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号,河南安阳一名女子从武汉回家,此后的18天里,自己并没有出现任何感染症状,但她的5位家人却相继感染了新冠肺炎。

这名“无症状感染者”的出现,让很多围观群众大呼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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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无症状感染者“并不罕见。
医学史上有一位著名人物——伤寒玛丽(Typhoid Mary),她生活在19世纪末的美国,终身携带伤寒杆菌,却从未出现过伤寒的症状,被证实为第一例“健康带菌者”。
她的可怕之处在于同时具备无症状感染者和超级传播者的两种特性一生感染了至少51人,3人因此死亡,记述她传播的案卷整整塞满了两只大号铁柜,杀伤力可见一斑。
当“伤寒玛丽”出现在各类新闻报道中,常常被描绘为往平底锅里煎头盖骨的邪恶女巫形象,是“疾病工厂”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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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伤寒玛丽”,很多人都记得这个看起来神秘又危险的名词,却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那段曲折离奇的真实历史。
人们回忆起玛丽,只余下无限感慨:“那个女人,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致命厨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伤寒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致命的传染性疾病。在“伤寒玛丽”出现之前,人们对这种病毒的普遍认知是:水火不容。
说起大名鼎鼎的“伤寒玛丽”,她的本名叫做玛丽·梅伦(Mary Mallon),1869年出生于爱尔兰北部的一个小村庄库克斯敦。玛丽的家乡泰隆郡(Tyrone)是爱尔兰最贫穷的地区之一,于15岁那年移民美国。
为了生存,没有接受过太多教育的玛丽穿梭在纽约的大街小巷,辗转于各个富裕家庭里当女佣。后来,她发现自己很有烹饪才能,于是转行当了厨师,相比于女佣,这份工作更清闲,工资也更高。

1900年,当玛丽在第一位雇主家当厨师的时候,那家人就患上了伤寒。但玛丽的工作并不固定,家里有人生病了就辞职离去,没有联系方式、通讯设备也不发达,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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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06年的夏天,纽约的银行家查尔斯·亨利·沃伦(Charles Henry Warren)带着全家去长岛消夏,并聘请了玛丽作为家庭厨师。
在那个初秋,沃伦一家11位家庭成员中,有6个感染了伤寒。一开始是沃伦的一个女儿,紧接着,沃伦夫人、两个女佣、园丁和另一个女儿也相继感染。
这让沃伦感到十分恐慌,他匆忙将几个孩子分别寄送到亲戚家,自己则逃往其他住宅躲避伤寒。
等沃伦冷静下来细想的时候,对一大家子人同时爆发伤寒的事实感到十分难以理解。在当时的社会认知里,伤寒通常只爆发在贫民窟这种生存环境脏乱差的地方,而沃伦一家居住在富人区,平日里注意卫生,不应该染上伤寒,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20世纪早期的海报,告知公众伤寒可以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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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沃伦想方设法找到了有处理伤寒疫情经验的专家索柏(Soper)。经过调查,索柏将目标锁定在了厨师玛丽的身上。他详细调查了玛丽此前7年的工作经历,发现7年中玛丽更换过7个工作地点,而每个工作地点都曾暴发过伤寒病,累计共有22个病例,其中1例死亡。
这样的调查结果让索柏也大为吃惊,因为在他的印象里,40岁左右的玛丽是一位面色红润、十分健康的女性,如果她是伤寒传染源,为什么会对这种致命病菌“无动于衷”呢?
为了进一步调查,索柏希望得到玛丽的血液、粪便样本,但玛丽并不配合。在他第一次和玛丽提出自己的怀疑和调查请求时,就遭到了对方的激烈反抗。玛丽顺手抓起了厨房间的一把大杈子,朝着索柏直戳过来,索柏大惊之下飞快地跑过大厅,从铁门里逃了出去。
其实玛丽的“愤怒”并不是不能理解。在她那个年代,“健康带菌者”还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从外表上来看,玛丽无疑是位健康的女性,突然说是她把疾病传染给了别人,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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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索柏同纽约市卫生局的赫尔曼·比格斯(Hermann Biggs)取得了联系,希望借助地方卫生官员的力量说服玛丽。但卫生部门工作人员的访问每每都以玛丽愤怒的辱骂告终,她威胁工作人员不准再踏进她的家门,宣布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最后,是当地的卫生官员带着一辆救护车和5名警察找上门,根据玛丽留下的脚印,花了五个小时终于在壁橱里找到了玛丽,抬进救护车,随后送往纽约的威拉德·帕克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对她的粪便和尿液进行了检查,其中发现了大量的活体伤寒杆菌。
玛丽在河滨医院的病床上(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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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玛丽的身上携带有引起伤寒的极具传染性的细菌,但玛丽从未表现出任何症状,包括发烧、头痛和腹泻等等。伤寒似乎与玛丽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它不伤害玛丽,玛丽自身的免疫系统也不会攻击它,它们默认彼此的存在,相安无事,共同生存。
由此,玛丽成为了美国第一位被确认为病原体无症状携带者。
朱迪思·沃尔泽·利维特(Judith Walzer Leavitt)在她的著作《伤寒:公众健康的俘虏》中写道:“她否认曾经患过这种疾病,而且很可能从未听说过这种疾病,身体十分健康,只曾有过轻微的流感样发作。” 
1907年,《圣何塞晚间新闻》报道说:“该案在医疗记录上是史无前例的。从没有这样的例子,从未患过伤寒的女性却是名副其实的病菌工厂”。
两次隔离
1907年,政府以公共安全的名义逮捕了玛丽,并将其安置在北兄弟岛(North Brother Island)的强制隔离区。这个偏远的岛屿位于 East River 中间,只能乘船到达,难以逃脱。
纽约市卫生局的沃尔特·本塞尔宣称:“这名妇女对健康是一种极大的威胁,对社区构成威胁,她因为这些威胁而成为囚犯。” 
这样的人身囚禁让玛丽感到十分无辜:“我一生中从未患过伤寒,而且一直很健康。为什么我要像麻风病人一样被放逐,被迫隔离生活,身边没有家人,只有一条狗的陪伴呢?
North Brother Island 上的天花病医院
通常隔离斑疹、伤寒和天花等传染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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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为期两年的监禁中,医生为她开了各种处方药,尝试改变她的饮食习惯、服用泻药等等方式,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测试结果显示她仍是伤寒携带者。与此同时,这样的治疗过程也让玛丽感到痛苦和崩溃。
卫生官员每周对玛丽的粪便样本进行一次分析。根据官方记录,一百六十三份检体里,一百二十份发现了伤寒杆菌。
但是,当玛丽在1908年4月将7份粪便样本送到一家私人实验室时,所有的测试都表明伤寒细菌呈阴性。
这样的结果使得玛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感到自己是受到不公正迫害的受害者。于是在1909年,玛丽起诉了卫生部门,委任律师向纽约州最高法院请求人身保护令。
该年6月份,《纽约美国人报》刊出一篇有关玛丽的长篇报道,内容煽情,突出了玛丽的悲惨遭遇,引发外界舆论的普遍同情,卫生部门被指控侵犯人权。
很多人认为玛丽在无意之中携带了疾病,无知无觉、不受控制,也是病毒的无辜受害者。理想情况下,不论作为社会还是个人,我们需要寻找对患者而言更为人道的应对方法,同时保护仍然健康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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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由伤寒沙门氏菌引起,并通过受污染的食物或者饮料传播。如果身上携带有伤寒病菌,并在准备食物时没有进行适当的净化处理,那么感染者就很容易传播这种疾病。
1910年2月,纽约市卫生主管辞旧迎新。新的卫生专员恩斯特·J·莱德勒(Ernst J. Lederle)决定,只要玛丽不再从事食品工作,就可以获准自由行走。
莱德勒帮助玛丽在洗衣店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和厨师相比,这份工作的薪资要低得多。卫生部门放她自由,却没有为她提供长期的有酬工作,也没有任何福利制度支持,对于这位失业的中年单身女性而言,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与此同时,当时在精英阶层中举足轻重的医学论据,并没能引发玛丽的共鸣,她的内心仍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危险疾病的携带者。于是玛丽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玛丽·布朗,不顾他人安危,再次回到厨师的岗位上,也因此感染了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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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她的雇主家中出现了伤寒的症状,她就辞职离开,改名换姓继续寻找工作。
终于在她获释后近5年,斯隆妇产医院再次爆发伤寒,25人被诊断出患有这种疾病,其中2人死亡。索柏博士接到消息后再次主持了调查,他发现案例出现的三个月前,医院雇用了一位新厨师,名为布朗夫人。
和以往一样,这位“布朗太太”在事发之后就辞职离开了,这让索柏更加怀疑,他调查了厨房的记录,对比笔迹以后确认了这位行踪诡秘的“布朗太太”就是“伤寒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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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彻底失去了公众的同情。纽约论坛报评价说:“五年前,她有机会生活在自由的空气中,是她自己选择了扔掉它。”从那时起,历史学家也不再对玛丽做出宽容的评价。
她被送回北兄弟岛(North Brother Island),关在同一间小屋中,美国政府拒绝认定她的国籍和出生地。
玛丽在河滨医院度过了余生,二十多年里,因为这个与自己共生的病毒,她失去了自由和平等生活的权利。
再次回到隔离医院,玛丽渐渐了解了一些有关传染病的知识,并积极配合医院的工作,还被允许在岛上的实验室担任洗瓶子的义工,以消磨时光。
艾玛·谢尔曼博士和玛丽·梅伦
此时她已经在小岛上度过了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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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32年,中风使她瘫痪,而后她被转移到了该机构的常规宿舍,一直待在那里直到1938年11月11日去世,享年69岁......
验尸后发现她的胆囊中还有许多伤寒杆菌,遗骸最终在布朗克斯的圣雷蒙墓园(Saint Raymond's Cemetery)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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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玛丽的二次隔离是自作自受,没有社会责任,伤害他人必须要付出代价,因此不值得同情。
也有人说,本来卫生部门和玛丽都有选择,但卫生官员以这样不灵活、不人性化的方式去处理第一例已确定的健康携带者,切断了相互沟通和理解的通道。
如果他们对玛丽所经历的一切表现出某种个人的尊重,那么也许玛丽就不会再度也厨师的身份回归,为社会中的其他人带来危险,而是会以实质的回应去尊重他们的立场......
在当时的纽约市,城市污染严重,疫病肆虐。每年在纽约市发生多达 4500 例新的伤寒病例,多达 135 个新的伤寒携带者。玛丽虽然是第一位,但绝不是唯一一位伤寒带菌者。
观其一生,玛丽总共感染了约50人,并造成3人死亡(不过由于玛丽期间多次改名,具体行迹不可确认,可能还有部分受害者没被记录)。
但事实上,玛丽并不是最致命的病毒携带者,一名叫做托尼·拉贝拉(Tony Labella)的男性曾导致122人感染了该疾病,其中5人丧生,但他本人只被隔离了两个星期之后就被释放。39岁后了无音信。
尽管如此,伤寒玛丽这个名字仍然存在了一个多世纪,甚至成为了美国漫威漫画旗下的超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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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人类进程中,由“伤寒玛丽”引发的关于公民自由与公共卫生之间的冲突不会消失。如果卫生部门能够维护患者的经济安全,并且确信健康政策可以公平公正地对待他们,那么那些危及他人健康的人将更有可能与试图阻止疾病传播的官员合作,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
回望玛丽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被隔离在医院,有人说她死后,幽灵仍然在废弃的医院走廊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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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heryl,精英说90后作者,英国海归,用心写字。精英说是全球精英、留学生的聚集地。每日发布海内外前沿资讯,这里有留学新知、精英故事及美国街头访问,全方位为你展现真实的海外生活。欢迎大家关注精英说(ID: elites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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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
Typhoid Mary And A History Of Communicable Diseases
The true story of Typhoid Mary - the most dangerous woman in America
Typhoid Mary: Villain or Victim?
10 Things You May Not Know About “Typhoid Mary”
华山感染:伤寒玛丽的故事

澎湃新闻:无症状患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The Strange Case of Typhoid Mary
The Frightening Legacy of Typhoid 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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