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动物双城记的第92篇文章
元宵晚会节目《你的样子》中出现李文亮医生画面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昨晚的元宵晚会,我恰好看了一个陈道明、宋春丽、濮存昕、徐帆等老艺术家的朗诵节目《相信》。许多人说看这个节目看得眼泪直流,前面部分讲述民族凝聚力、医务人员的坚韧以及大家对正常生活的期盼时,我也蛮感动。
元宵晚会朗诵节目《相信》节选
但当结尾朗诵到 “有人说这场战斗,中国一定赢,我信,因为我们这代人对胜利并不陌生。1998年的抗洪。2003年的抗击非典。2008年的汶川救灾。2014年抗击非洲埃博拉。” 这一段时,引发我进一步思考的是:
2003年,真的是我们战胜了非典吗?非典是怎么消失的?
这篇文章做选题的时候其实蛮纠结,武汉封城半月,和大家一样,我和猫姐其实都很希望能够看到更多能鼓舞人心的好消息,也讨论过要不要写一些更轻松的选题。
但最终我俩还是决定对这个选题做更多深入的讨论。毕竟,对过去进行更较真的信息核对,才更能帮助我们认知到作为人的局限性、以及避免陷入盲目的乐观。

17年肆虐全球的SARS病毒,截至2003年8月15日,在全球32个国家和地区共发现非典病例8,422人,造成919人死亡,病死率11%。
而始发2002年11月的SARS,直到2003年7月13号,全球非典患者人数、疑似病例人数均不再增长,才宣告非典过程基本结束,历时共8个半月
如何真如众人所朗诵的那样,当年是我们战胜了非典,那么绕不过的第一点必然是:非典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时任解放军301医院呼吸科主任 刘又宁
非典10年的时候,各大媒体都做过各种复盘总结。当时任北京解放军301医院呼吸科主任的刘又宁在非典10年后接受采访时说,“非典不符合一般传染病的规律。一般传染病不会突然到来、突然消失,但非典基本上是这么个过程。不知道怎么来的,到2003年5、6月份就没有了。” 
刘又宁的解答里,有一个词很重要,SARS是“消失”的,而不是被“消灭”的。
2006年四月美国国家生物技术中心NCBI的网站上曾发表过这样一篇文章,这篇研究指出,非典每日发生数在气温低时比气温高时高18.18倍,每10天的新增病例总数减少2.8名。
除了气温升高、严格切断污染源等隔离措施外,2018年10月11日科学期刊《Nature》上的一份针对SARS的研究也指出,SARS病毒在传播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使它的毒性减弱了。
简而言之,非典消失的三大原因气象条件病毒变异隔离措施,前两者都和人为因素没有直接联系。
我们对非典,是过关,称不上战胜。
第二点,我们有针对非典的疫苗或特效药吗?
在凤凰卫视的纪录片《非典十年祭》里,钟南山院士说,在不清楚病源,不知道如何预防的情况下,我们顶多是遏制,不叫控制。
在《非典十年祭》的最后一集里,当时的作协主席何建民也说过同样的话,“病毒消失有一部分是我们遏制了它,有一部分是自然界的消失了。但这种灾难、这种病毒,会不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我们中间呢?不好说。”
虽然在非典后,我们痛定思痛,修改了传染法,并耗资11亿建立了全球最大,最快2小时从乡镇医院直报国家疾控中心的疫情报告系统但直到SARS发生后的第十年,石正丽团队才进一步证实中华菊头蝠是SARS病毒的源头。
而1月26号,关于新冠病毒的疫苗研发,疾控中心主任高福在新闻发布会上拍着胸口说,“从我们对SARS,对这类病毒的认知,我可以拍着胸口讲,这个疫苗肯定会成功!
那么:我们有SARS的疫苗吗?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据新华社报道,2004年1月19日,由北京科兴生物制品有限公司生产的SARS病毒灭活疫苗获得国家批准进入Ⅰ期临床试验,中国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准SARS疫苗用于人体临床研究的国家。
2005年6月,SARS疫苗开始拟定第二阶段的临床试验方案。在Ⅱ期的临床研究方案中,为了考察疫苗的“持久性”,共300名年龄在20岁到60岁之间的志愿者参与。
他们将在3个月内先后接受3次实验用疫苗或安慰剂的注射,并在为期9个月的观察期内接受血常规、血生化、尿常规、中和抗体等检查。
一般来说,疫苗在正式注册和上市前,都需要做完动物试验和三轮临床试验。
一期为安全性试验,主要检验疫苗对人体的安全性,证明疫苗无感染性。
如一期试验通过,则进入第二期免疫原性试验,目的是证明疫苗确能使人体产生抗体。
第三期试验则需要在SARS疫情出现时,来进行“配合”。到时候,通过严格的比较对照,才能得出注射疫苗的人群不感染,未注射人群感染率较高的结论,即证明疫苗有效,疫苗方可结束临床试验,投入广泛使用。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再没有SARS疫苗第三期临床试验的消息。2013年钟南山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也提到,“做SARS疫苗非常辛苦,全部鉴定完成了,要到2006年,但是已经没有病人,所以就不做了
总结来说,虽然非典疫苗已经研发完毕,但还不能用于临床治疗。
第三点,非典的结束,从结果上来说,对于公共卫生防疫战是一场惨胜;但对于非典后遗症患者来说,却是一场惨败。
和这一次中国科学家们很快确认病原体为冠状病毒不同,在2003年4月16日WHO宣布SARS的病原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之前,我国疾控系统一直以为病原是衣原体
不能精确找到病原及传播途径,为了抢救生命,当时的临床治疗大剂量使用了激素类药物,副作用就是一些患者出现股骨头坏死和肺部纤维化,即非典后遗症。
根据2009年的数据,北京登记有非典后遗症患者约300人;民间调查显示80%的人因病离岗,60%的人家庭变故、骨坏死、肺纤维化、抑郁。常年患病、处境困难,几乎是非典后遗症患者的普遍状态。
2013年,152名非典后遗症患者在网上联名向社会求助,希望成立非典后遗症患者救助基金。
非典后遗症患者,前排左起:辇秀兰(50岁)、张文荣(60岁)、杨志霞(55岁);后排左起:陈波(41岁)、方渤(61岁)、张金萍(55岁)在望京医院骨科住院部合影
一名非典后遗症患者日常服用的药物。

截止到写文章的此刻,因为新冠病毒肺炎死亡的人数(813人)已经逼近2003年全球因SARS死亡的人数(919人);已经超过中国大陆和香港因SARS死亡的人数(649人)。
非典给了我们太惨痛的教训,我们不算战胜了非典,但我们暂时过了非典肆虐的那一关。
加缪在《鼠疫》里写,“人类能在这场鼠疫和生活的赌博中,赢得的全部东西,就是知识和记忆。”
而从非典和新冠病毒肺炎中,我们能够得到的共同知识和记忆大概是:
对自然多抱有敬畏,而不是想要征服;
对公共卫生事件,宁可过度反应及保持审慎悲观,也好过人定胜天的盲目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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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猫姐
前媒体人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一个美国求学多年,现居北京
一个北京飘荡多年,现居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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