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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60-印度鼠疫恐慌
作者：那日苏
 制图：孙绿 / 校稿：酸奶 / 编辑：养乐多
鼠疫是人类最惨痛的记忆之一，欧洲中世纪恐怖的黑死病就是鼠疫，它带走了约2500万人的生命。另有调查显示，因鼠疫而去世的人数超过了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死亡人数的总和。
14世纪时，黑死病在百年不到的时间内
传遍了欧亚大陆的主要文明国家
而由于人们对疾病缺乏认识和防疫能力
鼠疫在之后的数百年内又多次肆虐各地▼
鼠疫病菌携带者是老鼠，它们经常出没于下水道、垃圾堆等带菌场所，是诸多疾病的媒介和宿主，卫生条件差的地方很容易成为爆发鼠疫的源地。
卫生既需要意识，也需要成本
富人主要是缺乏意识，穷人和穷国，两者都缺
（图片来自shutterstock@Chanawat Phadwichit）▼
在我国，由于城市发展和公共卫生水平的推进，鼠疫很早就已经渐渐淡出了国民的视野。但与我们山水相连的印度，却在90年代爆发过一次全国范围的肺鼠疫。
瘟疫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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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9月下旬，正值印度传统的象神节。象神是印度最受崇拜的神明，是智慧之神、财富之神。象神节期间，家家户户都会抬着象神神像到街上游行，或者是到寺院布施，以求破除障碍、一帆风顺、取得成功。
象神在印度这个众神之国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相传是湿婆大神与雪山神女的儿子，正经嫡系
（图片来自：reddees / Shutterstock.com）▼
位于印度西部的古吉拉邦港口城市苏拉特也不例外，人们载歌载舞，整座城市沉浸在一片喜悦祥和的氛围之中。但期盼着象神显灵的善男信女们并不知道，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灵已经悄然潜入了这座城市。
苏拉特是古吉拉特邦第二大城市，第一大港口
而且隔壁就是巴基斯坦和阿拉伯国家
如果是强传染性疾病，真是很容易出国▼
象神节刚过，苏拉特市的医院就陆续收治了数十位病人，病人的症状十分相似，都是持续高烧，不久吐血不止而死。
起初，医生将这些病人诊断为肺炎，但是很快越来越多的病人涌进了医院，死亡人数也在不断上升。到十月上旬，已经有超过1000人被送进医院检查和治疗。
当这些病患最终确诊感染肺鼠疫综合征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事实上鼠疫最早出现于邻近古吉拉邦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农村地区，不过在当时的印度人眼里，低种姓的农村人患病并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大事，而且马哈拉施特拉邦当时正处于灾后重建期间，因此初期的鼠疫患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
这对于当时的印度普通人来说
确实是个有些陌生，但能引起极可怕联想的词儿
心里最希望的，就是能跑多远跑多远，等他自动消失
（鼠疫耶尔森菌，图片来自：Wikipedia@NIAID，NIH ）▼
鼠疫，就这样在印度人的忽视之下悄悄地扩散开来，在第一个苏拉特的患者到医院寻求帮助之前，马哈拉施特拉邦已经有三个村子被鼠疫所袭击。
苏拉特患者被确诊为肺鼠疫之后，印度官员宣布苏拉特进入“国际公共卫生紧急状态”。9月23日，苏拉特当局下令关闭所有学校、电影院和公园，工厂和银行等大企业也陆续停产停业，直到政府解除警告。
这里需要注意
印度这次的“国际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不同于国际卫生组织的“国际公共卫生紧急事件”
后者的案例如：“2014脊髓灰质炎疫情”、“2019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等▼
鼠疫这个刺眼的名词唤醒了民众内心中的恐惧，毕竟人类历史上曾多次发生过鼠疫，且爆发时死亡人数都是以村镇为计量单位的。
印度政府公布疫情后迅速在社会上引起了恐慌，一时间谣言四起。尤其是在苏拉特，封城隔离之说甚嚣尘上。一时间，苏拉特市民纷纷出走，各种开往外地的交通工具都挤满了人。据国外相关机构粗略估计，在疫情宣布后的四天内约有四分之一的苏拉特居民（50万人）逃离了城市，包括仍处于鼠疫感染潜伏期的人们。
苏拉特也不是个小城市，50万人出走的直接原因是恐慌
这些人扩散到周边城市，直接造成下一波恐慌....
而且很多人会首选大城市（南边就是孟买）
这个麻烦变得越来越大了
（图片来自：google map）▼
这些人离开苏拉特前往印度各大城市，同时也将病菌和恐慌散步到了各地。先是邻近的孟买、新德里等城市陆续出现肺鼠疫患者，随后扩散到拉贾斯坦邦、北方邦、中央邦和西孟加拉。甚至东部沿海城市加尔各答、与巴基斯坦争议的查谟-克什米尔邦也未能幸免。
现在无论封不封城，能跑出来的都已经跑出来了▼
两周之内仅首都新德里就有770人被送进医院治疗、检查，36人确诊患上了肺鼠疫综合症，4人不治而亡。当时的印度媒体每天都在更新死亡人数，报纸上满满地刊登着讣告，印度全国大中城市的医院人满为患。
疫病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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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的爆发不仅夺去了很多印度人的生命，还给印度社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和社会混乱。
出于恐慌，当时印度社会出现了大规模抢购物资的现象，尤其是药品和相关医疗设备，在全国出现了广泛的抗生素紧张。
印度也是一个抗生素滥用比较严重的国家
看来一般人是把这个当包治百病的神药了
（图片来自：nokwalai / Shutterstock.com）▼
印度各地的其他城市，在火车站和机场建立了检查站，一旦发现有来自苏拉特或者去过苏拉特的人，就通知医疗队将其接收并隔离。同时，印度政府也开始组织军警力量，阻止苏拉特居民外逃。
这其中最如临大敌的估计就是孟买了
作为印度一线城市，人口流动频繁
如果孟买“失守”损失就太惨重了
（图片来自：Matyas Rehak / Shutterstock.com）▼
由于链霉素等鼠疫特效药已经问世，加之现代医学对鼠疫诊断技术的成熟，疫情爆发并没有造成最初担心的破坏性影响，但在世界范围内却也引起了极大的焦虑。
之前与印度联系紧密的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和沙特阿拉伯迅速中断了与印度的交通联系，毛里求斯旅游部长对印度的访问被无限期推迟。
在美国，所有印度人入境都需要进行特殊检查，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临时修改了隔离协议，并向医生提供患者信息，加强对来自印度病患的监视。从印度飞往意大利罗马和米兰的飞机被限制在机场，久久不能返航，机上乘客要按规定接受体检和消毒。俄罗斯更是下令要求来自印度的旅客进行为期6天的隔离，并禁止国民前往印度。
印度周边邻国中，巴基斯坦可以说是最为紧张的
最早出现疫情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和古吉拉特邦离巴基斯坦也很近▼
疫情对印度经济打击最严重的，还是农产品出口的损失。印度最大的农产品转运中心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决定暂停对于来自印度货物的转运，该事件不仅让印度的农产品出国无门，还让过往的收货商也开始丧失信心，相继取消订单。仅出口一项，总损失就达4.2亿美元。
今天，即使强如中国制造
很多人也在担心疫情对中国产品全球地位的影响
当年的印度，这种担心和受损的程度可能更甚
（图片来自：Ungureanu Catalina Oana / Shutterstock.com）▼
疫情爆发之时，英文主流媒体BBC和CNN对疫情的夸张报道，直接导致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印度的农业公司股票大幅度下跌。印度相关部门邀请外国记者和旅行社免费来印度旅行，希望他们能重新评估瘟疫情况，结果当然是没有人敢去的。最终，鼠疫给印度造成的国际贸易损失约6亿美元。
而在印度内部，经济损失可能更高。10月~11月之间是印度的屠妖节，这既是民众举办庆祝活动的节日，也是印度最富商业色彩的节日。鼠疫的爆发使屠妖节商业活动停滞，仅苏拉特一市就造成了总计超过2.6亿美元的商业损失。
本来是一个可以大大促进消费的节日
为此做了长期准备的线下商家可能损失惨重
（2012年节日情景，图片来自：wikipedia@UrbanUrban_ru）▼
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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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这场鼠疫之所以爆发，还是要归因自然与社会双重因素。
印度肺鼠疫综合症的传染源是老鼠，该病菌是经由老鼠身上寄生的鼠蚤叮咬人类而传播的。当时的印度便存在适宜病菌滋生的条件。
老实说，现在有些地方还是令人堪忧
（图片来自：Yury Birukov / Shutterstock.com）▼
首先是1994年的全球气候异常，北半球广大地区都遭遇了罕见的高温天气，热浪滚滚，气温之高、持续时间之长都是空前的。印度西部的古吉拉特邦和马哈拉施特拉邦尤其炎热，有利于肺鼠疫病菌的大量滋生和传播。
虽然印度经常给人完全不缺水的感觉
但这两个邦所在的印度西部并非如此
（印度降水量较多（蓝色）和较少（红色）的区域）▼
印度的古吉拉特邦和马哈拉施特拉邦都滨临阿拉伯海，位于热带季风气候和热带沙漠气候的过渡带，属于半湿润半干旱区域。这里分布着大片干燥的灌木丛林生态系统，历来是黑翅莺、南亚鹰和大鸨等捕鼠猛禽的栖息地。
古吉拉特邦北部就是著名的塔尔沙漠（印度大沙漠）
古吉拉特相对沙漠更湿润一下
但相比印度东部就干燥很多了
（图片来自wikipedia）▼
但由于印度急剧的人口膨胀、粮食日趋紧张，人们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来源，滥垦乱伐生态脆弱的热带丛林，滥捕滥猎野生动物，致使热带丛林生态系统失去平衡，黑翅莺、南亚鹰和大鸨等老鼠天敌大幅度减少。
为了让这些濒临灭绝边缘的动物生存下去，当地政府采取了禁止对植物使用烈性杀虫剂的措施。但由于没有采取有效的灭鼠措施，老鼠数量还是与日剧增，为肺鼠疫病菌的产生和扩散种下了祸根。
同时，老鼠还可以与人类共生。数量庞大且携带致命病菌的老鼠一旦进入人类社会，就是极大的隐患，一旦自然灾害发生，破坏了人类栖居地正常的医疗卫生活动，就极有可能造成鼠疫的横行。
而且有的地方是会养老鼠的....
（Karni Mata Temple）
（图片来自：Sun_Shine / Shutterstock.com）▼
1993年9月30日，印度爆发了以马哈拉施特拉邦东南部城镇拉土尔为中心的地震，地震强度为里氏6.4级，有2.1万人死亡，毁坏房屋建筑无数，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由于在灾后重建期间，印度各邦各自为政，救援力度不够，一年多仍有数万名居民住在简易的临时房屋里，卫生条件恶劣。加上医疗救助未能及时跟上，大灾之后又逢大瘟疫，这里成为首先出现鼠疫病人的地区。
鼠疫灾害出现之后，印度政府的处理也让人失望，官方没有说明应对疫情的信息，所以很多人对病菌传播并不了解，甚至有人只拿手帕遮住口鼻就出门上街。
印度官员对采取预防措施的态度更是体现了他们对鼠疫的无知。得知疫情后新德里就下令关闭所有学校和娱乐场所，引起了不必要的恐慌；印度医疗部门也没有对民众进行正确的预防措施指导，一些村民盲目认为消灭老鼠对终结疫情有益，开始了大规模的灭鼠行动，导致鼠蚤直接与人类接触，进一步扩大了鼠疫疫情。
人类已经大踏步进入了工业时代、信息时代，传染病却仍然是人力所不能逮的恶灵，盘旋在这个地球的上空。
参考文献：
《印度突发鼠疫——大自然的惩罚》李道春
wikipedia.org/wiki/1994_plague_in_India
The Surat Plague and its Aftermath，Godshen Robert Pallipparambil
*本文内容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识局立场
封面图片来自：shutterstock@gnanistock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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