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今天的文章前,我想请每一位女孩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有四个选项「从不,很少,有时,总是」,我们根据自己的真实情况,选出自己的答案。
你想问我为什么吗?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全。
1. 在过去的一年里,你的性伴侣有拒绝过戴避孕套吗?
2. 你的性伴侣妨碍你避孕,或者试图在你不想怀孕的时候怀孕吗?
3. 你的性伴侣威胁或恐吓过你吗?
4. 你的性伴侣打过你、扇你耳光,或者对你造成过其他身体伤害吗?
5. 你的性伴侣是否曾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与之发生性行为?
6. 从你出生到现在,是否有任何人强迫你与之发生性行为?
现在,你想知道这些问题从何而来吗?
它们来自一场堕胎手术的术前辅导。在美国,一些社会工作者在为准备接受堕胎手术的女性做咨询时,会提出以上问题。
这些问题,对于女性的安全与健康,本来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们本质上都是在询问同一件事:你的意外怀孕,是被强迫的吗?
然而,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它们似乎都还未得到足够的重视。以至于,不少女性要在堕胎前,才终于有机会正视这样的事实:我的伴侣在伤害我,而这不是我应得的。
接受这种事实,对于任何一个有感情、有尊严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意味着恐惧、愤怒、屈辱、心碎…… 导演 Eliza Hittman 把这一幕真实地呈现在电影《从不,很少,有时,总是》中。
今年2020年1月刚上映的这个剧,入围了第70届柏林电影节提名,凭借高分暂列榜首。
面对开篇的这些问题,起初影片中女主人公还能轻松面对,但随着题目越问越直接,越问越沉重,她终于退无可退,无法再回避那些痛苦的过往。
这组「四选一」的测试题,逼哭了片中的女主人公,也逼哭了荧幕前无数的女性观众。在社工温柔但坚决的鼓励下,她或者她们,都不得不正视自己被伤害的事实。 导演 Eliza Hittman在接受采访时坦言,她在创作这个故事时进行了大量的社会调研。影片中对主人公进行辅导的社工一角,便是由她在实际调研工作中结识的一名社会工作者本色出演。所以,《从不,很少,有时,总是》虽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却无比真实。同时,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它发生在美国,也不只发生在美国。它要讨论的问题落在未成年的「她」身上,也同样摆在成年的「她们」眼前。Autumn,一个十七岁女孩,无论外表还是内心,都与其他年轻姑娘别无二致:喜欢穿卫衣、牛仔裤,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业余时间会到超市打零工,攒点零花钱,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同性朋友,对家长有点叛逆,但左右也还能和平相处。
生活之于 Autumn,不存在温饱问题,尽管她在日常,总会或多或少遇到些不必要的挫折……比如,家庭生活中,比起称赞,继父更喜欢嘲笑她。而母亲的全部精力,已在照顾幼小的妹妹们和全家人的起居上消耗殆尽,再无暇关照少女的情绪。
在学校表演节目时,比起鼓掌欢呼,男孩们更愿意给她难看,看她闹笑话。
打工的地方还有个变态,仗着自己管理人的身份,总喜欢亲女孩的手,占女孩们便宜。
但这些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她可以回呛继父让他「去吃屎」,也泼了骂她的男同学一脸水。至于打工遇到的那个变态管理人,让他亲一下手背也不会死,忍一下就过去了。总之,Autumn 就是那种生活中最常见的女孩,你不会把她和「不幸」、「苦难」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即便地方诊所里的老太太跟她说「堕胎有罪」,即便要把自己的肚皮捶打出淤青,要喝掉一整瓶漱口水,她也不想怀孕。
她试遍了网上搜索到的各种「自行堕胎」偏方,然而肚子还是一天天变大了。身体明明是自己的,却不由自己做主。这样没道理的事,折磨着 Autumn 的身体,更折磨着她的精神。直到她最好的姐妹 Skylar 发现了她的秘密,事情才终于出现了转机。那日,Skylar 在向超市管理人做收银交接时,除了像往日一样继续忍受被占便宜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偷偷从当日的营业额中抽了几张现金塞进自己兜里。
第二天,两个女孩,带着偷来的几十块美金,坐上了前往纽约的巴士。在纽约的计划生育诊所中,Autumn 得到了正规且专业的医疗服务,和社会工作者的帮助。不足的手术费用也由诊所的私人基金垫付,只是唯一的意外是,原来她不是怀孕 10 周,而是 18 周。原来,为了阻止她堕胎,家乡的诊所向她隐瞒了真实的怀孕周数。这里要多说两句,很多不清楚美国国情的观众,看到这时会觉得故事突然变得有些戏剧化。事实上,由于宗教等原因,美国民间一直以来都存在着致力于推行反堕胎法案的组织。这些组织利用相关资源在地方建立大批「假堕胎诊所」,对前来进行堕胎咨询的女性进行干扰与阻挠。手段不限于虚报怀孕周数,向她们展示胎儿图像或播放洗脑宣传片,以激起堕胎女性的负罪感等等。
早在 2014 年,美国就有多家媒体对这些民间反堕胎活动进行过报道。Autumn 正是上了「假诊所」的当,而这个意外使她的堕胎手术推迟到第二天。身无分文的两姐妹,要解决过夜、温饱和回程车票的问题,Skylar 想起她们在来纽约时的巴士上,遇到的那个主动与她搭讪的男孩。男孩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要 Skylar 的身体,而 Skylar 想向他借几十块的车票钱。这是个讨价还价的「交易」过程,最终 Skylar 以一个满足男方需求的长吻,借到了她和姐妹的车票钱。
在纽约的地铁里辗转一夜后,Autumn 在第二天顺利地接受了堕胎手术。
一个十七岁女孩决定去堕胎。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匪夷所思的展开。一切都在「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又不会死」「忍一下」和「别的女孩不也是这样吗」几句话间,便可讲完。
然而,正是每一个「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又不会死」和每一个「忍一下就过去了」、 「别的女孩不也是这样吗」的瞬间连在一起,才让一切看起来尤其的压抑和触目惊心。没有遭受明显的身体暴力,没有生命受到威胁,没有食不果腹,没有失学。这样的 Autumn 或 Skylar,远远不及大众心目中那个「不幸的女孩」的标准。但恰恰已经是这么「幸运」的女孩了。生活中却依旧要处处小心、时刻紧绷,难得一刻喘息。社会的偏见、男性的攻击、性剥削以及安全威胁就像幽灵一般,与她们如影随形。
再观现实,远的不说,单看近两年各类女性相关的社会新闻,也是桩桩令人发指,件件使人窒息。前有灰色产业 PUA 团伙普及坑骗女性技巧,后有偷拍摄像头无孔不入。左边是光天化日拖拽女性猥亵,右边是家暴轮不着外人管。昨天北大女学生被男友逼跳楼,今天律师鲍毓明性侵 14 岁养女。最吊诡的是,出现在这些真实的残酷故事中的女性们,哪一个又不是「生活中最常见的女孩」呢?
而越多勇敢的女性走到大众面前,讲述自己真实的遭遇,我们越发现,原来浮出海面的只是冰山一角。
别说「生活中最常见的女孩」了,就连业务能力一流的女演员、世界顶级的女运动员,甚至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她们又摆脱掉偏见的枷锁和粗暴的对待了吗?
没有 Skylar,Autumn 不会踏上去纽约堕胎的大巴。社工和妇产科医生虽是专业人士,但同是女性,令她们对 Autumn 的处境更加理解,她们深知如何利用专业去帮助困境中的女孩。当爱尔兰宣布要对「女性是否拥有堕胎权」进行公投的时候,身处世界各地的爱尔兰女性们不约而同地放下自己手中的事,纷纷踏上回乡之路,她们说要#回家投票#。当韩国的女大学生们向不公平选拔人才的校方抗议时,是学姐们手举#姐姐来了#的标语赶去前方保护她们。当 N 号房的犯罪者们躲在阴暗角落寻找到下一个目标时,是女性媒体人联手把他们揪出来,曝光在青天白日下……疫情期间,我看到的是有号召力的女性博主如何奔走疾呼,为前线的女医护人员筹措卫生用品。
鲍毓明事件一出,排队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女明星们。
当有人在车水马龙的北京街头公然拖拽女孩,企图施暴时,是同样可能成为被侵害目标的女孩第一个冲上去阻止的。每一次,当女性呼救时,最先回应她们的总是女性自己。也许一个人时,我们都是无力的。可当所有无力之人背顶背、手牵手时,就一定会诞生新的力量。
我们知道,如今的问题是由过去的不足造成的,社会的问题也是人的问题。而想要解决人的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教育。三年前,因为种种阻力,教育理念和性别观念都十分先进的性教育课本——《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曾一度遭到撤回。最近,喜闻编纂并出版了这套优秀教材的北京师范大学,再次发起#推广全面性教育#议题,呼吁人们正视、理解并支持性教育。
@北师大儿童性教育 在微博中写道:性教育不等于防性侵教育,它有着非常丰富的内容。性教育包括身体权利、性别平等、人际关系、健康、福祉、尊严等。它培养相互尊重的社会关系和性关系,帮助儿童和年轻人学会思考他们的选择如何影响自身和他人的福祉,并终生懂得维护自身权益。想要从根儿上打破性别枷锁,就不得不从对人的教育开始。希望更多的姐妹们能够关注此类话题,不断发声。因为姐姐一直在,生活才有光。最后,我真诚祈祷,本文推送后,在我们开篇设置的那份问卷中,每道题的多数选项都是「从不」。作者:田静 本文转自公众号「女孩别怕nvhaibiepa」,未经许可,禁止二次转载。回复 活动 了解本周其他城市线下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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