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此次新冠病毒疫情的重灾区，而拥有800多万人口的纽约（NYC）是“重中之重”。
目前，纽约市累计确诊98715例，已有6367人被病毒夺去了生命。
实在令人唏嘘。
几年前，站在熙熙攘攘的时代广场，仰望天幕的情景分明还在眼前。
谈不上有多喜欢这座城市，但我深谙它独一无二的魅力。
如今，死亡，恐惧，茫然，焦灼……昔日傲娇的纽约正在经历着这样的一切。
落寞的纽约时代广场（图源：AP）
寂静的纽约市中心（图源：AP）
空荡的纽约地铁站（图源：AP）

在这里分享三个故事——
这或许是生活在纽约，乃至美国的普通人，此刻正在经历的真相。
一个殡葬业者的一天
凌晨3 am
汤姆·切斯曼（Tom Cheeseman）的电话响起来。
汤姆是一位在纽约布鲁克林从事殡葬行业的负责人。最近，52岁的汤姆经历了从业30年来最糟糕的日子。
图源：AP
据统计，他每天做“接运遗体”的工作长达12小时，不断在丧家、医院和殡仪馆之间穿梭。
电话每响一次，就意味着一条生命的逝去。尽管疲累，但汤姆从未推辞过。
他希望尽力帮助每一位逝者有尊严地离去。
“我们宣誓过要保护死者。我们是生命最终段的送行者，与生命最初时候的接生者一样重要。”
8:20 am
仅仅睡了3个小时之后，汤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先赶到Kingsbrook Jewish医疗中心，把昨天计划要运送的遗体送进Daniel J. Schaefer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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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汤姆两次赶到这家医院，都被告知找不到要接运的遗体，足足耗费了他1个小时20分钟，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在那之前，他已经接运了10具遗体。
疫情让纽约的医疗系统陷入瘫痪，汤姆宽阔厚实的肩膀也抗下了沉重的担子。
“太可怕了！有时候，我忍不住还会哭。”
8:45 AM
汤姆返回摆着5张办公桌的办公室，电话在不停地响。
因为遗体无法在家里保存太久，他决定暂缓医院的请求，先去个人住宅。
整理好长长的清单之后，汤姆便开车出发了。
他身材高大魁梧，平时总是穿白衬衫，系着黑色领带，外加黑色西装和黑色风衣，还戴着黑色太阳镜，像早期美国黑帮电影里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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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阴天和下雨，汤姆也都习惯戴着墨镜。
当感受到从墨镜缝隙中投射进来的光照，他会在沉闷的气氛中获得一丝愉悦。
汤姆说，他每天都看得到阳光。
9:20 AM
汤姆将车停在公寓附近，等另一位同事过来。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汤姆的同事到了，并从车里拉出来一张轮床。
汤姆戴上N95口罩和手套，将轮床推到公寓的入口等候。15分钟后，遗体从公寓里被抬出来，放入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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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消毒了双手，出发前往一家犹太人殡仪馆。
成年之后，汤姆一直在从事殡葬业。
他的父亲是一名侦探，十几岁的他就有机会接近尸体，这没有使他感到害怕或恶心。
汤姆认为“这是上帝的安排。”
车子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驶入殡仪馆。家属和工作人员一起将遗体抬了进去。
2：15 PM
汤姆再次出发去Kingsbrook Jewish医疗中心。
车子一开进去，就看到一具包裹着白色尸体袋的遗体“坐”在轮床边上。
冷冻拖车的地板上堆满了尸袋，工作人员只能踩着翻越过去。
汤姆走进一扇侧门，确认文件之后，从太平间里抬出另一具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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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经历，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他说。
汤姆每天会给家人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安心。这是他此刻最大的满足。
4:40 AM
汤姆从一间老人疗养院里接运出一具遗体，送入Schaefer殡仪馆。
按照计划，这应该是今天的倒数第二个“工作”。
然后他疲惫地走进办公室，继续翻阅文件。周围是一个个忙疯了的同事。
“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都几近崩溃了。”汤姆说。
“我们终归是来不及的。”
一段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情
琼（Joan Porco），一个在纽约布鲁克林出生的犹太女孩，热情奔放的自由主义者。她做过老师、记者和理疗师，从不愿被规则束缚。
爱德华（Edward Porco），一个在布朗克斯出生的意大利男孩，严肃自律的保守派，甚至有点固执己见。他从事大宗商品交易，同时也是一名共和党员。
好似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在1959年的除夕相遇。
之后，已经年过半百的琼和爱德华各自结束了不快乐的婚姻，并成为彼此的倾听者。
然后，他们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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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爱情难以言喻，”琼的女儿、爱德华的继女茱莉亚说：“他们从没有试图改变对方。”
1977年11月18日，琼和爱德华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但婚姻一开始并未消除他们之间的分歧。
她总是随手乱扔东西，而他连钓鱼用的工具箱都清理得异常整洁。
她会从旧物商店里淘一件鲜艳明亮的披肩；而他甚至连颜色都区分不出来，因此穿着十分寡淡。
她喜欢漫无目的地闲逛，陌生人的后院或者废弃的房屋都会勾起她的好奇心；而他却常常为此感到不解和苦恼。
结婚16个月后，琼对婚姻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
《庆祝》
我们，你和我是如此不同/但我们，是彼此的一部分/我和你，在那里相遇/彼此包容/共酿甘霖/以滋养独特的你我
——致爱德华
渐渐地，横在琼和爱德华中间的那些隔阂消失了。
他照例在洗澡时高唱意大利歌曲；她还会教孩子们跳一些滑稽的舞蹈；
他重返校园学习历史；她开始钻研新的乐器，比如扬琴。
他们一起远足旅行，在长岛一个叫Greenport的村庄安顿下来，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晚年时光。
琼和爱德华的房子外面，悬挂着一个浮木牌子，上面写着：Gaudeamus。
那是拉丁语“让我们庆祝”的意思。
爱德华总喜欢凝视着琼，轻唤着“Baby”，如同一个沉迷于她的少年。
琼说，爱德华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爱德华则说，她使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再后来，他们不得不住进老年公寓。
那时，琼已经因为阿尔茨海默症变得意识混沌，少言寡语了。
爱德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琼。他变得更有耐心，而她也享受着别样的甜蜜。
就在六个月前，琼被送进疗养院。爱德华每天过来照顾她，给她读诗和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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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们的爱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然而，病毒侵入了这家疗养院。
爱德华突发高烧，呼吸困难，没有被抢救过来；四天后，琼也去世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两个携手余生的人躺在不同医院的病房里，并不知对方的结局。
女儿朱莉娅说，也许这样更好。
2020年，琼90岁，爱德华89岁。
两场来不及悲伤的离别
（一）
“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
这是马修（Matthew Viragh）星期六下午在Nitehawk Prospect Park 电影院上方的屏幕上拼写出来的一句话。
图源：NYT
他是这家位于布鲁克林的电影院的所有者。
这是一条简单的信息，但马修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员工过来跟他道别。
图源：NYT
几天前，纽约州长科莫宣布限制大规模公众集会。
星期一，包括电影院在内的“非必要”商业场所被勒令在晚上8点全部关闭。
除此之外，没有人告诉马修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曾经亲手创建了这间电影院，如今，他也不得不亲自解雇在这里工作的人。
马修准备了一些食物，分发给那些还不知道何时能得到下一张工资单，而准备回家的员工。
图源：NYT
“我想尽力为他们做些什么，”雇佣了150名员工的马修说：“我们共同面对这一切，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一些老员工在电影院前徘徊，迟迟没有离去。显然，他们还没有从social distance的强制令和突如其来的失业中回过神儿来。
有人用“击肘”的方式告别，有的只是挥了挥手。
然而，情不自禁的悲伤瞬间冲破了一切禁忌，大家拥抱在一起，无声地哭泣。
图源：NYT
“与一个在一起朝夕相处10多年的人告别，却不能拥抱对方。这太难了！”马修终于红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二）
第一匹被牵到拖车上的马是Mr. Big. 。
科琳娜（Corina Papa）用脸颊贴着它，轻声地说着也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告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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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Big.是科琳娜最喜欢的马。她在纽约皇后区的Gallop NYC骑行俱乐部工作。
这家俱乐部是专门向患有情感、发育和行动障碍的人提供治疗性骑行课程。
受到疫情的影响，俱乐部也停止营业了。
“为防止病毒传播，我们都被迫待在家里。而这对一些有身体‘障碍’的人来说，是巨大的伤害。”经理詹姆斯（James Wilson）说。
为节省开支，俱乐部决定将25匹马中的7匹转移到北部的一个私人农场。
图源：NYT
詹姆斯希望这样能让俱乐部在没有盈收的情况下，撑到重新开业。
詹姆斯说，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还会保留一个位置给他们。
在疫情之下，这些纽约普通人的故事，让我想起武汉，想到被封禁城中76天的武汉普通人。
庆幸的是，我们盼来了春暖花开，等来了武汉解封，看到了疫情趋稳的中国正在慢慢恢复原有的生活。
纽约也将迎来这一天。
但，同时到来的会是什么呢？
据预测，在疫情结束的同时，美国也会迎来抑郁、焦虑、甚至是自杀的高峰。
共同命运体下的全世界，会怎样呢？
记得莫泊桑在《一生》中说：人生从来不像意想中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但愿我们都如汤姆一样，每天都看得到阳光。
REF: AP & N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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