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涅瓦  策划：斯卡汶奇
美国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也是世界上最为复杂的国家。
每一个人种、每一方国度的移民想要融入美国，既要带来故事、也要承受误解。
疫情是一面人性的放大镜，在这面放大镜的聚焦之下，在美华人分成了两派。
一派华人展开了自卫反击战，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开始了忏悔道歉。
新冠病毒在美国爆发以后，美国普遍对华人的仇恨情绪悄然滋生，当特朗普把新冠病毒COVID-19称作中国病毒后，排华情绪又被添了一把火。
虽然特朗普在事后收回了这一说法，但覆水难收。
针对华人的暴力犯罪、歧视等现象与日俱增。
△ “针对华人的暴力犯罪可能会激增。”
许多华人担心亚裔和华人社区可能会成为仇恨的目标，甚至随着疫情的恶化，出现针对华人的“猎巫”行动。
于是，华人在囤积物资之余，从3月开始，就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选择，买枪。
平时温文儒雅的华人开始抢购枪支，甚至连枪店都要开始针对地提供汉语翻译。
在许多华裔社区还在微信群里组成了华人自卫组织，或者是“武装群”。
而一个叫“尔湾华人武装自救组织”的微信群则更为激进，他们表示，自己拥有多种枪支和防毒设备，如果群友的家园被侵入，志愿者们会带着装备到府保护，并将暴徒依法处理。
这个华人团体十分有组织有纪律，甚至还把所在地分成了不同的片区，分开负责，同时制订了一系列预案。
但这个团体后来被尔湾警方警告了：
“任何不是警察的群体暗示自己有执法的权力，形同冒充警察。”
“这些组织在华裔社区挑动极端的恐慌。”
尔湾警察局还专门在公众号上发文警告了华人武装自救这个行为，说请相信警方。
△ 因为尔湾是华人聚集区，所以他们有公众号也不要意外
可能你觉得继屋顶上的韩国人以后，感觉屋顶上的中国人也要出现了，谁敢欺负我们，我们就干他。
但你也会发现，还有这么一派较为少数的妥协派，正在抢着代表14亿中国人给全世界道歉。
在豆瓣吃瓜组，还爆出这么一个事情，一位叫做Wending Mai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访问学者，特意给教职员工发信件，“代表14亿中国人道歉。”
△ 来自: 巴拉巴拉咚
在推特上，如果搜索“apologize for China”，会出现各种奇特人士，在代表我们14亿人向全世界道歉。
诚然，不论是组织武装部队保卫华人社区；还是在社交媒体上下跪道歉，代表14亿中国人骂中国人，这种人都十分少数。
既然在美国遭欺负了，用强硬的姿态回怼，应该是民族的骨气。但我想的是，如此两极化的偏激举措，背后的逻辑究竟是什么？
于是，我研究了3月到4月初疫情下在美华人的处境、受到歧视的状况，我发现，在美华人其实是一个极为边缘的群体，在疫情之下，显得更为尴尬。
3月，美国疫情爆发期间，亚裔有多么受到歧视呢？
洛杉矶的亚太地区政策与规划委员会（A3PCON）发起了一项停止亚裔仇视（stop AAPI hate）的活动。
这个组织在4月3日的报告显示，组织在短短的两周内收到了1135份关于亚裔仇恨的事件，其中有38.6%的人是华裔。
歧视事件，多发生在杂货店、药房、大型超市等地点。
在报告的人中有14.1%的人因为戴口罩被歧视，有89.5%的人因为肤色而被歧视。
其中，亚裔女性受骚扰的比例是男子的两倍，73.6%比25.7%
因为分不清亚裔们谁是中国人，谁是非中国人，西方种族仇恨者就对亚裔一视同仁，无区别轰炸。
骂人、刻意回避已经是最弟弟的手段了。优步司机拒载，对着亚裔咳嗽、吐痰，抡起拳头就是揍，是更为强烈的仇恨手段，都记录在了这份报告里。
感兴趣可以直接点开http://www.asianpacificpolicyandplanningcouncil.org/wp-content/uploads/Press_Release_4_3_20.pdf
如果反映在现实中，就是你能在youtube上搜到各种近期发生的仇视亚裔的案例。
有年轻人拿着消毒剂对着华裔老太太一路喷洒的。
也有黑人追着旧金山亚裔老人穷追猛打的。
确实，有许多理智人士纷纷呼吁禁止歧视华人，特朗普也及时叫停了这个行为。
△ “病毒传播不是亚裔的错”
但歧视现象似乎并没有好转，就算你现在在推特上定位美国，随意搜索 #ChinaVirus（中国病毒）这个话题，还是能看到一些普通民众们对华人的恶意。
△ 这是4月6日上午6点随意搜到的两则歧视推特
过激事态下，引发过激反应，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华人持枪的比重，在近两月急剧上升。
因为在美国，一个平均每100个人拥有超过120把枪的地方。
亚裔美国人，还不仅仅是华人，拥枪率只有可怜的15%。白人则是47%，三倍有余。
但在这种种族关系紧张的时节，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华人买枪与其说是自我意识的觉醒，不如说是危机之下的无奈之举。
但我想着，其实华人不论是在整体收入、还是在学历上，都在美国算中高水平的。
2016年，东亚人家庭收入中位数排名在全美第二，达到了85349美元。
可为什么他们依旧在这个信奉资本至上和自由经济的国度，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呢？
后来我调查发现，美国系统信奉的是资本，但美国社会信奉的是肌肉与枪械。
普遍看起来有钱、学历高的华人群体，由于过于温和沉默，被美国自动筛选为了弱势族群。
为什么至今华人财富、学识远远高于美国平均水平的情况下，华人依然得不到尊重呢？
其实，华人的这种被动源自于中国文化里根深蒂固的老好人、好学生文化。
“算了”是被不少国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中国人热衷于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中华传统美德。中国文化告诉我们要忍，“枪打出头鸟”。
所以在美国社会中华人其实很不讨好。一方面是因为中美关系紧张，另一方面是华人自己的这种处事方式造成的。
美国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被不同的种族，民族，文化，信仰划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同时，西方社会的种族歧视根深蒂固，不仅仅是种族，对于很多群体的刻板印象都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在美国，我们都知道有一个词叫“政治正确”，简而概之就是为了保护不同种族、不同群体在一个多元化的美国共同生活，所以要相互尊重。
关于政治正确有这么一个笑话：如果一个黑人穆斯林跨性别女同性恋单亲妈妈几乎是无敌的，就算她去超市偷东西，被偷的超市不但不敢采取任何措施，还得陪着笑脸给她送出去。而相反的，你看美剧里被抢的店主小贩一般都是亚裔脸孔。
△ 《毒液》里面，抢劫亚裔女老板
听起来很荒谬，但就是同为少数群体的“华人”，竟然不会作为一个词缀被插在这个笑话里。
这某种意义上还原了西方社会的一种现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但好像华人除外。华人的文化背景让他们没办法当会哭的孩子，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上街，游行，闹事，这种种做法在华人眼里显得太过激进，不是他们的作风。
另外，争取权益，为自己的群体发声，还有一种可以选择的做法是从政。
很可惜，包括华人在内的亚裔人，一是喜欢息事宁人，二是也没有政客在彻底地为他们的利益发声。
美国有超过10%的人口是亚裔。但在议会席位里，亚裔所占的却寥寥无几。
△ 上图的绿点是亚裔/太平洋岛民，还不仅仅是亚裔，更不只有华人。
可以看出，华人在美国政坛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甚至，我们曾经以为是“亚裔华人之光”的杨安泽，是美国总统候选人之一，我们以为他走上参选总统这条路，会给华人争取到什么利益。
但他最近却公然表示，疫情之下，华人为种族歧视发声、自卫一点屁用都没有。并表示：身为亚裔，我有点羞耻。
光说这个还不够，杨安泽还拿了二战时期的日裔美国人来举例子，说日裔美国人在二战时也是饱受白人歧视，但有11万日裔美国人参加二战抗日，才得到了美国民众的respect。
但是事实上，二战时期11万日裔美国人是为了防止他们是间谍被强迫送到最危险的战场上的。
杨安泽这种行为触怒了不少少数族裔。一名非裔美国人就表示，受够了这种“要让白人满意”的论调。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美国的发展史，不是建立在田园牧歌、男耕女织上的，而是从西部垦荒、殖民扩张演化而来的。武力就是保卫庄园的最高信条。
确实，受过传统儒家教育的华人，信条是邻里和睦、家长里短。村里哪户人家有难了就尽量帮忙一下。
比方说4月5日，华裔美国人向南加州社区提供了大量的口罩等物资援助。
这是一种美德，但我们不禁要想一下，只靠感恩奉献的美德，而没有竞争的血液，真的能让华人在美国占据一席之地吗？
美国的排外主义，并不是都市传说，学者Erika Lee在《美国人的美国：美国仇外史》这本书中，就说过：
“历史记载证明，每一个移民到美国的群体都曾被美国固有居民歧视过。”
19世纪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德国和爱尔兰的天主教徒在美国就遭到排斥，杀害。
在30年代大萧条时期，又有20%的墨西哥人被驱逐出境，其中一半以上的人还是美国公民。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裔美国人在美国饱受排挤、歧视。
在1992年，洛杉矶韩国社区被黑人、墨西哥人围攻抢劫，出现了屋顶上的韩国人，拿枪干黑人老哥们的一出。
而在2011年“9·11事件”发生之后，美国人对中东的仇恨情绪不断滋生，围殴中东人的事件频发。
△ 在电影《公民》中，就生动地展示了这一现象
贯穿民族融合史，融入美国最好的办法就是：“批判的武器，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
华人们在拥有着许多美德、财富和学识的同时，也应该记住，在美国，妥协求饶只能显得更为软弱，团结与抗争才能获得话语权与尊重。
△ 2016年亚特兰大华人女老板，遇到歹徒直接持枪追杀
参考资料：
1 《America for Americans  A History of Xenophobia in the United States》 Erika Lee 
2  http://www.asianpacificpolicyandplanningcouncil.org/wp-content/uploads/Press_Release_4_3_20.pdf  
3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2020/04/01/andrew-yang-coronavirus-discrimination/  
4 《美国移民史中的排外主义》丁则民
设计/视觉：文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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