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最新一期《向往的生活》，真羡慕陶虹姐姐的状态。
身材紧致挺拔，脸上没有多余赘肉，整个人都特别有精气神，直接去隔壁《乘风破浪的姐姐》里踢馆也没问题。
她看着张子枫、张婧仪的背影，对周迅感叹了一句：我们的豆蔻年华米有呢。
明明是句伤感的话，陶虹讲起来却嗲嗲的。
我突然想到她在《空镜子》里演的孙燕，就是这样又甜又憨。
快二十年的老剧了，但依然是最好的女性题材国产剧。
现在在网上提起女性相关议题，就时常会引发“战争”，多方输出非黑即白言论，势如水火。
挤压了理性的探讨空间，也把一个本该有人文关怀的话题，变成了戾气广场。
《空镜子》之所以好，就好在没有立场先行。
剧里只是温柔地演着生活琐事，没有一句台词在强cue概念。
我们通过两个女主角各自的际遇，自然会对女性的困境和突破，脆弱和坚强，感同身受。
01
《空镜子》的主角是一对姐妹。
姐姐孙丽，漂亮、聪明、高学历，是被偏爱的宠儿，游走在两个追求者之间，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相比之下，妹妹孙燕就平凡很多。
不如姐姐漂亮，没上过大学，是个普通工人，对未来懵懵懂懂的，总是哈哈傻笑。
陶虹演孙燕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她当时已经拿过了金鸡奖、华表奖，是最红的女演员之一。
制片人郑凯南也是女性，她把万方写的原著小说拿给陶虹看，问她愿不愿意演。
陶虹在飞机上看完小说，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马上答应下来。
扮演孙丽的人就不太好选了。
据说大陶红、俞飞鸿、杨童舒都接触过，但都没成行。
甚至都已经开机了，这个角色还没定下来。
多年后，剧组在北京台的一个综艺上重聚。
提起这段来，陶虹说当时所有的著名女演员，他们都考虑过。
但那个时代，对孙丽这种女性角色，还是带批判眼光的。很多人不愿意演。
牛莉当时也有顾虑，不知道该不该接。
在剧里扮演马黎明的许亚军，是牛莉好友。
他劝牛莉，说剧本特别好，我们所有男演员都给你们姐俩儿当绿叶，来衬托你们俩，快来演吧。
另外两个男主角是姜武和何冰。他们当时都是很红的男演员，不介意番位、戏份和人设，就图剧本好就来演。
再想想现在，撕番位都快成国产剧的标配了，也是不免唏嘘一下。
02
小时候看《空镜子》，确实把孙丽当反派来看。
她对感情不忠诚。
心里爱青梅竹马的马黎明，又嫌他游手好闲，没有前途，配不上自己。
和条件更好的研究员张波在一起，但又放不下马黎明，还怀上了马黎明的孩子。
马黎明“投机倒把”，坐了牢，她打掉孩子，和张波结婚了。
结婚生子后，依然野心勃勃。
她想出国读书，不顾家人反对，丢下刚周岁的儿子，就去了美国。
为了绿卡，和张波离婚，嫁了个有钱老头。
后来遇到个年轻律师，又离婚再结婚，然后又分手。
中间一直和马黎明纠缠不清，还联手赚她美国老公的钱。
这种人设放到现在，应该也没几个小花敢接。
我今年重看后，才发现编剧和导演，并没把孙丽当做反派来拍。
孙丽不是完美的“好人”，但她很多霸道、自私的言行，都像是对现在又抬头的“娘道”的抗议。
妹妹孙燕和小学同学翟志刚结婚。
婚礼上，翟志刚嫌孙燕的婚纱暴露，让孙燕把胸前露出来的地方别住。
孙丽看到后，马上制止。她笑着说，你不懂，婚纱就是要展示女性美，人家都是这么穿的。
翟志刚不听，又给别上。
翟志刚说：她是我老婆。
孙丽说：但你别忘了，她叫孙燕。
前段时间，打着“女性主义”旗号的《不完美的她》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女权宣言。
譬如：女孩子不要把讨好别人当成一种习惯，不然有一天靠山山塌就不好了。
但没有情节铺垫，没有上下文语境，为了cue女权，强行来几句观点输出。
剧本水平真是被《空镜子》吊打八千个回合。
《空镜子》里，没有一句正常人不会在生活中说的空洞口号。
人物都说着日常对话，但你可以从这些对话中自然感受到编剧要表达的观点。
我们再看看那句对话：
——她是我老婆。
——你别忘了，她叫孙燕。
编剧借孙丽的口要说的是：
女性首先应该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妻子或者母亲。
孙丽和翟志刚争了几轮，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孙燕全程傻傻站着，没有主意，左右为难。
孙丽对她说：要是以后他说什么，你都言听计从，那你们的婚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果然被孙丽说中。
03
翟志刚细心，精打细算过日子，刚结婚时，孙燕觉得老公包揽一切，很省心。
但翟志刚小气、多疑的性格暴露得越来越多，两人经常闹不愉快。
翟志刚阳痿，婚后一直没孩子，他却对外说是孙燕有问题。
孙燕对这些都忍了下来。
孙燕刚结婚时，偷偷问孙丽，她和张波“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
孙丽直白地说：你说的是性生活啊。
然后和妹妹说起自己的感受。
聪明的孙丽说着说着就明白了翟志刚有问题，孙燕还是在维护翟志刚，说我爱他就行了。
孙丽最后只能说：你这样无原则地忍气吞声，最后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看到这里，惊叹以前的电视剧尺度真大。
现在的国产剧连吻戏都难得一见，根本不可能出现女性角色讨论性生活质量这种情节了。
当然，如果孙燕只会傻傻地逆来顺受，那就变成现代版“娘道”，也就不值得二十年后重看了。
孙燕在剧中一直在成长。
她刚出场时，是跟在姐姐后面的懵懂女孩。
幻想能像姐姐一样，遇到浪漫的爱情。
相亲认识的潘树林，不解风情，看音乐会都能打呼。
潘树林好打抱不平，路见不平就要和人打架。
孙燕总把他和姐姐的研究生男友对比，越看越不是理想爱人。两人分手。
后来翟志刚追她，和大老粗潘树林不同，翟志刚细心敏感，很体贴。
孙燕和他结婚后，发现敏感的背面，是疑神疑鬼，小里小气。
孙燕和孙丽不同，她单纯、厚道，总为他人着想。
但姐姐不间断地追求新生活，也启发了她。
孙丽总是鼓励她，不要安于现状，要不断进步。
孙燕于是上夜校，学会计。
翟志刚为此一直和她吵架。
他担心孙燕提升了自己，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控制了，一直打压孙燕。
也担心孙燕会不会和男同学搞在一起。
孙燕不像刚结婚时那样，只知道妥协了。
不管翟志刚怎么和她吵，她还是坚持去上课，考到了会计证，有了更好的前途。
04
孙燕终于怀孕，用她的话说，翟志刚像仆人一样伺候她。
但孙燕感觉一点都不好。她明白，翟志刚对她那么好，只是想让她生个孩子，并不是因为爱她。
孙燕流产了。在医院里，善良的孙燕还一直安慰翟志刚。
但翟志刚连扶都不扶她一下，没有一句好话，张口骂她：你他妈怎么连个孩子都怀不住。
孙燕回答他：我们离婚吧。
离婚后，孙燕经历过消沉、孤独和自我怀疑。
04
有一段她和张波谈心的戏，小时候听不太懂，长大后再看，感动得要命。
色调昏黄，飘着小雪，孙燕和张波刚刚看完《泰坦尼克号》出来，孙燕为男女主的爱情哭得一塌糊涂。
他们走在北京夜晚的街道上，她承认，她一直羡慕姐姐。
常常想是不是姐姐的人生比较好？
虽然别人都夸她善良，但善良并没让她过得更好。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遇到爱情。
她看不清未来，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就只能茫然地往前走。
《空镜子》的镜头语言非常考究，很有电影感。剪辑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杨亚洲用最文艺的手法，拍着最朴实的生活。
短短20集，把两姐妹二十年来，从少女到中年的人生际遇，和由此带来的心境的改变，交代得细腻极了。
《空镜子》里，还有一个非常出彩的女性，就是两姐妹的妈妈。
平日里就是个好事、唠叨、没什么文化的普通妈妈。
但编剧又通过她和老伴的几句简单台词，告诉我们，她也是个独立自强的女性。

年轻时，丈夫被调到西藏。她一个人在北京带着两个孩子。
虽然生活很辛苦，工作也没有落下，还评上了先进工作者。
丈夫在西藏工作时出轨。妈妈虽然原谅了他，为了他的形象，也没告诉过女儿。
但心里的裂痕永远弥合不了，不管多大年纪再想起，还是很受伤。

但她只是恨丈夫，没对第三者口出恶言。
她看清了一件事：说来说去，倒霉的还是女人。

万方当年接受采访时解释为什么取名叫“空镜子”。
她的原话是：
我看周围人的生活，包括我自己的，你说是非常明确的、很清楚的？我觉得都不是，往往有一种混沌的感觉。你很忙碌、很辛苦，也激动、也高兴、也生气、也发愁，处于各种情绪之中，但走过来了回头，总感觉混混沌沌这一生就这么过来了，就是“空”。可在中国哲学里，“空”又可能是“满”。
至于镜子，最初是写到小女孩儿很喜欢照镜子。镜子是一种很实的东西让你照，但是又有一种“空”的感觉，像人的一生，小说写了孙燕这个人物从20多岁到40多岁将近20年的一段时光，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就过去了呀，那种感觉。
兜兜转转，孙燕最后又和潘树林结婚了。但此时两人都不是当年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轻人了。
孙燕羡慕孙丽过得轰轰烈烈，其实孙丽也在羡慕孙燕有平实的生活。
女人到底该怎么活？也许并没有标准答案。
不管怎么选，人们最终都会对没走的那条路心心念念。
就像万方说的，混混沌沌中，一生就这么过来了。
女性议题不应该变成戾气广场。
尊重女性，也尊重每个人的人生选择，最终你自己也会得到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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