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0年是庚子年,这一年的春节相比往年多了几分复杂的况味。从1月23日武汉“封城”开始,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就打破了无数中国人习以为常的普通生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在纷纷扬扬的媒体报道中看到了无数生离死别和俗世的悲喜,也看到了数以万计的医护人员从全国各地集结、驰援武汉的勇气。凤凰网财经、凤凰网健康推出《逆行者》系列访谈,倾听一线医护人员背后的故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有的只是一部分人的义无反顾。”
来源|凤凰网健康,文|李念雪、黄雨寒(实习)
口述|苏宁华中物流调度队 张治
(本文所有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写在前面】
武汉封城的消息传开,这座城市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但是,封的只是病毒之间的传染渠道,而抗疫救灾的物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更迅捷的流通,这是最需要物流人的时候。
如果说跨省界的长途运输是向武汉输送血液的大动脉,那么,奔走于武汉各区各街道的物流,就是触达每个具体单位的毛细血管。
于是,我们采访到的这位物流人,自年三十下午开始出发,从鄂州运输第一批物资到武汉。“眼前的立交路牌仍在指引着前往武汉的方向,道路两侧却看不到来往的车辆。”身为武汉人,每前进一步,他心里的信念就增添一分。
具体跑了多少趟我已经记不清了。武汉每个地方都去,汉口,汉阳,武昌,武汉市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送,无论多远。
每天出发前我都要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帽子,一直穿着到晚上回来。这两天回温了,经常闷得一身汗,直到晚上返回。要先将防护服脱掉到指定位置,然后消毒、测体温,再进园区。也不能直接去食堂打饭,要先回到宿舍把衣服都洗掉,冲澡半个小时——要确保自己的健康,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穿着防护服的我路上不能去外面就餐,所以要提前买好干粮和水,饿了就在车里填饱肚子。一个人跑长途还要看导航很不方便,我每天都尽可能早去早回,晚上6点前回的话还能赶上(公司园区)宿舍里食堂的晚饭,再晚,就又只能啃面包了。
现在除了物资运输,我其余时间就是在公司单人宿舍自我隔离观察,吃饭都在宿舍内,跑一趟隔离两天,身体达标后随时再投入物资运输中。
图注:张治跟工作人员搬运取暖器
01
年三十离开家,再也没回去
我叫张治,今年42岁,是湖北苏宁物流园运输队副队长,我是不折不扣的武汉人, 从小学习到工作、生活都在这里。今年过年,我在酒店订好了年夜饭,我们一大家人一起过年,哥哥和妹妹会从武汉市区回来。
三十中午,接到两通电话,先是他俩打电话说回不来了,因为武汉封城交通管制,接着公司来电话问能否去支援运输,这顿年夜饭就散了。我安慰了家人,然后简单收拾一下,迅速出发。我也没想到,这一走就已经20多天。
其实我们已经知道疫情这个事,只是不知道这么严重。年前一个礼拜,我女儿做了一个鼻炎的小手术,当天医生嘱咐说需要住院一周,期间我看到120来医院,是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来接患者转院,据说是疑似传染病人。结果第四天下午,我女儿打过消炎针后医院就让我们提前回家了,出院手续都没来得及办,我当时隐约觉得出事了。
02
疫情之下跑医院,说不怕是骗人的
下午到公司,已经有大批物资要运送给武汉的各大医院,口罩、防护服、生活物资等,都是从我们武汉仓库的库存调出来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武汉科技大学德康医院,因为年三十食堂放假了,所以要送牛奶方便面等生活物资给医护人员。
说不怕是骗人的,路上我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看到医院的画面仍然是让人超乎想象的紧张感——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来往匆匆,病房外满是带着口罩的家属,我看着心里很不好受。
其实我已经很久不出车了,平时的工作主要是负责车辆维修保养及调拨运输,我负责的司机有20人,一部分外地司机回家过年了,考虑是年三十,还要前去医院,我想着还是自己先顶吧。后来物资越来越多,实在是人手不足,初四开始我组里又来了两位同事支援,后来武汉地区开始乡镇隔离、小区隔离,很多人是想来,却爱莫能助。
图注:大年三十身穿防护服的张治抵达武汉科技大学德康医院
除了我们自己的物资,后来公司还开通了物流“绿色通道”(拨打热线95315),我们为捐赠物资的各地政府、企业提供免费的武汉地区运输。没有固定的路线,哪里有供给,哪里有需要,就送到哪里去。每天我一个人要送两到三车不等。因为是各乡镇医院都有,单程最低也要一个半小时,到火神山医院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
03
我给火神山送物资
初一,下着蒙蒙细雨,我又出发了,这次的地址是“武汉市蔡甸区知音湖大道”,也就是后来用十天建成的火神山医院,当时导航还搜不到这个名字。天太冷了,要给工人送取暖用的电器。
路上,我关掉了平时听的相声小品,调换到实时更新的新闻栏目广播。
下午抵达现场,眼前的场面很震憾。一眼看不到头的建筑工地上,只看见密密麻麻的戴白口罩、穿施工马甲的工人忙碌的身影,还有轰鸣的机械声,与一排排的挖土机与渣土车。这是我唯一一次去火神山,当时心里很感动,好像从这里获得了力量。后来知道,建医院开始直播,网友还给这些机械取了名字。
这天还是严重堵车的,武汉往常过年期间很热闹,走亲访里,路上车多加上每到城区临界点就有警察测温检查,我开到了半夜才回到园区。直到初二大家都不出门了,道路才变得畅通。
04
守住武汉,就是守住自己的家人
我每天看媒体采访所有关于疫情的信息,一些感动人的事情,疫情的发展趋势,还有一线医护人员。我特别特别感谢他们,很多人也是三十跟家里告别,为了疫情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武汉支援。他们很了不起,也非常的不容易,相比之下我就没做什么了。
自己在宿舍的时候,每天与家人通话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们互相嘘寒问暖,彼此担心着,老婆孩子担心我在外面跑,我也担心她们在家。
我家住在武汉近郊,父母就住楼上。我们小区很大,属于(搬迁)回建房,可能要有4万户左右,前两天(2月12日)已经有一百多例,她们已经都尽可能的不出门了。我老婆说,出去一次要买好大半个月的食物,只能多吃主食,面条方便面之类的。
图注:张治一家住的小区,以往的出入道路已被封
图注:张治住的区片疫情信息截图
我老婆肯定想逛街了,孩子估计也想出去吃好吃的,我想吃牛排和石锅饭。
以前生活很简单,下班以后就回家陪老婆、女儿,偶尔跟朋友聚聚,每周还会去游泳。这些普通的幸福是我此刻最渴望的。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车。守住武汉,就是守住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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