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家靠劳动、发家靠资源、发财靠资本。
最近梦洁股份(002397)和美女带货网红薇娅的合作堪称教科书式的范例:800多万元的销售额带来40多亿元的市值增长,现实再一次狠狠地抽打着我们“劳动最光荣”的美好初心。
梦洁股份和薇娅在2020年到目前为止的合作中:
营销累计实现了价值812万元产品的销售,对于平均月薪4150元的梦洁员工来说来说,新订单带来新工作,此所谓养家靠劳动;
薇娅得到213万元费用,大流量+高颜值=高收入,此所谓发家靠资源;
公司在短短8个交易日内,市值从37亿元增至78亿元,此所谓发财靠资本。

梦洁股份的带货之路
先介绍一下梦洁股份这家公司,其全称是湖南梦洁家纺股份有限公司,主要从事家纺产品的设计、制造、销售以及提供家居生活服务,旗下共11家全资子公司和1家控股子公司,拥有梦洁(MENDALE)、寐(MINE)等自主品牌,在家纺行业处于中国领先的地位。
薇娅则是当红的带货网红,属于和李佳琦不相上下的带货头部大V,不仅带货能力很强,而且外形靓丽。可惜带货虽好,但还是不如资本来钱快,在这次合作中,薇娅实际上也成为了梦洁股份资本游戏中的一个工具。
梦洁集团CEO李菁与薇娅

根据公司的信息披露,梦洁股份与薇娅共合作7次,其中:

2019年合作直播销售公司产品3次,累计销售金额469.25万元,支付的合作费用为104.22万元;
2020年合作直播销售公司产品共4次,除了5月18日的合作暂未结算外,其他3次累计销售金额为812.12万元,支付合作费用为213万元。
与薇娅合作带来的实际效果如何?薇娅2019年带货的3场直播收入,仅占公司2019全年营收(26亿元)的0.3%;2020年第一季度的3场直播收入,仅占今年一季度营收(3.63亿元)的2.24%。但是自公司公布合作协议后,公司的股价从4.8元涨至最高10.12元,累计涨幅110%,市值增加40亿。
作为对比,这家公司今年一季度的净利润只有0.29亿,而且自2015年以来,公司陷入了增收不增利的困境,每年的净利润大约维持在8000万元上下,利润还不及十年前2010年的水平,相比耐心做实业,还是炒股来钱最快。
梦洁股份2010年以来营收与归母净利润
奇怪的通知
早在4月16日,梦洁股份持股5%以上股东伍静表示计划在15个交易日后的
6个月内减持1200万股。

不到一个月后,梦洁股份公布:2020年5月11日下午,公司与谦寻文化正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是通过“薇娅”直播间直播销售公司产品,是公司正常的经营活动,不存在迎合“网红直播”市场热点进行股价炒作并配合股东减持的情形。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不是从2019年就开始合作了吗?为什么要到大股东想减持的时候就高调宣布与网红合作呢?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大股东看到年初一些公司带上“网红概念股”的帽子后股价突飞猛进,自己也受不了这个诱惑,正好公司和薇娅有合作、正好近期要减持,那就加上这个网红概念吧。
果然,就在公司公布“不存在炒作股价配合股东减持”的第二天,大股东就开始减持了,在此之后几乎每天都减持,根据公告显示,5月12日至5月18日期间,公司大股东伍静(老板娘)通过集中竞价和大宗交易合计减持公司股份1419.91万股,套现约9645万元。不光是伍静,还有她的姐妹伍伟、董事张爱纯之子周瑜、副总经理成艳及其配偶张戬全都在此期间减持了公司股份。
梦洁股份大股东伍静
没错,正是在普通股民面对涨停板想买都买不进的同时,公司大股东正在偷偷出货。这种玩法在市场上并不少见,大概率是游资和大股东商量好了套路,连续一字板,上涨过程中谁也买不到,最后一买到就是跌停,可能是典型的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
好在,妖股连续活跃多日后,终于引起了深交所的注意,深交所于5月22日晚间发布公告:对连续多日涨跌幅异常的“梦洁股份”持续进行重点监控,并会及时采取监管措施。
梦洁股份近期股价走势(日线)
如果深交所晚几天关注这件事,后果会比现在更严重,目前已经有大量资金被套。在股价已到高位的5月21日,梦洁股份打开一字涨停后仍有16.3亿元资金追高,5月22日股价大跌,当日又有11.8亿资金涌入然后到了本周一(5月24日)梦洁股份大幅低开后瞬间被砸到跌停,由于T+1机制,21日已是历史最高价,追高的16.3亿资金等不到下一个交易日更高的价格卖出,而22日抄底的11.8亿资金面临的是下一个交易日的跌停板,高位入场的20多亿资金几乎全部被埋。
类似的“网红概念收割机”还有很多,今年年初,新文化(300336)由于“李佳琦概念”而连续5个交易日涨停、星期六(002291)和日出东方(603366)由于“李子柒概念”也连续大涨。
热炒之后,他们有着相同的结局,这几家公司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全都遭遇了腰斩,从哪里涨起来、跌回到哪里去。我们看到的是一张K线图,背后却是无数投资者的血泪。
相比我们曾经见过的上市公司恶行(比如以康美医药为代表的数不清的财务造假造假、以暴风科技为代表的无数概念炒作),梦洁股份也算不上有多恶劣,毕竟他们是一家过去默默无闻、业绩真实、估值也没疯狂到三四位数的传统行业公司,而就连这样一家公司都能带来如此严重的影响,那其他盘子更小、业绩更差、行业噱头和空洞概念更多的公司又准备着多少陷阱在等着投资者呢?

如今中国金融开放力度不断加大,但外资在中国市场上基本只追逐大公司,这种选择偏好或许不仅是因为经济新常态下的马太效应带来更加残酷的竞争,更是因为在监管有待完善的背景下,大公司害人的潜在成本更高,而且大公司盘子够大,不可能被某一路资金做局。想象一下,有谁能控盘茅台或招行?而茅台和招行这种公司通过控制股价、内幕交易的方式来坑骗投资者会是什么后果?这对他们自己带来的损失比破罐子破摔的小公司要大得多,所以他们不大可能这么做,这是作死行为。
不过大公司也不见得就100%安全,康美药业原来还是上证50成分股,这一指数被市场视为是A股核心资产,甚至有“漂亮50”的称号。
超级长牛
再说一件事,大洋彼岸的最强股指纳斯达克100已经攻回疫情带来的失地,距离历史新高不到1%了。这和梦洁股份的事看上去不相关,其实很有对比价值。
美股长牛的原因一方面在于业绩,2009年以来这轮牛市主要由苹果、微软、亚马逊、谷歌、脸书为代表的科网巨头所拉动;另一方面,也是优胜劣汰的环境奠定的基础,使得投资者可以放心把自己的财富寄托在无数自己看好的公司身上。
长牛的纳斯达克100指数
美国重要的信息科技公司
很多人觉得奇怪,我们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快于美国,为什么沪指十年不涨而美股却可以十年长牛呢?大多数人没有看到的是,A股在指数的背后,总市值增加非常快:2005年6月,A股总市值2.9万亿元,到了2020年一季度末,A股总市值达到56.2万亿元,是2005年的近20倍,怎么能说股市没反应经济基本面呢?
指数之所以不涨,是因为那些不怎么流通的、竞争力差的、只在指数编制过程中增加分母的烂公司实在是太多了。它们无法为投资者贡献回报,它们在这个市场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占你投资者的便宜,对于这样的公司,我们要坚决远离。
把即将创出新高的纳指100和“网红概念股”事件放在一起,如果你还看不懂市场的差异以及我们各自的角色,那你就活该当韭菜。
美国是我们的战略对手,但如果我们能学习他们的长处为自己所用,将有助于缩小我们与对手的差距。
美国是怎样处理公司操纵市场和内幕交易行为呢?
美国在1984年通过了《内幕交易处罚法》,其最主要的内容是,对那些根据内幕信息买卖股票而获利或减少损失者,按照其“违法所得”或“避免损失”处以3倍的罚款,在学理上这笔罚款被称为民事罚款。四年之后,1988年里根签署了《内幕交易及证券欺诈制裁法》,引入了行政罚款制度,即无须考虑内幕交易者是否有“利润所得”,而一概予以罚款处罚,自然人的可处罚金额被提高至10万至100万美元,法人则可被处以高达250万美元的行政罚款。而2002年通过的《公众公司会计改革和投资者保护法》更是进一步规定,任何人通过信息欺诈或价格操纵、内幕交易在证券市场获取利益,最多可监禁25年或处以罚款。
我们从近期的瑞幸事件也可以看出,美国对于投资者的保护很全面、对上市公司的要求很苛刻、对犯错的公司下手非常狠,这或许就是长牛的一块重要基石。
市场经济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严格的法规是对自由精神的保护,因为自由的边界是不侵害其他人的自由。上市公司操纵市场、内幕交易、财务造假,置投资者的真金白银于不顾,这显然是侵害他人自由的行为,就是应该重罚。
市场是正确的吗?
市场永远是正确的,但这里加上一个补充可能会更好:市场最终会正确,但过程中可能会犯傻。
不成熟的市场会多走一些弯路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正如市场对“网红概念股”的追捧,如果连续的涨停不是因为有人刻意做局,那么只能说明市场在此过程中根本不具有最起码的理性。
资本已经成为几乎各个行业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劳动只能养家、资本才能发财”本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胡润排行榜上所有人的主要资产构成都是股票,我们应该尊重资本、善待资本。但“资本发财”的过程要做到最起码的合规合法、尊重投资者,免得吃相难看。
我们普通人作为市场参与者,要做的就是避免自己成为各式各样收割机下的猎物,贴上网红标签的收割机只是其中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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