家超市、日料店紧急下架三文鱼。

虽然根据目前的研究，新冠病毒感染宿主的受体都存在于哺乳动物之中，三文鱼本身不太可能感染新冠病毒，但已知在牛羊肉市场中检测出的三文鱼砧板上发现的环境阳性样本和其他环境阳性样本，说明在环境中找到了新冠病毒的核酸，新冠病毒仍可能在较大范围内传播。

2020年6月13日，北京丰台区一家超市内的三文鱼已下架。（图｜人民视觉）

牛羊肉市场所在的楼，白天零售，晚上批发，牛羊肉和海鲜在一起。何明告诉本刊，无论何种品类，新发地批发市场的工作频率和链条都是相似的，白天面向周围的老百姓零售“边角料”，晚上11点以后才是真正运转的时刻。晚上11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来自各地的货车到批发市场内各个市场卸货，紧接着大型超市或餐馆的采购商开着货车前来进货，货物在第二天清晨出现在各个超市的货台上。“整只的牛羊肉会在那栋楼的地下被肢解，猪下水也在那里批发。”

不同的品类之间，存在病毒传播的可能。相关基础免疫的专家说，“三文鱼很可能是加工运输环节被污染的。因为消化道也是传染途径之一，也许加工人员是感染者，或是与感染者共用了厕所，回来没有洗手便切了三文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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