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确能化岑寂为热闹,变枯燥为生趣,转懊恼为欢笑;能助人亲善,教人团结。即使不捕老鼠,也有功于人生。那么我今为猫写照,恐是未可厚非之事吧?
——丰子恺 《阿咪》
文人与猫之间存在一种不可名状的默契。自古以来,许多文人都有一种爱猫的情趣。
创作本身是一件漫长而寂寞的事,猫的出现使文人的创作生涯多了一分灵动,少了一分苦闷。猫特立独行、追求自由、内敛而不谄媚的性格似乎也有几分「文人风骨」,以至成为众多文人的灵魂伴侣与灵感源泉。
△丰子恺与猫
民国时期爱猫的文人不在少数。冰心的「咪咪」是家中的「一等公民」;老舍每晚要等爱猫归来才锁家门;季羡林夜晚睡觉不忍翻身,怕惊动卧在腿上酣睡的「虎子」和「咪咪」;钱钟书用长竹竿帮自家的猫「应战」,「对手」正是林徽因的爱猫;丰子恺的老师李叔同留日期间不忘发电报询问「爱猫安否」。
猫之于丰子恺,是家人,朋友,亦是精神慰藉。丰子恺常常为猫撰文、以猫入画。猫是丰子恺艺术创作和日常生活中童心童趣与生活态度的具象表征。
从「白象」到「黄伯伯」,再到「阿咪」,丰子恺「猫缘」颇深,也为这些陪伴过他的生灵留下许多笔墨。
丰子恺儿时,家中养有一只老猫,一直活到十八岁。老猫是丰子恺父亲晚酌的伴侣,总是端坐在酒壶边,父亲常摘些豆腐干喂它。丰子恺晚年回忆起这画面,犹历历在目。
抗战初期,丰子恺次女林先的邻居段老太太将爱猫白象托付给林先一家,丰子恺到上海后,女儿又将白象寄交于他。丰子恺在后来的《白象》一文中描写道:
「白象真是可爱的猫!不但为了它浑身雪白,伟大如象,又为了它的眼睛一黄一蓝,叫做「日月眼」。它从太阳光里走来的时候,瞳孔细的几乎没有,两眼竟像话剧舞台上所装置的两只光色不同的电灯,见者无不惊奇赞叹。收电灯费的人看见了它,几乎忘记拿钞票;查户口的警察看见了它,也暂时不查了。」
白象与家中的女孩儿十分要好,女孩儿们一回家,白象便卧到她们腿上睡去了。一日,白象外出许久,偕同招贤寺里一只雄斑花猫悄悄归来。
恋爱后的白象「不像鲁迅先生的猫」,「在屋顶上怪声怪气」,反倒更可爱了。不久后,白象诞下五子,两只不幸夭折,剩下三只丰子恺一家倍加爱护。
又一日,白象不知所踪,遍寻不得。丰子恺贴了寻猫告示,奉酬十万法币,却听闻一只大白猫死在水沼旁的大柳树根上。白象自知临命终了,不愿死在家里,行至无人处悄然辞世。这「壮士风骨」与「高士风骨」令丰子恺感慨不已。
丰子恺养过众多猫,并不是每只都似白象那么「可爱」。《白象》一文在《自由谈》上发表后,读者感于丰子恺对猫的喜爱,你一只我一只地送来了四只猫。再加一只白象的「遗孤」,好不热闹。
殊不知这五只猫不仅一夜瓜分了一万元囤积的猫鱼,还将晚餐桌上的一尾大鱼叼到白床毯上「分赃」,甚至连客人送来的花蛋糕也糟蹋地一塌糊涂,更有甚者撒烂污在每个人的床底下。
丰子恺发心彻查猫的贪污,以绝后患,才发觉是鱼米价涨,猫的待遇却不曾涨:从前一千元的猫鱼如今难以果腹,难怪猫会「贪污」。丰子恺立刻下守令给大司务,每日买三千元的猫鱼。
丰子恺曾说「其实我并不喜欢真猫,不过在画中喜欢画猫而已。」可如今看来,丰子恺对猫如此宽容袒护,公正大度,爱猫之情自不必言说。
丰子恺晚年居于上海,友人送来一只长毛猫,名唤「阿咪」。阿咪是只「混血猫」,异常活泼,爱与人「大打交道」,一家人「即使有懊恼在心,也自会忘怀一切,笑逐颜开。哭的孩子看见了阿咪,会破涕为笑呢」。
自从有了阿咪,连送信人和邮递员也「常常因猫而问长问短,有说有笑,送出了信件还是留连不忍遽去」。丰子恺家中时有访客因公因私而来,谈话难免枯燥无聊,「自从来了阿咪,我们的谈话有了插曲,有了调节,主客都舒畅了」。
在《阿咪》一篇中,丰子恺又忆起一只已故的黄猫「猫伯伯」。一次家中贵客来访,喝茶间,猫伯伯竟爬山似的爬上贵客的背脊,端坐在他的后颈上,露出个猫头来。贵客把头低下,使「山坡」平坦些,让猫伯伯坐得舒服。丰子恺也不再去阻拦,「如此甚好,我也何必做煞风景的主人呢?」
在丰子恺细腻温情的笔触下,猫已然成为丰家的一员。而丰子恺漫画中的猫,更像是他的「眼睛」。
丰子恺信手勾勒出的猫,或游走于窗栅屋檐,或蜷卧在温暖的床榻间,时而气定神闲地听众人「把酒话桑麻」,时而跳上高窗「偷窥」女孩儿沐浴……寥寥数笔,平添无穷的生活趣味,又使画面动静得以平衡。
丰子恺以猫的视角洞察世间万物,思考人生百态,构图审美之外,暗含耐人寻味的无声语言。
猫是丰子恺画笔语言与文字语言有力的表达者,承载无限的生活乐趣与哲思,却也不乏对现实的针砭。
《贪污的猫》中,他以人喻猫:「客人们只在刹那间看到其光明的一面,而不知其平时的黑暗生活;好比只看见团体照相的冠冕堂皇,而不悉机关内容的腐败丑恶。」
《摧残文化》一画中,黑白两只猫相互对峙,却将墨水打翻在书本上;《解放》一画中,一只猫将关在笼中的老鼠「解放」了出来。此时丰子恺笔下猫的动态,更像是一种对现实的折射和对时局的隐喻。
1966年6月,上海中国画院贴出一张大字报,向丰子恺的《阿咪》「开炮」。原来,丰子恺在回忆已故的黄猫时,写过这样一段话:
这猫名叫「猫伯伯」。在我们故乡,伯伯不一定是尊称。我们称鬼为「鬼伯伯」,称贼为「贼伯伯」。故猫也不妨称为「猫伯伯」。大约对于特殊而引人注目的人物,都可讥讽的称之为伯伯。
大字报却将「猫伯伯」曲解为对领导人的影射。此后,丰子恺又因《摧残文化》等画作接连被冠以荒谬的罪名遭到批判。1975年,历经劫难的丰子恺在上海华山医院与世长辞。
如今,在丰子恺石门镇故居纪念馆中,仍有一只胖石头猫静静地卧在石碑上,永远地守候着这位爱猫敬猫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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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5特集 《再认识丰子恺》
 撰文| 王帆 
 C O N T A C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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