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关于长途旅行的游记,从云南大理出发,途经西藏、南北疆、甘肃、四川,最后回到大理。行程14318公里,历时45天。整部游记共分二十一篇描述旅途见闻与自己的故事。本篇为第十九篇,也是记录天数最多的一篇。这一篇从甘肃入四川,由甘肃武威至合作,到四川黄龙。

(19)
10月9日,行程第三十八天,早上起来BONJU问我走不走,休息了一晚,腰疼有所缓解,我决定继续上路。
武威至合作,途经兰州,全程约500公里。除在兰州附近因变换高速而下市区道路走了一段,其余全部高速。
我不想赘述路程,只要手机有4G,导航在哪都管用。当然,导航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
有一次在泰国清莱,与几个朋友自驾去黑庙,谷歌地图把我们导入乡间村舍小路,并指示已经到达。我与伙伴们前后左右找了一遍,除了村舍还是村舍。举目无亲手足无措之际,开过来一辆小车,车上一对年轻情侣。我上去问路,女孩说:啊!你们走错路了。这样,你们往前,到前面的大树那儿左转,然后接着右转。再走两三公里后再左转,接着右边有一座小教堂,然后再左转,然后......我频频点头,却听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姑娘说完一遍又复述一遍,大家感激谢过,却仍只记住了半段路程。大家商量了一下,先按记住的前半段走吧,边走边问。我们尚未商量完,只见刚才那辆小车又调头回来了。姑娘说:这条路有点复杂,怕你们找错路,我们给你们开车带路吧!啊!大家一阵欢呼,如同遇见了天使!其实并不近,从我们迷路的村舍开过去大约十公里,七拐八弯,不是这对情侣回来带路,真不好找。等到了黑庙附近,姑娘下车说:你们往前再开几百米就到了,我们回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天哪!多么热情友善的天使啊!不管泰国别的如何,这次迷路的经历,让我对泰国刮目相看。
快到兰州时,BONJU问我要不要进城,我连忙摇头:谢谢哦!千万别进城!避之惟恐不及!我估计自己得了一种视大城市如洪水猛兽的病。小时候家在小镇,外婆家门前的青石板巷子,是我每天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巷子里,有市井有生活,看得见树影婆娑,听得到水滴石穿。后来小镇并入杭州市区,城市化建设如火如荼,巷子淹没在雄雄高楼间。
我对大理的喜爱,也源于儿时对小镇的记忆,市井又亲切,彷如外婆的微笑。可是这些年城市化建设正慢慢吞噬每一条街巷,城市,如巫师打翻血水立下的旷世魔咒,随风而入,吹遍大江南北。在川流不息废气不止的城市里,我倒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人们看着我的荒诞,我对视人们的焦灼。
我们沿着郊线下了京藏高速,穿过兰州,路上依然堵了一会儿,依然是川流不息废气不止。我默默关上车窗,与BONJU皱着眉,默不作声。我的腰疼也很合时宜地在此时发作起来。“烦人”,我嘟囔了一句。
其实我对兰州还是有感情的,至少有两件事让我对兰州心存感激。93年我与马剑“私奔”逃学逃家,到兰州时已是所剩无几饥肠辘辘。在兰州长途车站遇到一位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男青年,请我们吃了一碗迄今为止在我心里最好吃的牛肉面。一“面”之缘而起书信,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延续了好多年,最终被我搞砸了。我在西游第十七篇中曾详细描述过这个故事。
反正被我搞砸的事又何止一件两件!
还有一件事仍在进行中,我家阿姨便来自兰州城郊,阿姨勤劳憨厚淳朴,来我家已整整五年,视同家人。家中琐事,全部交由阿姨打理,阿姨比我更熟悉家中什物,有时我在家翻箱倒柜找私人物品未果,阿姨总能变魔术似的一下帮我找出来。阿姨总是说:小鱼,你把别墅再隔两个房间出来呗,有时客人不够住呀!我总逗她:多隔两个房间你不是又要多收拾,不累吗?阿姨总是憨笑着说:我不累,多两个房间你好多挣些钱呀,你看你挣钱也不容易!每次与朋友们说起兰州,我总说:我有亲人是兰州人呢!我家阿姨就是兰州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暖暖的。
出兰州、过临夏。临夏是回族自治州,高速路边常常见到大小不一的清真寺。14年从合作去兰州,没有高速,也路过临夏。那时临夏大兴土木,道路掘得坑坑洼洼。
过临夏,便入甘南。我与BONJU都去过甘南草原,14年我从西宁出发,自驾甘南。正值盛夏,草原上繁花点点,一望无垠。一群藏民在路边山包上支起篷布用石头烤羊肉。我循着香味而去,藏民热情邀请我们尝尝他们的羊肉,真香!
而此次兰州至甘南州府合作,并不经过迷人的草原。我已经不记得高速路边的景况,只记得累赘的腰疼如紧箍咒般折磨我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坚持到合作,找到路边一家新开的酒店,开了一间带客厅的巨大套房,我佝偻着爬上床,便再也起不来。
BONJU说,就在这住两晚,别走了。我也知道自己必须休息了。
2008年秋,我第一次因腰疼起不来床。去医院检查,腰椎间盘突出,四节。我在家病假卧床一月有余,每天一个人开着车去二十公里外的专科医院做整骨推拿,然后一个人回家静躺。往后三年,每年两次卧床整骨的日子成为我工作之余的特殊调料。公司的同事总是调侃我:你又去马杀鸡了?久病成医,腰疼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该躺下了。
辞职移居大理六年,仅犯过两次病,每次小躺三五日,便又生龙活虎。我知道,这次只需静躺两日,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但这一次,我不得不等BONJU从外面打包食物回来了。
这一天,什么照片都没拍。
10月10日,BONJU在房间洗衣服看电视,我乖乖躺着养腰,无所事事。一天就这样静悄悄溜走。
微信上的朋友们纷纷问我怎么不发照片,我回复他们:憋等了,今天只做一件事——睡觉。
睡到傍晚,腰疼大有好转。注意力从腰部转移到胃部,只要腰力所及,谁也阻挡不了我下楼觅食的激情。合作比从前扩大了些,我们住在市的边缘,周围食肆不多,川军引领半边天。合作为甘、川、青三省交界,原名黑措,意为“羚羊出没的地方”,后取音译而改为合作。此中原委,似乎可以一眼看穿。
当年到甘南,我们先去夏河拉卜楞寺,再到合作,这次直接从兰州过来,加上BONJU从前也去过拉卜楞寺,我们便打消了去合作周围游玩的念头,约定第二天继续上路,朝四川进发。
10月11日,“起床好汉”继续上路!合作——郎木寺——若尔盖——川主寺——黄龙乡,全程约450公里。
没有高速的路,总是更迷人。
天阴,或雨,气温也越来越低。到郎木寺正值大雨滂沱。我们走到郎木寺前观望片刻,忽然打消了进郎木寺参观的念头,调头出来奔若尔盖。
(图by 张玮)
第一次听说郎木寺,是十多年前,我与老于还有另两个朋友走川藏。过若尔盖后,老于说起郎木寺。当时的我纠结困顿心事重重,根本不在意去或不去哪里。第二次听说郎木寺,是14年到合作后,听合作当地的朋友说起。当时我们行程要去兰州,郎木寺太远,便没有去。这一次不必听说,自然路过郎木寺,而我,却提不起游玩兴致。其实但凡BONJU有意一游,我也无反对之意。只是不知为何,BONJU竟也毫无兴趣。
我心中惦记的,是若尔盖。那一年我与老于到若尔盖后,曾在若尔盖活佛带领下,前往活佛家中用餐。我们从寺庙出来,活佛的车在前,我们车在后,路边藏民们见活佛座驾出行,骑马的急忙下马跪拜,走路的立即原地俯身。自那以前,我心中对藏区活佛毫无概念,直至亲眼目睹。
当时的若尔盖县城很小,却干净。仅有的一条主路边藏式风情的二层楼房,一楼开着一些店铺,也以当地特产为主。我与BONJU路过若尔盖县城时,我探头张望,却找不到一点点当年的痕迹。那些曾经在风中撕扯的怒吼,也都消失殆尽。“鱼儿,你回来吧!”而过去,是永远过不去的地方,无论朝哪个方向,人生都只有一个方向:前行。
有些路,我与BONJU都曾走过。
草原依然很美,牛羊依然成群。入四川后,渐渐开始盘山。山中五彩迷人,正值秋色。可惜天不作美,一直零零星星下着小雨。有时云雾升腾,山中自有仙气。
(图by 张玮)
开过一段长长的山路,进黄龙乡的岔路边一座富丽堂皇的寺庙立在交叉口。此地地名川主寺,隶属于松潘县,是通往九寨沟与黄龙的必经之地。山沟沟里的小镇颇为现代繁华,大巴穿梭,酒店林立,我与BONJU略感不安。也许到黄龙一游并不合适?
(川主寺  图by 张玮)
不管怎样,既已到川主寺,黄龙总是要进去一下,哪怕只是进去一下。过川主寺后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九寨沟,一条通往黄龙。至于为什么择黄龙而弃九寨,恐怕也是担心九寨太出名,游客太多,而我与BONJU最害怕的,莫过于“著名景区”。
川主寺去黄龙乡沿路已是色彩浓郁,随路而行,景色一直不错。我喜爱路途变化,在新疆时,长长的戈壁路几乎浇灭我对路的热情,一入川西,我的自驾心情随着高原美景又开始活泛起来。
(山路秋色  图by张玮)
黄龙乡有一片客栈酒店,离黄龙景区不远。路过景区大门时,停车场满满当当的大巴小车,还有排队上车的人群。我的隐隐不安又开始作祟。BONJU像是知道我的心事,缓缓而言:明天看吧,不行就撤。
著名景区,总有致人于进退两难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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