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理当肃穆。
所以,今天不谈疫情、不谈八卦,说一个不太吉利、但却很应景的人生大事——丧事。
说起丧事,大家都很避讳,但又非常重视。
我们中国人自古就注重丧事,甚至将“丧事”当做“喜事”来办,仿佛办的越红火越热闹,越会福荫子孙、恩泽生者。
在我北京昌平老家那个村,虽然并不讲究丧事大办,也没有什么吹拉弹唱、披麻戴孝的老习俗,但一些基本的礼数和环节还是有的。从小到大我也参加或者见识过不少次丧事,但因为当时尚小或者只是参与者,所以并没有很在意很多细节,权且听长辈安排即可。
直到去年夏天,家父骤然离世。作为80后一代独生子,为至亲安排丧事的重任,也必然落到了我的肩上。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均将面对的事实。
因此,虽然不愿甚至排斥,这却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与其书到用时方恨少,到时候手足无措,不妨用一点点时间,来看一看我的经历,希望能对大家有用。

(一)离世

我是北京昌平人。因此一些风俗可能只适用于本地,权当做个参考吧。
很敬佩和感恩我的母亲,母亲在父亲去世时,表现出了伟大的坚毅。虽然内心悲痛至极,但是在我办理整个丧葬事宜中,母亲始终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使得父亲的整个丧事不仅办的很顺畅,而且让村人纷纷赞扬。
父亲的离世其实是很突然的。
只是因为一个突发的胆结石手术,而诱发了心梗、脑梗和败血症,最后在ICU抢救了一天之后,仍然没有挺过来,溘然撒手离开了我们。
在接到ICU的病危通知时,母亲其实是很崩溃的,以至于想给我打电话都拨错了号码。最后是先给舅舅打了电话,之后才叫上我去的医院。
我们赶到医院时还是清晨,父亲已经在做心肺复苏,也注射了肾上腺素,但是上午做了几番抢救之后,心率和血压仍旧不稳。
中午的时候,医生进行了会诊,我和母亲也参加了。但从医生们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希望渺茫。
母亲当即赶紧给父亲的兄弟姐妹,还有舅舅姨妈们打了电话,通知大家赶紧过来。
正是因为亲戚来的及时,家人们得以见了父亲最后一面。虽然父亲已经昏迷,但是从父亲眼角里流出的泪水,可以看出他的不舍或者欣慰。
在道别期间,母亲让我爱人赶快去给父亲买寿衣,说趁着父亲还没凉给父亲穿上新衣服。
爱人不负众望,给父亲买了一套修身的西装,衬衫、内衣、袜子都是崭新的款式,还给父亲买了一顶新潮的鸭舌帽。父亲很爱干净,也很爱戴帽子,但是生前给他买的新衣服从不舍得穿,临走,穿着新衣服,他一定会高兴的。唯一的遗憾,就是鞋子并不是父亲最爱的皮鞋,而是买了一双布鞋。原因是,火化时,布鞋烧的干净。
爱人回来时,父亲已经拔管。我和叔叔们一起帮父亲净了身,然后换上了新衣服。
这时候,镇医院的殡葬车也到了。
因为父亲就医的医院曾询问,父亲的遗体是送医院太平间还是直接去殡仪馆,母亲说还是去镇医院吧,那离家近一些。
其实,按照村里的习俗,人去世后是可以在家停灵三天的(实际是一天半),但是母亲和我商量后,决定还是将父亲放到镇医院的太平间。一来家里没空间,二来父亲不喜欢热闹。所以,家里只办丧事,不停灵。
于是,当天下午就找镇医院派了灵车来。我们将父亲抬到尸袋密封后,便由堂弟押着灵车将父亲先行拉回了镇医院的太平间冷藏。
送走父亲后,我留在医院继续办理死亡证明,因为后续的火化、下葬、销户都要用到。
手续办好之后,我让爱人先回家去接孩子,然后跟着表哥直接回了父母在昌平的家中。

(二)丧事

到家时,楼单元门口已经摆好了十余个花圈,都是各家亲眷一起为父亲敬献的。
家里的亲戚和街坊,早已知道了信,一起去家里帮着把灵堂布置好了。
进屋后,家人给我戴上了黑色的孝箍。我泪眼婆娑的看着灵桌上摆着的父亲遗像,那是我去年春节带父亲去国子监时拍的,下午提前发给堂弟去附近照相馆做了放大,顺便又让他洗了几张一寸照片,留着备用。
灵桌上祭奠用的果盘、点心、香具、纸钱、蜡烛、香具等,都是堂妹提前帮忙买的。
当天,村里很多人都来吊唁,一位街坊还主动来帮忙记账。
当晚,主要的事宜就是接受吊唁,一些没来得及见到父亲的亲戚、街坊、朋友什么的,都纷纷来到家里。母亲则忍着悲痛一边接待客人,一边料理后续事宜。而我的忙着给父亲准备墓地及相关物事。
因为父亲的去世很突然,我们没有提前准备过墓地。
在查了几个陵园之后,母亲最后选中了一个依山傍水的,我便于第二天一早去置办墓穴。
第二天去陵园的路上,我先去了表哥联系的一家丧葬一条龙公司,选了一款骨灰盒,然后将一条龙服务的费用先行支付。
陵园的位置,确实不错,在运河边的一座小山上。我去的时候,事先联系过经理,所以到了之后经理直接带我去挑选了墓穴。最后选中的一处位于半山腰,面朝东南正好对着家里方向的一个穴位。和工作人员确认好墓碑上的文字后,我拍了照片发给母亲,母亲也甚是满意。
回来的路上,又顺路订好了明天下葬后招待亲朋的午宴,然后我才赶回家。
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守在家里接待客人。
晚上简单垫补了点,并在村人的提醒下,给父亲做“压口饭”,就是将一些父亲爱吃的饭菜装进一个罐头瓶。压瓷实后,在上面用纸糊住,然后插上两根小木棍儿,一根上面用面团做成一个球头,名曰“打狗棒”;一根上面用白纸糊一面小旗,名曰“领路旗”,然后将压口饭存好备用。
这一夜,留在家里守灵的,除了我和母亲,还有两位叔叔。整点的时候,我要给父亲烧纸焚香,守着长明灯(蜡烛)不要熄灭。

(三)出殡

按照我们我们那的风俗,离世的小三天之后,才可以出殡。
而为了赶上火化的“头一炉”,我们和一条龙公司商议好,5点半就出发。
出发时,天还没亮。来帮忙的街坊早早就聚在单元门的门口,把提前盖着压口饭的脸盆掀开,然后喊一句“翻烧咯!”,意思是告诉逝者,我们要上路了。
爱人在把孩子临时放到了闺蜜家后,也一早就赶来了。
5点刚过,我和叔叔坐着殡仪馆的灵车先去镇医院,将父亲的遗体从太平间取出,然后抬进一口棺椁。
在将父亲抬出冷柜时,我用带来的酒精和棉花给父亲净了面。父亲的面容和生前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化,格外安详。
将父亲送进灵车后,我押着车,带父亲先回小区楼下照一面,这也是母亲的要求,她想让父亲走之前回家看一眼。
到了楼下,母亲和一众人,都等在楼下等我。我跪在灵车前,将前两晚吊唁时烧纸用的花盆使劲一摔。花盆瞬间被摔得粉碎,厚厚的纸灰顿时漫天飞舞,一众亲人免不了又是一阵痛哭。
舅舅们拉住母亲,示意我赶紧上车。
我便押着灵车,领着车队直奔昌平殡仪馆。
当天去出殡的街坊家人有三十多人,为此我们提前找了一辆大巴拉着街坊前去。
灵车上坐在前排副驾的,是村里的一位叔叔。他的任务是负责在沿途拐弯处抛洒纸钱,据说是给小鬼们的买路钱。纸钱用一根树条串成一大串,足够一路抛洒。
到了殡仪馆,刚过6点,等了片刻才有人上班。
我在一条龙人员的陪同下,去业务室缴费,办了火化手续,并且争取到了豪华炉的头炉。
手续办妥后,殡仪馆安排礼宾队到灵车前将父亲的遗体抬出灵车,然后在礼宾队的护送下,抬入了遗体告别厅。
在遗体告别厅,我和爱人亲手给父亲化了妆,让父亲已经苍白的面容,显得粉润些。然后,我在父亲口里塞上一枚硬币,并将压口饭上的打狗棒和领路旗,分别塞到父亲的左右手里,以便在父亲上路后,免受恶狗们的滋扰。
随后,礼宾队开始奏乐,前来送殡的亲人围成一圈,一起和父亲做最后的告别。爱人搀着母亲,大家紧随其后依次瞻仰。事毕,礼宾人员给父亲重新盖上棺椁,然后抬到了火化炉前的传送台上。
工作人员让亲人们都退后,我独自上前跪在火化炉前给父亲磕了三个头,一边痛哭着呼喊着父亲,一边无力的目送着棺椁缓缓传进了火化炉。
看着火化炉内燃起的烈焰,大家全都沉默了。因为这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
在等待火化的20多分钟里,我将骨灰盒呈交给礼宾人员备用,然后去业务室拿死亡证明办理火化证。
火化结束后,父亲的遗骸,被传送而出。
他一生并无大病,也很少吃药,所以整副遗骸非常完整、干净。
礼宾人员用工具将遗骸敲碎,然后铲入骨灰盒,用锦布包好,最后在上面贴好照片。在和我做完核实后,方将骨灰盒递交给我。
我抱着父亲的骨灰走出火化室,并将骨灰盒交给礼宾队的抬轿员放在轿子上摆好,然后和亲人去殡仪馆的焚烧场将父亲的一些生前衣物和花圈在此烧掉。
都完事后,我便从礼宾队那里接回骨灰盒和乘着自家的车,带着车队直接去墓地而去。

(四)下葬

殡仪馆距离陵园有20分钟车程。一路上,同村的叔叔继续在前排沿路抛洒纸钱,但要在到达陵园前将纸钱全部撒完。
到了陵园,事前联系好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门口了。我下车后,在发小帮我打着黑伞遮蔽着阳光,我则抱着骨灰盒直接去定好的墓穴。
找到墓穴后,我们先用清水将墓穴清洗干净,然后我小心的将骨灰盒放入穴中摆正,又在墓穴的四角和骨灰盒上撒上些硬币。随后母亲将一辆自行车模型摆在了穴里。公路骑行是父亲晚年最喜欢的运动,所以母亲特意要我买了一个公路自行车的模型给父亲带走。
一切摆放停当,陵园的师傅将墓穴上盖、密封,然后打上防水胶。
我们则将带来的祭品、酒、鲜花等摆放到陵墓之上,最后将我和爱人给父亲的献的花圈绑在了墓碑上。
都归置完毕后,最后大家一起又围着墓穴和父亲再次作了道别,便下山去墓地的焚烧场给父亲再次烧纸。
烧纸结束,也差不多临近中午了。
我带着所有前来出殡的亲朋和村人,一起到事先订好的饭庄就餐,对大家连日来的帮衬表示感谢。
餐罢,很多亲人都自行开车回去了。一些放心不下母亲的亲人,还是坚持陪她回家。
下午回到家,在上楼前,参加出殡的人都要翻转门口摆放着的一把菜刀。名曰“翻刀”,目的是驱赶从坟地带回来的晦气。
此时,热闹了两天的屋子,顿时冷清了。虽然还有稀稀拉拉的街坊或者刚知道信儿的亲友过来吊唁,但是和前几日相比,已经少了很多。
晚上,我又和母亲请连日帮忙办理丧事的街坊吃了饭。
回到家,我和母亲都很疲惫,但还是硬撑着给家里收拾了一下,方才坐下休息。
那一天原本是世界杯决赛,但哪还有心情观看,我就和母亲在沙发上一边坐着,一边说着话。这些天来,母亲没有大哭过一次,但是只有我知道,没有了父亲,最悲痛的肯定是母亲。突然失去相依为命一辈子的老伴儿,那是子女都无法理的巨痛。
那一夜,我和母亲身心俱疲,母亲坐在沙发上,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
看着睡去的母亲,她的头发已经斑驳灰白,脸上的红润早已褪去,这些天的操劳和心理压抑让她更加的苍老了。吾作为子女,实感愧疚。
看着桌上父亲的遗像,他依旧是那般慈祥。只是,那个曾经打过我骂过我,却喜欢把厂里聚餐的好吃的带回家给我、坚持在大雪天骑车送我去公交车站不管我多大年纪都喜欢陪我去医院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此处,一股沉重的悲痛感和责任感,顿时灌冲全身。
这就是我的经历。
希望这些文字,能够让您倍感珍惜自己健在的长辈。
最后,祝您及家人平安幸福、身体健康、安享天伦。
2020年4月4日清明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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