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6年即将结束之际,国际化的趋势是否也在不停地上行之后进入转折点,全球化的趋势已经落下了帷幕?2016年是否意味着全球化的终结?
2016年与70年前的1946年似乎有某种惊人的相似之处, 2016跟1946之间相差了70年,但是我看到这两个年份都至关重要,都属于改写历史的一个重要分水岭,都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1946年的世界
英国有位记者谢别斯汀(Victor Sebestyen)出版过一本书,书名是:1946: The Making of the Post-war World,就是将1946年看作形塑现代世界的关键年,这本书记录了这一年发生在全球各地许多重大改写历史的事件。
而我是如何看待1946年这个转折点的呢?
二战结束后,美国有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马歇尔将军来到中国。1946年,他来到中国,希望调解国共之间的军事冲突,主导国共建立民主联合政府。马歇尔看到了中国共产党所代表的新力量可能改写中国的历史,因此并未完全支持国民党,这也给了共产党在解放战争还未全面爆发之际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马歇尔将军的认知,可以说是决定共产党胜利的一个因素,并奠定了今天中国的格局,以及东亚的战后格局。
而在同一时间,他的同僚麦克阿瑟元帅到了日本。在日本,麦克阿瑟也做出了一件重大的举动,决定了今天日本的政治格局,那就是保留日本天皇。1946年11月日本颁布新宪法决定了战后日本以及日美同盟的关系。
当马歇尔将军无功而返,结束了在中国失败的使命之后,他在1947年被任命为国务卿开始主责影响战后历史的“马歇尔计划”——这一计划在1946年就已经构思决定了,也被称为“欧洲复兴计划”,对欧洲国家的发展和世界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它改变了以往人们认为战胜国一定要瓜分战败国,用铁蹄占领战败国的历史。相反,美国看到了振兴欧洲的重要性。所以1946年是人类历史中非常重要的一年,我以上的观点并非书中的观点,但是我和作者持同样的看法,那就是1946年发生的诸多事件,奠定了战后世界格局。
2016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2016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美国大选和英国脱欧。英国脱欧是令全球震惊的“黑天鹅”事件,让许多人犹如睡梦中被震醒。在最终投票之前,英国的精英阶层都认为脱欧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最后支持英国脱欧的都是英国乡村的人,反对者大多是都市里的年轻人。
早在2015年的11月,我在以色列的特拉维夫就预测特朗普能够获得美国大选的胜利,当时在座的几个美国教授笑我不懂美国政治。一年之后,我带着港大ICB的同学到以色列游学,又是在特拉维夫,一大早就收到了特朗普获胜的消息。我在一年前预测他会赢得大选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看到美国人“思变”,且有相当一部分选民不满美国的现状。在上两次大选里民意的钟摆向左摆之后,这次极为可能向右摆动。
2008年的时候我也预测奥巴马会当选,因为那时的美国人希望改变小布什执政八年给美国带来的困局,且美国不少民众,特别是年轻的选民也想创造历史,选一个非裔的总统。虽然奥巴马不是代表主流非洲裔美国人的想法,但是他的当选仍然是一个历史事件。因为这样一个历史性事件在过去八年当中让不少白人,特别是极右的白人看到了危机。
所以美国右派认为,如果这次是女性当选总统的话,过去八年开启的向左转的历史趋势就无法阻挡了,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搏。另一方面,民主党最强的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又缺乏奥巴马的魅力,希拉里的不少支持者最后都是忍痛含泪投她一票,这就是奥巴马和希拉里两人之间的最大不同点。2008年,奥巴马的支持者就能够一个年轻人带动五个同龄人出来投票,而本次大选,希拉里做不到这一点 。
今天当你到美国的rust belt (注:铁锈地带,衰退地区,指美国等已陷入经济困境的老工业区)去走一走,如底特律,整体环境是非常压抑的。30多年前你到底特律,那时它是美国的工业重镇,企业林立;而现在那些企业大都破产了 ,同时美国的工业向外迁移。在一些小镇,白人觉得自己被非裔、亚裔、拉美裔不断挤走,到了今天突然发现自己的社区甚至来了叙利亚的难民。因此他们问自己到底身处何地?美国那些曾经雇佣白人为主的制造业,现在则是凄凉一片。所以他们感到一种恐惧。这就是为什么特朗普能够在17个共和党提名候选人里面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最终的赢家。
中国内地不少评论认为,这次大选只是两大家族:克林顿和布什之间的竞争。这是对美国政治完全无知的看法,因为美国政治不是家族政治。如果有,在本次大选中,克林顿家族也倒了,布什家族也倒了。美国共和党的主流都不支持特朗普,个个都跟他划清界线,而且美国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总统候选人涉及这么多负面新闻依然屹立不倒,他最终走进了白宫,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而类似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不单只发生在英美两国。今年,两个年轻的香港立法会议员在宣誓就职时,竟然在议会大厅里打出“Hong Kong is not China”这样的“港独”横幅。你是否能够想象哪怕倒退几十年,在1997年、在1987年、1977年、1967年,会出现这样的标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事件的确发生了,如果你要去解释,它有千千万万种解释。但为何会发生呢?其实2016年的许多变化都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这个巨变不管是在美国、欧洲,还是在香港都是如此,只是在2016年集中爆发了。
2016年为何会发生这些事件?
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有许多不同的,甚至相反的原因。
首先是愤怒。不同地区的选民都是出自愤怒,用自己的投票决定了英国的退欧、特朗普的上台、港独者的入局。他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对当今社会的发展趋势不满。而愤怒导致全球普遍地对当权者的不信任,这也使得反建制者更加容易去操控当政者失信于民所产生的心理恐惧。
第二是恐惧。在过去二三十年的全球化进程中,不少人并没有得益,反而由于自己所失去的感到失落和恐惧。全球化,特别是金融全球化使得源于华尔街的金融危机遍及全球,令无数平民百姓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那些华尔街的巨鳄们丝毫未损,也未受到惩罚。全球金融危机让他们感受到,开放以及全球化不能为他们带来效益。今天的香港也有一种恐惧,香港还能不能保留过去的风貌,香港会不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变化,香港是否失去民主、失去自由?不管对不对,这些认知正在深入人心,并非常容易引起共鸣。
第三是求变。与恐惧的心理相对的是,许多人希望改变目前的发展趋势,所以希望看到不同的变化。这种求变的心态使得选民做出与所谓的社会主流不同的取态,在众多问题上产生逆反的心理,希望透过变革来平复愤怒与告别恐惧,这些都是导致2016年大变化会发生的缘由。
2016年这些事件是如何发生的?
以上的元素如果缺乏了政客们的“煽动”是不可能发生的,政客们充分地利用这样的恐惧,甚至用谎言加大了这种恐惧与不安,他们让你更加触目惊心地感受到这种愤怒与不满,所以不变革、不改变现状就没有希望。
今年,“后真相”已成了一个非常流行的词汇。什么叫“后真相”?那就是:客观事实对公众舆论的影响力,不如诉诸情感和个人信念。虽然不见得是事实,但是这些所谓的“后真相”能够与你立即发生关联。
在美国,如果有人不停地告诉你,我们的工作被中国人、墨西哥人抢去了,我们的家园被众多的非法移民淹没了,你很容易相信这就是事实,而要纠正这样的认知是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的。所以特朗普很容易与一群有这样认知的人发生关联。在英国,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脱欧的始作俑者就是此次脱欧的支持者,伦敦前市长约翰逊(Boris Johnson)。他从当年派驻布鲁塞尔担任记者,就不停地发回并非事实的报道,抨击欧盟不断扩张的权力正削弱英国的独立,不断地制造恐慌,“我们英国人将会面对一个欧盟大政府,我们将无法决定我们的前途。来自东欧和其它地区的移民和劳工会来到英国,将我们英国人的机会夺走。”
因此用这样一个简单的情感诉求获得选票和支持变得越来越容易,所以大家越来越不重视事实,政客越来越能够用谎言获得利益。美国大选中,即便主流媒体不断用事实真相揭穿特朗普的谎言,也无法影响支持者们对他的观感,因为情感联接已经发生,而且这种情感的联接是有个人经历作为基础的。
现在的香港也一样,不少人都有对未来的恐惧心理,不少人担心香港将会无法阻挡日益强大的内地及其价值观的影响,因此不少人认为,“如果我们不进行反叛的话,香港将被吃掉,香港将会丧失民主,香港将会失去独特性及个性”。所以很多时候,真相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后真相”成为2016年所有事件的最大主宰。
2016年发生的事件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2016年所发生的事件到底是否意味着我们将关上大门,意味着全球化趋势的终结呢?其实,全球化已有非常久远的历史。成吉思汗横扫亚欧大陆开启了全球化,促成了全球最早且最大规模的流动与互动。明朝郑和下西洋,也可以说是促进了全球化。
但严格来讲的话,第一波的全球化由19世纪后期开始,从1870年至1914年,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才中止了第一次全球化的步伐。在第一波全球化中孕育了全球新的霸主——美国,而且使得日本成功从弱国蜕变为强国。第二波全球化,则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直到今天。
第二波全球化的上半场,始于1946年,但快速的发展则是在1960到1990这个时段,包括日本和“亚洲四小龙”,都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迅速得以发展。但第二波全球化的下半场可以说是发生在苏联东欧剧变之后,而最大的受益者反而是中国。中国其实是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进程,尤其是2001年中国加入WTO之后。朱镕基总理在1999年访美的时候以非常谦恭的姿态面对美国,其目的就是希望中国可以融入世界。彼时,他这样谦卑的态度曾遭国人非议,但他还是顶住了巨大压力。2001年,中国顺利加入了WTO。过去十几年中,中国得以获得历史上少有的快速发展。
如果美国是第一波国际化之后出现的强权,中国或许就是第二波全球化之后出现的另一个强国。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加速参与国际化的进程。虽然整个世界的动荡从未停止,从波斯尼亚战争,到海湾战争,到911事件,到阿富汗战争,到伊拉克战争,但中国未受到影响,充分利用全球化获得了长足发展。因此中国是第二波全球化进程当中,几个为数不多获得重大收益的国家。我们让几亿人摆脱了贫穷,这是一个非常不简单的收获和成果。
第一波的全球化,全球贸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1870年到1914年,全球每年的贸易增长是4%。全球贸易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也发生了巨大变化,1870年全球贸易占GDP的10%;而在1914年,全球贸易占GDP的20%。与此同时,国际资本流动也快速增长,每年平均增长4.8%,从1870年占GDP的7%,到1914年的20%。很不幸的是,1914年发生第一次世界大战,随后1929年发生世界经济大萧条,这个发展的势头不仅停止了,而且完全朝相反的方向发展。
在第二波全球化进程中,特别是从1973年到今天,全球的贸易每年以11%的速度增长。全球贸易占整个GDP的比重,从当年的22%增长到现今的42%。同样,全球资本的流动,也从占GDP的5%,增长到了21%。与此同时,全球贸易的壁垒也被敲开。以美国为例,从上世纪初到本世纪初的一百年间被大幅地消减,从占进口总额最高的约30%到现在1%。
如果要理解全球化的历史的话,在这里我想给推荐大家两本书。在我这次的演讲里面我会给大家推荐10本书。我一开头就提及了一本书,1946: The Making of the Post-war World,第二本书的书名是Power and Plenty: Trade, War, and the World Economy in the Second Millennium,侧重从国际贸易的角度去看全球化,而第三本书的书名是The Next Great Globalization: How Disadvantaged Nations Can Harness Their Financial Systems to Get Rich,则是从资本全球化来探讨穷国如何透过这个进程获利。这两本书都是非常积极地看待全球化这一进程的。
2016年全球化已穷途末路了吗?
根据WTO的数字,全球的贸易在1988到2007年之间每年增长6.2%。但在同一时间段,全球GDP总量的增长速度只有全球贸易增长的一半,为3.7%,可见国际化这一大趋势所带来的影响。但过去几年国际贸易的增长幅度呈下降趋势,而且是低于GDP增长的速度。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往下走的势头?
我们在过去几年已经看到,当年大萧条时期的那种保护主义又重新抬头了。尤其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各种反自由贸易的政策越来越多,包括欧美这些发达国家,反全球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根据美国智库Peterson Institute调查,全球保护主义的色彩越来越浓,这导致全球的贸易大幅度地下降,仅在2010年就造成了全球贸易930亿美元的下跌。所以从这次美国大选,我们也看到曾经支持全球自由贸易的共和党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共和党的支持者当中认为自由贸易是好的人,从2010年起越变越少;认为自由贸易是坏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美国本来想要主宰全球贸易的话语权,奥巴马政府一直在推动排挤中国在外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他们不希望中国在全球化中占主导,必须要自己说的算。但现在可以让美国人说的算了,他们又不说了。其实在当今的环境下,即使希拉里曾经支持过TPP,在竞选中也改口不支持了,因为不敢支持。但我们中国是否能担当此任呢?我没有答案。但我们知道特朗普上台了,TPP寿终正寝了,现在中国主导“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全球化的趋势无疑受到民意的左右,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要了解政治、经济、社会与全球化的互动的话,有两本书值得一读。这是我要给大家介绍的第四本书The Globalization Paradox: Democracy and the Future of the World Economy以及第五本书Global Capitalism: Its Fall and Ris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两位作者都是哈佛大学教授,第四本书,即全球化悖论的作者Dani Rodrik认为,很多国家在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偏差。他认为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只能追求以下三个目标中的两个:国家自决、民主政治、超级国际化。超级国际化就是放弃自己的主权,例如欧盟。所以他说,中国在国际化的进程当中做的比较好。
国际化还带来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过去十几年当中,全球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导致很多人厌倦全球化,反对全球化,甚至发达国家如美国也不例外。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也是需要审视自身的风险,尽管中国在全球化过程中让几亿人摆脱了贫穷,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但越来越严重的贫富差距也造成了今天社会的不稳定,成为今日中国很多社会问题的源头。
如果要解释国际化为社会所带来的问题,有另外两本书非常值得一看。这是我要介绍的第六本书,书名为One World: The Ethics of Globalization,这本书的作者是澳大利亚最有影响力的公共知识分子Peter Singer,它谈了全球化中我们需要讨论的道德因素。也就是说,我们在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如何去保护环境,如何去扶持贫穷的人,如何确保平等的教育权利,如何让中小企业有更好的发展等等。
第七本书的书名是The End of Poverty: 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Time,作者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家Jeffrey D. Sachs。这本书是他在全球致力于消灭贫困的记录,并因此提出了解决贫困的九个出路。所以在全球化这一进程中,我们必须考虑道德的因素,否则全球化就毫无意义,它是会终结的。
不过当我们在谈全球化的终结时,并非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已经处在全球化的时代。Alan Rugman在他的书The End of Globalization: What it Means for Business 就认为,全球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例如,全球500家最大的跨国企业(全球有3万多家大型跨国企业),是全球商业的最主要的发动机。而这些全球发动机充其量是think regional and act local。在这些跨国企业里面,只有14%的高层员工不是来自该企业总部所在的国家,从管理的角度去看,所谓跨国企业并未出现,全球化并没有出现。
另外一个原籍印度的教授Pankaj Ghemawat,几年前我在西班牙的时候曾见过他,他依旧认为今天的地球还是圆的,不是平的;我们讲的全球化其实是“globalony”,全球化殖民主义。他认为不管是企业还是消费者,都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国际化。例如,在美国的Facebook用户里面,只有16%的人是跟美国以外的人联结在一起的。更不用说在座的各位,你们几乎一个海外的人都连接不上。这叫国际化吗?根本不是。因为你们的群里都是自己人,根本就没有自己国家以外的人。也因为如此,还有一个英国的教授John Tomlinson 在Globalization and Culture一书中,则从文化的角度分析,所谓的国际化并没有出现大家共同认知的世界文化,所以何来国际化呢?
2016年,国际化真的终结了吗?这是我们需要问的一个问题。当我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想,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悲观。今天看美国大选投票,或者看英国脱欧投票,反对脱欧的多数是年轻人,反对特朗普的多数是年轻人。所以我不认为全球化就此终结了。美国有个非常著名的纪录片导演Michael Moore,他在很早的时候就预测特朗普会在选举中获胜。他在预测特朗普为何会获胜的演讲时提到,美国这个社会已经发生了很多可喜的变化,例如男女平权越来越受到尊重,环保法律也越来越严格,对枪支的管控也越来越重视。这些都是左派的观点,而且桑德斯(Bernie Sanders希拉里在民主党内的对手,社会主义者)在22个州的民主党初选中都击败了希拉里。所以Moore说他也是很乐观的,钟摆是往右摆了,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是否走回头路? 我们会否去国际化?我的答案依旧是否定的,虽然短期之内会有很大的挫折感,但各个民族对外的开放一定会持续,历史告诉我们,锁国不是答案。这就是我要推荐的第十本书,书名是The End of Globalization: Lessons from the Great Depression,讲的就是大萧条时期,美国也想用关上国门的方式来拯救经济。美国增加了600%的关税,试图保护自己的企业。最后美国经济复苏了吗?答案是并没有。所以历史是一面镜子的话,国际化的趋势,即便有挫折,但趋势是难以阻挡的。
国际化的前景
往回走是一条死胡同。那我们的前景在哪里?国际化将可能朝哪一个方向发展
第一个趋势,是Globalization 3.0,全球化3.0,就是认同世界是平的。最早的全球化1.0以国家为中心,全球化2.0以公司为中心,全球化3.0以个体为中心。但是全球化3.0也意味着更多的主权国家放弃自己的主权,以目前的情形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第二个趋势是,Polarization,两极化,即全球呈现中国和美国之间的竞争。不过中国还没有构成可与美国对抗的军事力量,中国经济上能够同美国拼比,但在全球影响力上目前还与美国有一定的差距。美国虽然影响力有所下降,但振臂一呼仍有众多追随者。
第三个趋势是,Islandization,岛国化,这可以是全球性的、地区性的、地域性的,大家因为相似的政治诉求,并因为社交媒体而聚集成一个新的“自治体”。
第四个趋势是,Commonization,大众化与平民化。技术的发展使得本地化和低廉化的产品越来越成为可能,同时年轻人的态度与行为使得大家不再追求耀眼的生活方式。
毫无疑义,Digital Globalization,数字全球化将是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
最近我看到了麦肯锡的一个研究报告,Digital globalization: The new era of global flows。这份报告提及,在2014年,全球贸易给全球GDP带来了10%的贡献,7.8万亿,其中2.8万亿是通过网上贸易实现的。而服务贸易透过数字全球化更是增长快速,并对小公司和新创公司进入全球市场打开了新的通道。从2005年至今,数据的流动增长了45倍,数字化正在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改变全球供应商跟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最终也会改变资本流动的方式。
所以20世纪的全球化和今天的21世纪的全球化有一个本质的不同,20世纪的全球化,产品的流动是可以看得到的,今天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是在网上实现的;20世纪的全球化主要是在发达国家之间进行的,但今天很多新兴的经济体参与其中了;20世纪的全球化主要是资本与劳动力之间的流动, 21世纪更多的是知识的流动。20世纪的全球化很重视运输与物流的建设,21世纪的全球化则同样重视如何建立数据的基础设施;20世纪的全球化主要是由大企业主导,而小企业在21世纪的全球化中也越来越重要;20世纪的全球化主要是物化和资本的流动,而内容与服务的流动在21世纪的全球化日益重要;在20世纪的全球化进程中,许多创新的想法传播得很慢,但在21世纪则是“即刻”传播;20世纪的全球化,创新是单向的流动,过去的创新主要是发达国家,现在则是双向的流动。
但我们必须同时思考数字全球化对社会所产生的冲击,特别是负面的影响。我们必须重视数字全球化也同样会带来贫富悬殊、社会公平等问题。今天全球只有45%的人口可以进入数字世界,55%的人还不能享受数字时代的成果,他们根本不知道数字世界为何物。我们也必须考虑在数字全球化的时代,如何帮助促进建立负责任的全球公民意识。因为我们现在面对的挑战都是普遍性的、全球性的,不管是环境的保护,还是可持续的发展。
同样我们必须追求和尊重普遍的价值,这个价值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成为自由人,我们需要理解和尊重所有不同的文化,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尊重别人和受到别人的尊重。这些都是全球共享的价值观。前天晚上我去听一个讲座,我听完以后有点感叹。过去很多人问我,你从哪里来的?我常常说我是一个Global citizen。但今天有人说,你还把自己当作一个全球公民的话,那意味着你是一个没有国家的人。这是迄今为止对全球化趋势的反弹所作的最为经典的一句评论。
所以我们必须共同努力,解决全球面对的共同问题。我们是否可以共同致力于创造我们的共享价值,不分种族,不分男女,不分地区,不分国家?村上春树最近在丹麦接受安徒生奖的时候就说过,“无论建起多高的壁垒,严酷地将外来者排除在外,只顾自己的利益来改写历史,结果仍只会伤害自己。”这就是共享价值,我们必须要有一颗包容的心。
2016年也许是历史的一段终结,可也是新的一段历史的开端,我们必须抱持乐观往前走。最后我想引用狄更斯的名言作为结束,“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是信仰的时代,也是怀疑的时代;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是充满希望的春天,也是令人绝望的冬天;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也正直下地狱。)
2016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很幸运我们可以参与其中。
来源:香港大学SPACE中国商业学院开学典礼致辞 (2016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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