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我经历灵魂出窍前,谁也不知道灵魂出窍该有什么样的体验。一旦亲生经历,便会立刻领悟到:我特么灵魂出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之所以能如此从容调侃,是因为这几年经历了两次灵魂出窍后,我竟对此生出些“熟能生巧”的意思,已不再恐惧万分。尤其是第二次灵魂出窍,其中又分散成七八次出窍与回归,真真有些“熟”了。

第一次 2010年4月7日凌晨
那些日子我本就有些“魂不守舍”,在失恋彷徨与呼朋唤友间无缝对接。

我丝毫不记得那天下班后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几点回家,印象中,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没有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一百多平米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我自己,我硕大无比的两米见方的床上,似乎散落着几本书。手提电脑放着歌,那段时期,我喜爱小野丽莎,喜爱Mad World。
我应该也没有熬夜,每天早上七点一刻起床,晚上十二点前睡觉,作息规律。那时我的工作时间有三分之一在杭州,三分之一在全国各地,另有三分之一在全国各地的天上。但那几天,我应该也没有出差。
平平常常地睡着,毫无异样。约莫三四点,一阵激灵,我突然感到自己轻如鸿毛飘飘忽忽升到了半空。我四处望,发现一个“自己”在床的左侧安安静静地侧卧蜷缩着。
我飞过电视机的高度,飞过衣柜的高度,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睡前的模样:整齐摆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衣裤,垃圾桶里撕碎的废纸,书桌上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我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上升的速度与方向,更无法停下来。可是,我停了!被天花板挡住了去路,我犹如一只吸顶灯牢牢地吸附在天花板上。上升的力与牢固的天花板相互作用,我动弹不得。
在上升的过程中,我那清晰无比的理智不停地分析判断,直到被天花板挡住,我突然反应过来——灵魂出窍!刚才的一切带给我的惊奇与飞翔的窃喜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无限巨大的恐惧:天哪!我灵魂出窍了!我必须下去,不然死定了,没有人会来找我,三四天后我的家人会发现一具冰冷的开始轻度腐坏的尸体。我必须下去,必须回到我的身体里去。
挣扎,用力,面红耳赤——尽管灵魂如此轻飘且毫无温度,根本体会不到红与赤。大约使尽了浑身力气,我眼前一黑,猛然下坠。又是一阵激灵,我睁开双眼。此时,大概眼睑是我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
有那么三秒钟,我抬不起手也翻不了身,眼球四下翻滚想寻出些缘由,小区里的路灯透过窗帘把房间映得轮廓分明,与平常无异。等肌肉恢复知觉,我一骨碌坐起身打开灯,查看那些我在空中看见的细节,竟一模一样!
呆坐片刻,我确定自己经历了一场灵魂出窍,心有余悸。我以为我会睁眼到天明,可是,过不多久,我依然没心没肺地沉沉睡去了。

第二次 2017年11月20日早晨
这一天凌晨四点半,我刚坐了一夜的火车从昆明回到大理,尽管包了单人VIP包厢,也没睡好。火车隆隆,时开时停,我一直处于睡与醒之间。

接火车的师傅倒是早早到站等我了。我背着一只十几斤的双肩包,拖着一只五十斤的行李箱,穿过车站出口汹涌的拉客群,心里正为到家后如何把这沉重的行李拉上三楼发愁。空荡荡的家呀,还是只有我自己。
收拾完行李,再把一夜风尘的自己收拾干净,已是东方既白。困意来袭,大约七点多,进入梦乡。
忽地,我发现自己漂浮起来。这一次,我不仅能看见房内的一切,我甚至可以看见窗外。房间也不再局限在原有的面积,大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天花板也显得不那么牢固了,似乎我飞翔的愿望强烈一些,我便能冲破物质的束缚,自由地飞将出去。
然而,这一次我并不需要分析判断,在我发现自己漂浮的那一刻,我立刻回忆起几年前的情景。我的灵魂在喃喃自语:又出窍了。瞬间,我又体会到了恐惧,只是不如从前巨大。但我理智清晰意志坚定——我要下去,回到我的身体里去。如果在这里冰冷地死去(尽管我并不知道灵魂飞远了我的身体会不会死去),那么也许要等到一床腐肉臭水时才会被人发现。
下来的挣扎照旧很费力很艰难,仿佛武林高手比拼内力,也仿佛用精神力将人起死回生,耗尽力气,眼前一黑,一阵激灵后努力睁开双眼,让一切保持在这个物质的世界竟如此安慰。
我想一直睁着眼睛感受生命的真实,可是困意太浓,不过几秒我又沉睡过去。一睡着,灵魂便开始挣扎,从我背后慢慢剥离,有点像电影里的镜头:一个透明的人形慢慢从身体里抽出来,过程痛苦而缓慢。当灵魂完全脱离身体的刹那,冷如寒冰的激灵让身体似乎瞬间失去了温度。
这次,我没有让灵魂飞到天花板,而是在半空中便将她捉拿归案,当然回归的过程依然耗尽全身力气,回归的刹那依然寒战激灵。
睁眼,睡着,灵魂剥离,飞起,回归,一阵阵寒战激灵中,我不停地挣扎,与飞起的高度对抗,与剥离本身对抗。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男人的手使劲拉拽着我的灵魂,我使出所有能量与这双手对抗。
我无法有效阻止灵魂剥离身体,但七八次出窍回归后,我已经可以让灵魂在出窍的瞬间回归到我的身体,并第一时间睁开双眼。最后,我知道,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力气,在现实物质世界里,看起来仅仅是轻轻地睁开我的双眼。
如此来回折腾良久,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照进现实。我知道那双手已经放弃,而我亦精疲力竭,对灵魂出窍的恐惧在如此频繁的拉锯战中也已渐渐消磨殆尽。我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有足够的精神力量可以控制她。我不再害怕。也许,勤加练习,我甚至可以控制她来去自如。也许。
但我确实不想尝试,我热爱这有温度有气味的现实世界,有鱼有肉,有情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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