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主席 20200422

七、Trump防疫态度及策略

1．美国联邦政府的强项是提供经济支援

笔者之前写过一篇文章《美国能像中国一样封城和全面贯彻社交隔离么？美国能像中国一样封城和全面贯彻社交隔离么？美国例外论结合美国的政治制度，探讨美国能否和中国政府一样封城或进行大规模强制社会隔离。

答案是否定的。美国政府做不到。

文中也谈到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分权。联邦政府主要工作是跨州和国际协调，但大多数抗疫的工作（例如社交隔离、治疗等）都在地方政府发生。

联邦政府最擅长、权限最充分的工作就是“派钱”。从央行降息、量化宽松，到推出纾困基金都属于派钱。所以，特朗普没有能力宣布封城，但可以给老百姓发放纾困支票，并把自己的名字大模大样地印在支票上。

如果我们把防疫狙击战的工作拆分的话，其实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防控传染病。第二部分是扶持经济。

美国制度的设计使其不能大规模从事社会隔离以控制COVID-19如此危险的传染病。它的相对强项在于扶持和刺激经济，美国的政策手段十分多元化、精细化，经验丰富、政府有财力，可以惠及社会各个组成部分，从中小企业到个人。

中国政府的强项相对而言在于传染病防控本身。经济扶持方面有很多可以和美国学习的。

所以，美国模式是，无法有效阻止疫病传播，只能通过政府派钱来熬过去。过程中经济逐渐恢复，有相当一段时间是疫情继续传播和复工复产同步进行。美国不擅长狙击战，但擅长持久战。

中国模式是，强力干预，段时间内阻止疫病传播（一个半月），然后开工。中国不擅长持久战，但擅长狙击战。

2020年COVID-19变成了全球持久战，与中国政府1-2月份构想的不同，肯定是要面临挑战的。

2、Trump的算盘：专注扶持经济

Trump之所以一开始把COVID-19流感化，其实也是极度不希望因为COVID-19让美国经济停摆，毕竟Trump在任期内乏善可陈，除了要在中美贸易谈判上标榜自己外，主要的故事就是经济发展状况不错，股市表现良好。Trump自然不能轻易让这个局面被COVID-19破坏。因此，他有意识无意识地都在回避问题。

笔者很早就写过“开发商”思维——Trump在很多问题上和一般的政客和企业家认知是不大一样的，因为他是个地产商，很大一块业务是酒店。旅游限制、社交隔离对酒店业来说都是致命的。他对这一条肯定有最直观的感受和经验，也有现实利益。

结果就是联邦政府对COVID-19不够重视，应对不力。现在，COVID-19疫情大爆发，也证明确实非常厉害，Trump面对许多国内批评，主要来自民主党和主流媒体（主流媒体除了FOX以外都偏向民主党）。

但在过去一段时间，Trump也有几个发现。

其一，Trump发现联邦政府只能在有限的问题上施展拳脚。联邦政府在应对COVID-19时只有有限权力，集中在“两端”：一端是前期的外防输入（但这个非常难以执行，除非Trump在2月初就对主要封关。通过关闭边境限制输入是现实的）以及初期在确定和推广检测试剂、制定标准、协调各州应对时发挥的作用。这个窗口在2月份，已经过去了，白宫表现很差，但无法逆转。Trump遇到的问题是不能承认自己犯错，如果承认犯错就会危及大选。所以必须死扛

另一端是纾困和经济补救，因为COVID-19影响的不仅仅是健康，还有经济。经济崩盘了，最终也会影响到公民健康。美国的制度设计不适合搞大规模社会隔离防疫，但美国政府在经济纾困上还是有优势的，政府有大量的财政手段和货币手段能够缓解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从给老百姓发钱到降息到量化宽松）。这些都是华盛顿可以做的。且也已做不了不少。

但防疫的中端部分，即对传染病的防范、隔离（停工，停学，旅行及集会限制、治疗等，权力都在州政府和地方政府，联邦政府只能表态，无权干预太多。之前Trump提议要对纽约州、新泽西、康涅狄格州“quarantine”，遭到州长批评。现在提倡“解放”复工，也遭到批评。怎么说都会被批评，且说了没用，因为总统并没有相关权利，所以能够发挥的空间很小。Trump认识这一点是有个过程的。

到现在这个时点，Trump应该很清楚了，联邦政府应该专注的就是纾困、恢复经济。

其二，Trump发现疫情就是一个民主党选区现象：COVID-19主要在大城市的黑人/少数族裔内爆发，集中打击的是民主党铁盘（而无论有无疫情，这部分人都是反对Trump的）。COVID-19好像是一个为民主党选民“度身订造”的病毒。Trump的乡下白人基本盘感受到的最大威胁不是来自健康，而是防疫对生活的影响以及对经济的威胁。说得直白一点，他们对底特律、纽约、芝加哥、新奥尔良黑人的死亡根本就不关心。但如果经济停摆、衰退，出现大量失业，金融市场崩盘，生活迟迟无法正常化，就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动摇对Trump的支持，进而危及Trump的连任。所以Trump不会理会城市，只会关注乡下白人的利益。

其三，疫情确实不一定从民主党大城市扩散到共和党农村。因为乡下白人的生活方式，人口密度低，社交距离大。疫情在乡下更易防控，这是一个传染病学角度的风险判断。只要疫情不在共和党白人社区大爆发，那它就永远只是一个发生在民主党区域的事件。

其四，Trump发现，即便疫情出现更大规模的爆发，也可以很容易地把责任推卸——推到WHO和中国身上，Trump的铁盘对此响应非常正面——他们一向既怀疑国际组织，又反对中国。COVID-19可以被包装成美国与外来威胁的斗争，Trump选民的民粹主义可以被大大激发。另外，Trump的选民都是朴素自由主义者（rugged individualist），是“战斗的民族”，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依赖、不相信大政府抗疫。所以也不会太为难Trump。这都解释了为什么目前共和党选民对Trump的防疫工作总体满意。

其五，Trump发现高呼复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真正的风险，因为复工的权力不在他手上，而在州长手上。而那些出居家令的摇摆州民主党州长们——密歇根的Whitmer，明尼苏达的州长、弗吉尼亚的州长等，首先考虑的当然是保护大城市的民主党基本盘。毕竟这个病是为民主党选区“度身订造”的，如果停止了社会隔离，不就是伤害自己的基本盘么，民主党政客不会这么做。所以他们有一切动力维持居家令及社会隔离政策。Trump并不用担心自己喊话的后果。

Trump极度善于捕捉自己基本盘的心理。他有一般华盛顿政客所没有的街头政治智慧。以上解释了Trump的策略。他只关心如何取悦自己的基本盘，具体而言就是几个摇摆州的蓝营。他考虑了密歇根、佛罗里达几个疫情最严重的摇摆州的状况，最后选择的是呼吁复工，呼吁恢复经济，呼吁生活正常化的策略。只要他做了这个表态，就足以取悦共和党的基本盘了。但还要祈祷疫情不向共和党乡下扩散。而如前所述，即便到了那一步，Trump还可以用各种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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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链接

[1] 《总统大选、“标准的美国人”及川普民主党人》: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40274643926244#_0
[2] 疫情信息主要依赖“一亩三分地”: https://coronavirus.1point3acres.com/
[3] 美国选举结果历史信息：: https://www.270towin.com/
[4] 2016年总统大选各州选区的信息：: https://www.politico.com/2016-election/
[5] 政府网站: http://www.ldh.la.gov/CORONAVIRUS
[6]  https://www.click2houston.com/health/2020/04/10/data-shows-african-americans-make-up-most-of-houstons-coronavirus-deaths/
[7]  https://www.houstonchronicle.com/news/houston-texas/houston/article/black-lives-suffer-worst-coronavirus-doctor-hou-15186952.php?utm_campaign=CMS%20Sharing%20Tools%20(Premium&utm_source=t.co&utm_medium=referral#
[8] https://www.dallasnews.com/news/public-health/2020/04/09/impacts-of-coronavirus-on-african-american-hispanic-texans-clouded-by-incomplete-data/
[9]https://whyy.org/articles/african-americans-lead-coronavirus-deaths-in-philadelphia/
[10] https://www.cnbc.com/2020/04/10/coronavirus-magnifies-detroits-racial-socioeconomic-disparities.html
[11]  https://www.foxnews.com/media/john-james-african-americans-detroit-being-disproportionately-hit-by-coronavirus
[12] 地理分布: https://statisticalatlas.com/county/Michigan/Oakland-County/Race-and-Ethnicity
[13] COVID-19感染率也比较高: https://www.bridgemi.com/michigan-health-watch/black-communities-hit-harder-coronavirus-michigan-not-just-detroit
[14] https://www.macombdaily.com/news/coronavirus/macomb-county-covid--analysis-shows-eastpointe-is-current-hot/article_d72b2ec2-6ed4-11ea-91f2-afe3d98adfc3.html
[15] https://www.macombdaily.com/news/coronavirus/macomb-county-unveils-new-zip-code-map-showing-covid-19-cases/article_9a808472-7465-11ea-8839-a7bee6a5898b.html
[16] http://mcmap.maps.arcgis.com/apps/opsdashboard/index.html#/439123f4ca934ceb893927776fcda9f8
[17] https://www.bridgemi.com/michigan-health-watch/black-communities-hit-harder-coronavirus-michigan-not-just-detroit
[18] https://experience.arcgis.com/experience/96dd742462124fa0b38ddedb9b25e429
[19] https://statisticalatlas.com/county/Florida/Miami-Dade-County/Race-and-Ethnicity
[20] https://statisticalatlas.com/county/Florida/Miami-Dade-County/Race-and-Ethnicity
[21] 参考: https://statisticalatlas.com/county/Florida/Broward-County/Race-and-Ethnicity
[22] 4月16日的数据：: https://www1.nyc.gov/assets/doh/downloads/pdf/imm/covid-19-deaths-race-ethnicity-04162020-1.pdf
[23] 4月20日的数据。: https://www.chicago.gov/city/en/sites/covid-19/home/latest-data.html
[24] : https://www.buzzfeednews.com/article/danvergano/coronavirus-black-americans-covid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