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抖音首部非遗纪录短片《走丢的神仙们》火了。
片子很短,只有7分40秒。
出镜的主人公,是一个朴实的乡村手艺人。
他看起来“有点土”,脸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说着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会把蝴蝶说成“fú 蝶”。
然而,他的故事,却看得人想哭。

不想当银匠的摇滚乐手

他叫潘仕学,今年37岁,是贵州雷山麻料村的一名银匠。
这里的苗人世代打银器为生,所以,麻料村又被称为“银匠村”。


潘仕学每天的日常,就是从早到晚都埋头苦干,叮叮当当地打银器。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可能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曾是一个很“炫酷”的摇滚乐手
时间回到2000年,当时偏远的麻料村,才刚刚通电3年。
17岁的贵州少年潘仕学,在父亲敲击银器的叮当声中长大,却像触电般被小村外的美丽新世界击中。
他唱着黑豹的《Don't break my heart》,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鼓和吉他、还兴致勃勃地在中学组了个乐队。
那时的他,梦想着成为大明星,在舞台上猛力摔碎一把吉他,用声浪掀翻屋顶。
至于自己从小长大的麻料村,和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制银工艺,早就被17岁的少年抛到脑后。
因为在当时,老手艺赚不了钱,又很苦,即使用世俗的眼光衡量——那一切都太不酷了。

所以,在2005年冬天,高中没读完的潘仕学,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乡。
然而,和每个怀揣着出人头地梦想的普通人一样,走出校门,才知现实残酷。
第一站,河北,原本联系好的歌舞团工作,变成了卖理财。
一分钱没赚到,还被忽悠着自掏腰包花了3900买了一套产品。
四处碰壁后,他只好去浙江打起了零工——配菜员、洗车工、琴行老师,再到皮鞋刷漆工……
有老乡去鞋厂看望他,看到他的窘境,哀叹:“他妈的,你可是本来要做歌唱家,大明星的人啊。”
在刺鼻的鞋漆味中,潘仕学忍不住落泪了。
没有银匠的银匠村

尽管外面的世界未必精彩,年轻人们却依然前赴后继,和潘仕学一样,选择了“逃离”以制银闻名的麻料村。
到2005年左右,“银匠村”竟再无一名银匠。
然而,与此同时,源自中国的日本银器制作,却在国际声名鹊起。
鲁迅的老师藤野先生曾对自己的儿子们说:
“你们记着,中国,乃是将文化教给日本之先生。”
早在隋唐时期,日本就先后派遣大量留学生到中国学习银器制作工艺和知识。
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金属工艺专业毕业的张朝辉却说:
“在清华大学读书时,老师都是那个领域最顶级的教授,但讲到锻造艺术,讲课的却是日本的大师。”
日本的手工银器店门前,门庭若市,经常有《在东京排队一周也不一定买得到》之类的新闻刷屏。
这种对比之下的落寞,是中国许多濒临失传的传统手工艺所面临的残酷困境。
高尔基曾说:“门手艺的消亡,就代表着一座小型博物馆的消失。”
在中国这片历史文化悠久的土地上,我们曾有过无数座美好的小型博物馆。
只是在这个信息快速流通的时代,许多祖祖辈辈只会专注做手艺的人,根本不懂怎么去宣传自己,打开市场。
许多世代相传的手工艺,都只能像独自开放在深谷里的鲜花,慢慢凋谢,消失。
手艺人一身技艺满腔热血,却后继无人。
想学的人找不到老师,想教的人找不到学生。
《寻找手艺》的导演,就曾在拍摄时泪流满面,因为一位80多岁的做伞老人,坎温
老人做了几十年的伞,却在拍摄时,把固定伞骨架的棉线,绷断了8次。
每断一次,老人都会愣神,然后焦急地尝试下一次,到后来变得无比沮丧。
导演说:“说起来也没什么好哭的,但是我就是每看一次,就哭一次。”
将竹子、纸张、棉线,经过几十道工序做成一把油纸伞,这项技艺坎温老人日日重复,几乎融进了他的血肉里。
但是他,终究还是老了。
后来纪录片播出,有人想联系坎温老人买伞时,坎温家人说,坎温已经去世了。
从此,云南的那个小山村,再也没有人做伞了。
在贵州小黄村,两位老奶奶也完成了她们人生中最后一次手工造纸。
“我们老了,打算把原料用完就不再造纸了。
这也意味着,当地的造纸术或许也随之失传
两位老人静静地造了一辈子的纸,在告别的时候才被大家看到,也已经心满意足:
“这下我们的名字到北京了,
照片也到北京了,
就算名字到了北京也好啊。
后来,网友们在这段的弹幕里密密麻麻写着:
“阿妈,你们到北京了”
“已到上海...
“已到南半球”
然而,这样淳朴的笑容,和她们坚持了一辈子的手艺,也只能被大家藏在记忆深处了。
在贵州麻料村,一项历代口耳相传的银饰技艺“八仙过海”,也濒临失传。
“八仙过海没有了,不会打了。”
这项技艺很复杂,需要将银子熔炼、锤揲、錾刻、模压、掐丝、镶嵌、抛光,经30道工序,雕出花纹,作出神仙,细心安放于幼孩帽上作为帽花。
童帽“八仙过海”,“保护生命、聪明灵活”,是父母长辈对孩子一生平安顺遂的美好期望。
神仙的式样和构造,也记载了苗族的文化和迁徙历程。
银匠们逃离了银匠村。
那个潘仕学父辈曾亲手打造过的“八仙过海”,也在银匠村里消失了。
“我不想再出去看世界,
而是想让世界看到我们”
一心想当摇滚歌手的潘仕学,小时候就曾有过一顶“八仙过海”的帽子,那是他父亲潘寅进给他做的。
然而,神仙走丢了。

潘仕学也在外面的世界里,失去了自己的梦想。
2007年,潘仕学决定回到凯里学习制作银器。
入行不久,他就在一次使用手磨机时,被弹出的磨片划开面颊,留下疤痕。
当时的潘仕学,并没有什么要传承非遗手艺的豪情壮志,只是被外面的世界虐得有些心灰意冷想寻一个谋生的手段。
直到几年后,他的父亲潘寅进在家中因脑梗离世。
潘仕学才陷入了无边的懊恼之中。
因为他的父亲,曾是一个优秀的打银匠。
“他几乎无所不能。”
根据苗人的传统,儿子会继承父亲名字的一部分,血脉循环往复。
潘仕学的苗语名字叫春富,“富”来自父亲“富容”。
但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转悠的潘仕学,却未能好好继承下父亲的衣钵。
“如果没有了它们,我凭什么和别人说,我是中国的苗族人。
父亲去世后,潘仕学决定从凯里回到只有几百人的麻料村,守着寂寞的大山,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匠人”——从此,一生只想专心做好一件事。
“我想和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手艺人。
能亲手为自己的孩子,打一个八仙过海的帽子。“
潘仕学决定要带着手艺往前走,为了“让苗族制银手艺活下去”小时候不爱读书的潘仕学,成了最主动的那个学生。
他的日常,不是在打磨银器技艺,就是在琢磨如何打开市场
“一开始偶尔刷下手机视频是为了消遣,但我看到很多偏远地方的手艺人也在发视频,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让外面世界的人,也看到大山里的手艺。
潘仕学试着开了一个抖音账号,名字叫贵州麻料春富银匠。
这个名字里,有父亲的富字,也有父亲引以为豪的职业,银匠。
他把手工制银的过程和设计制作的作品拍下来,很快就在抖音圈粉了近十万。
一开始,村里的人们不理解,看到潘仕学拍视频发抖音,觉得他就是在“玩手机”,不务正业。
然而,正是因为他的视频,让许多不熟悉这个苗家村寨和苗族银饰文化的人,都知道了“银匠村”
全国各地的订单纷至沓来,每个月几万的订单,也让村里的年轻人回来了
通过抖音,潘仕学收了两个徒弟。
原本无比萧条的麻料村,又变得热闹起来。
如今,已经有了14家银饰工作坊,7家农家乐,一座传习馆。
潘仕学不仅成了非遗传承人,还成了全村的骄傲。
他的儿子,也会经常在他制作银饰时,用无比专注又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潘仕学曾丢失的“大明星梦”,也以这样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实现了。
他说:
像我们这样做手艺的,可以从以前的“实力派”,变成了现在每条视频浏览量过万的“偶像派”,是我从来不敢想的。
虽然仍然没有找到完整样式的“八仙过海”,可潘仕学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他还在继续寻找其他走丢的神仙。
潘仕学似乎回到了20年前,和那个17岁的少年一样,心中有豪情万丈。
只是他的野心,从冲出去看世界,变成了让世界通过手机屏幕看到他,看到千千万万个和他一样默默无闻的中国手艺人。
他们依然在坚持守护着中国传统文化,依然没有放弃。
“虽然他们身上没有光环,不被人关注,分散在中国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在他们身上,却延续了中国数百年,数千年的传统寄托和温度。”
他们值得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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