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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公众号：王耳朵先生
ID：huangezishiba
耳朵写文章这些年，见过很多人性的不堪，自以为敢直面黑暗。
但这一次，现实一再刷新我对罪恶的认知。
先是看到鲍毓明，一个精英、高管、律师，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对养女李星星长达3年半的性虐、囚禁。
女孩多次求助、自杀，未经世事就已患有重度抑郁和严重创伤性应激障碍。
这让我出离愤怒。
之后，随着鲍案持续发酵，“送养儿童”“非法收养”这些字眼浮出了水面。
我细思恐极，于是去了解了一下“网络送养产业链”。
这才知道，在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有太多“鲍毓明”，平日里衣冠楚楚，背地里钻着法律的空子行禽兽之事。
也有太多的星星，未曾明亮过就备受摧残，无力挣脱。
耳朵一直相信文字的力量，也不愿再看到李星星的悲剧再发生。
所以今天，我想把这整个产业链扒给大家看。
唯有知道恶的逻辑与环节，我们才能更有力地对抗恶。
01
民间送养

耳朵出生在农村，小时候，村子里常有“抱一个孩子”的说法。
要么是生不出孩子的家庭，四处寻觅“抱个孩子回来”。
要么，就是想生男孩，按习俗先“抱”来一个女孩做“带子”“引子”。
收养方和送养方都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只通过介绍人给点“营养费”“补偿费”。
这些，说好听点是民间行为，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走正规渠道，非法送养。
但这在农村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收养需求量大，价格又高，甚至有人靠这个发了家。
那时还有个口号：一年生一个，3年一个万元户。
新浪财经专栏作家宋清辉也说过一个故事。
他目睹过一位“傻妈妈”，被人利用当作赚钱的工具。
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有人“预定”，一个孩子值一套房。
那是90年代的农村，仅凭着“介绍人”口传，“送养”“抱养”就已形成了产业链。
如今借着互联网，网络送养发展得就更迅速了。
搜索引擎里随便一找，有许多“民间送养协议书”范本。
在各种QQ群、贴吧，“宝妈宝爸”“领妈领爸”“中间人”发布着大量的信息。
一个完整的、充斥着暗号、动辄几万流水的批发倒卖流程，一群或真或假的卖家、买家、中间商层层相扣。
在送养与贩卖儿童之间的暧昧地带，他们已构建了一个人口交易的疯狂江湖。
02
卖家
在《南风窗》的报道中，鲍毓明手机里有一张2018年QQ访问记录的照片。
他连续访问了好几个“送养”“送养女宝宝”的用户空间。
图片来源：法制周末报
这些打着所谓“送养孩子”旗号的账号，就是卖家，也被称为“宝妈宝爸”。
他们有些自称是二胎，没能力抚养所以要送出去。
有些尚在怀孕期，就做好了送养的打算。
更多是单亲养不起的。
送养孩子的人，各有各的“特殊情况”。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他们根本不愁找不到买主。
网络送养，就是一个卖方市场。
很多人想收养一个孩子，但发现手续太复杂，要求太高，90%的人走不了正规途径。
他们就情愿花点钱，哪怕冒点风险。
图片来源：重案组37号
于是，所有的孩子都被明码标价，统称为“补+”。
表面上说是“补偿费”“营养费”，其实就是交易金额。
并且，大部分人都只愿意收养“一手孩子”，即那些刚出生或尚年幼的、还没和亲生父母建立亲密关系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一“上架”，立马哄抢，价格也由卖方说了算。
2019年，湖北省黄梅县破获的一起以送养名义贩卖婴儿的案件中，就有孕妇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婴儿价格：
“刚怀上，男女未知，男婴10万，女婴8万，预售8万。”
2013年，成都一名19岁的“宝妈”在一个“宝贝领养送养公益之家”QQ群里晒出刚满月的宝宝照片，开口就是17万补偿费。
但仍有好几个“领爸领妈”抢着要，有人甚至出价到20万。
图片来源：华西都市报
我难以想象，会有这么多人毫不手软地将亲生骨血当作明码标价的商品，吆喝、叫卖。
正如百度贴吧里“未婚妈妈吧”创建人宇文无艳在“吧规”里写的，作为一个手脚健全、智商未损的成年人，当真会走投无路到要把孩子卖掉？
图片来源：法制周末报
这种灰色地带，也很容易成为骗子的狩猎场。
有很多人打着“送养孩子”的招牌，空手套白狼。
有网友分享过自己的经历。
他是个“领爸”，在网上结识了一位“宝妈”。
“宝妈”自称未婚单亲，要将两个月大的孩子送养，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个女婴的视频。
双方谈定价格，说好由买家出车票钱让她把孩子送过来。
但她一会儿说手机丢了，一会儿说身无分文饭都吃不起。
“领爸”又是转账，又是要给她买手机。
结果拿了钱，手机关机，微信不回，失联了。
不管卖方是真是假，这都是网络送养产业链的上游。
说到底，能“卖掉”亲生孩子的唯一理由，不就是为了钱吗？
03
中间人
在送养、领养的帖子下面，总会看到有人留言说“私信我，可办正规”。
为买家和卖家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身影在此浮现。
他们神通广大，不但手握海量资源，还能将非法的事变作“正规”。
知道所谓“送养”其实是打法律的擦边球，于是他们行事都十分小心，颇有“智慧”。
先是在各大网站、论坛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加好友，拉进聊天群。
这些群，本质是做掮客生意的基地，但打的都是公益旗号。
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圆梦之家。
QQ群成员多则数百人，半数以上都有收费门槛，需要交钱进入。
光是入群费都能赚一大笔。
图片来源：央视网
所有群成员的昵称都要按照“地域+送/领宝+孩子性别”的格式进行备注。
而中间人，一般自称为“客户负责人”。
头像是送子观音
“服务”客户的方式，分为两种。
一种，是根据买方的需求，在一定期间内有针对性地找卖方。
双方的条件都满足，买方就可以直接去“提货”。
图片来源：央视网
另一种，是掌握大量卖方资源，像罗列商品一样在群里公开。
买方看中下单，好似在逛市场。
图片来源：法制周末报
图片来源：央视网
匹配好买卖两家，就可以开始交易了。
在中间人的指导下，双方会签写所谓的协议。
协议上不出现“钱”的字眼，只写营养费、补偿费，即使被公安追查，也不会有任何法律风险。
图片来源：央视网
之后的套路很巧妙。
送养孩子的“宝妈”生产时，中间人会安排她拿着“领妈”的身份证去住院。
这样办出来的出生医学证明，自然就是合法的了。
他们还和很多地方小医院勾结，可以伪造亲子鉴定，补办出生证。
一条龙服务下来，6万块钱。
图片来源：央视网
还记得全中国最臭名昭著的人贩子梅姨吗？
当年与她打过交道的人贩子张维平说，梅姨卖一个孩子，一般是1.2万元。
可这些所谓的“送养”中间人，一个孩子卖好几万，一套住院、分娩记录也能赚6万。
不用冒着危险四处偷、抢孩子，不用抛头露面，只需在急于出手的卖方和为数众多的买方之间，建几个群，加几个好友，动动手指，就可以发大财。
简直比梅姨还狠。
他们还很有帮派作风。
曾有个网名叫“仔仔”的人，长期潜伏在送养群里，协助警方打击贩卖婴童。
他小心隐藏卧底身份，住所地址连家人都没告诉。
申请了上百个不同的QQ账号，在不同的群里搜集证据。
但还是引起了群管理员的怀疑。
某次他去上海出差，广州的住所突然收到一个快递。
他让物业管理人员打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子弹头。
至此，网络送养已不再是卖方的单独行为，而成了连带着诸多利益链条的团伙行动。
中间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们有人负责网上承接业务，有人负责制作贩卖出生医学证明，有人负责中间收钱，有人负责“维稳”。
不光收买方的钱，还要收卖方的“介绍费”，在中游赚得盆满钵满。
2018年，益阳市公安局破获一桩特大网络贩婴案。
那个团伙的上线，竟然靠着做中间人买了辆法拉利。
这是靠卖了多少个孩子换来的？我不敢想象。
在鲍毓明案里，就有一个这样的中间人。
是ta将李星星从母亲手中“送”给了禽兽鲍毓明。
如果ta知道这个孩子是被自己推进地狱的，良心是否会不安？
我想，不会。
毕竟，孩子在他们眼里，没有姓名、称呼，甚至不算个人，只是按条件分类售卖的货物。
04
买家
从亲生父母，到中间人，其实都是一个个推手。
最后真正决定孩子命运的，其实是买家。
你以为想收养孩子的都真的是没有生育能力、又想膝下有子的“爱心人士”？
“未婚妈妈吧”创建人宇文无艳一语道破真相：“收养女孩的，多是卖给鲍毓明那种禽兽！”
这真的不是个例。
还记得作家陈岚曝光过的高铁站猥亵案吗？
南京高铁南站候车室，一名年轻男子，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抱坐在在大腿上。
然后将手，伸进女孩的衣服里，在胸部“活动”。
警方介入调查后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同行两位成年人的养女。
猥亵她的，正是她的“哥哥”。
8岁时，她就被养父母抱回家，因为在当地，有儿有女是一件很吉利的事情。
可“哥哥”猥亵“妹妹”时，养父母全程没有一点反应，女孩也完全没有保护反抗意识，仿佛已经麻木。
公众场合尚且如此，我不敢细想在家会是怎样的画面。
这是收养女儿，还是给儿子养了个性奴？
还记得江西九江铁链囚童案吗？
两名4岁女童，被“养父”杨峰用一米多长的铁链锁在毛坯房里，每天睡在地上。
衣服破烂不堪，臭气难闻，全身都是被蚊虫叮咬的红斑、肿块。
喝的是两瓶脏水，吃的是盆里装的发馊的剩饭，紧挨着大小便的盆。
当她们被解救的时候，竟然惊恐地哭喊：“不能动！爸爸回来会打死我们的！”
这些女孩被收养来干什么？
赚钱。
杨峰交代：这是一种低投入高回报的生意，可以用“一本万利”来形容。每天的投入极少，等孩子稍大一点后，可以以各种方式赚钱，一年便可全部回本。
所谓“各种方式”，无非就是卖淫。
还有中年男人买来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养在家里，当作“宠物”。
因为她们年龄刚好，“又便宜”，“又干净”......
这就是如鲍毓明一般的许多买家收养孩子的用途。
他们买来的孩子，不是视如己出当作宝贝捧在手心。
而是“干”自己想“干”的事罢了。
甚至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世界上不只有一个李星星。
因为世界上不只有鲍毓明这一个人渣。
别再以为被送养出去的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那些看似温馨的“圆梦之家”，圆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同床的梦。
05
“越是直面人性，越觉得不寒而栗。”
我在深扒网络送养产业链的时候，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我也开始明白马克思说过的一段话：
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被人到处使用；
只要有20%的利润，就会有人蠢蠢欲动；
只要有50%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
如果有1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惜犯罪；
有了300%的利润时，就使人甘愿冒绞首的风险。
如今的网络送养市场，根本不需要成本，就有无尽的利润，让人可以抛下骨肉至亲，用尽各种方式欺诈，可以闭着眼睛倒卖人口，只为了满足一部分人的私欲。
这场疯狂的暴利盛宴，在卖家、中间人、买家层层接盘，合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情况下，恐怕会一直持续下去。
哪怕鲍毓明案一石激起千层浪。
哪怕知乎平台已经全面清理关于送养的帖子。
哪怕腾讯已对相关账号和QQ群组进行了封停处理。
但鲍毓明案之后呢？
只要有需求，市场永远不会停止躁动。
现在，所有人都在喊“别让鲍毓明跑了”，呼吁彻查下去，拒绝反转，拒绝洗白。
而他背后这个违法的送养产业链，更应该被起底，被折断。
耳朵写下这篇长文，就是希望更多的人能看见潜藏在阳光下不为人知的黑暗。
唯有曝光这些黑产业，真正规范收养体系，才能让更多的孩子免于受伤。
-END-
大家好，我是王耳朵，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中间略懂点人生歪理。关注【王耳朵先生】（ID：huangezishiba），一个路见不平，就忍不住一声吼的中年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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