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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坐在电脑前网购的新鲜橙子，可能是由一个天生没有双臂的小伙用脚采摘来的。在湖北恩施的小镇里，这个瘦弱的无臂青年陈兹方不仅能双脚刷牙洗漱、劳作、照顾病母（给妈妈喂饭、梳头等），甚至还成立了“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开起年销售额上百万的网店。他卖的橙子和自酿苞谷酒人人称赞，评价里全是顾客们的好评推荐。
也是这个青年，坐在电脑前用脚趾逐字敲出了微信公众号文章，自己策划剪辑的短视频内容在今日头条享有10万+的点击量。网络时代给予了陈兹方与缤纷世界紧密联系的机会，而他靠自己的努力扛起了人生。
“上天已经给我留下了肩膀作为馈赠，我要用这一点点肩膀扛起我的未来。”这个乐观自信的年轻人对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说。
无臂青年和他百万销售额的网店
晴空万里，远远地朝山上望去，能瞧见漫山遍野的橙子树上嵌满了果实，让人一看生津。因为果园里的橙子新鲜自然、酸甜多汁，陈兹方店铺里的月销量已经近两千。尽管天生没有双臂，但他轻松熟练地低头在果园里树枝间游走，挑选出新鲜的脐橙后直接用脚摘或者剪刀剪，而脚边地上堆的十来个塑料箱里已经装满了。
陈兹方在用脚切橙子
“摘一趟橙子要好几个小时，赶在五六点天黑前摘完，回去路上还要两个半小时，晚上就要装箱。”陈兹方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因为网店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运营，必须争分夺秒，尽快把顾客的货发出去。他估算了一下，今天摘了大约五千多斤脐橙，数量庞大，家人也都赶来帮忙挑拣打包。“新鲜也是保证口感的重要因素，不能耽误。今天摘的十几大箱橙子明天就能全部发完。”
陈兹方和乡亲们在给橙子装箱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状态陈兹方已经维持很久。早在距离元宵节还有几天时，他就结束了自己的春节假期，投入淘宝店经营中。回到陈兹方工作的房间里，紫牛新闻记者看见他的电脑桌下另外支起了一张椅子，用来放键盘和鼠标，高度正合适他坐下来用脚操作，网店订单的提示音不停提醒顾客下单了商品。“最近特别忙。”陈兹方说，假期里累积了3000多笔顾客订单，为了给卖出去的产品装箱，自己每天凌晨两三点才睡，他开玩笑地说：“这两天我头都忙大了。”
陈兹方的网店名叫“陈兹方铺子”，顾名思义，网店里所有的农产品都由他把关，还要兼顾客服，售前售后一条龙服务，如果有买家想要询问商品的情况，往往能得到最详实地答复。这个过程全凭他双脚完成，虽然速度已经足够快，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陈兹方常常应接不暇。网店里的自动回复写道：“我必须保证品质的情况下才能发货，所以发货会很慢，敬请谅解，我现在没有团队，刚刚创业，让您久等了，实在抱歉。”
这样的态度和对品质的保证，反而成就了他的金口碑，“开店最重要的是对顾客诚信，有诚信才能保障品质，才会长久。”紫牛新闻记者看见，“陈兹方铺子”里的自采脐橙月销量高达1712笔，菜籽油月销量269笔，自酿苞谷酒也售出了523笔，顾客好评如潮。2018年，他的网店销售额达到三四百万，净利润近十万，然而他并不满意，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尽一切可能挑战自己能达到的最大极限。
毛头小子炼成肩扛百斤的汉子：
绝不成为无用负担
1989年，陈兹方出生于湖北恩施巴东县水布垭镇许家湾村。在村里，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而出生就没有双臂的男婴无疑给了陈兹方的父母当头一棒，这意味着孩子往后连独立自理都很困难，更别提劳作生活。更雪上加霜的是，陈兹方出生9个月时，父亲罹患脑中风突然离世，留下他和12岁的哥哥以及体弱的母亲相依为命。有些亲朋邻里前来劝说将他送个好人家，但母亲却咬着牙拒绝了，第二年，哥哥决定辍学，和母亲共同撑起这个家。
陈兹方用双肩搬起很重的农作物
也撑起这个家
也许是受到家人坚毅性格的影响，陈兹方从小就有着强烈的欲望要靠自己站起来。4岁时，他试着在没有家人的搀扶和陪同下练习站立，却因为缺少双臂保持平衡不断摔倒，只能一次次重新用膝盖支撑自己站起，尽管浑身摔得青紫，年幼的他却因为终于能独自走路而欢欣鼓舞。后来陈兹方学习用脚趾夹筷子吃饭，摔碎了数不清的碗，母亲和哥哥看着他为了吃顿饭而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不已。
“在我最初几年的生命中，我不知道用肩膀背东西是什么感觉，看着别人能用肩膀背起任何东西，我的内心是羡慕的，又夹杂着苦闷。我开始练习用双肩挎起东西，背背篓，从最开始背五斤到现在能轻松背一百多斤东西。我只是希望能当个有用的人。”陈兹方对紫牛新闻记者说，他在家里最怕的是无用，是成为母亲和哥哥的负担，现在随着日复一日的练习，陈兹方的双脚变得无比灵活，洗漱、穿衣、切菜甚至还能独立上厕所……几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陈兹方能用嘴巴拎起一大筐土豆
“现实永远不完美，
我想试试能到达距离完美多近”
在学校念到初二，陈兹方决定辍学帮助家里。尽管喜欢读书，但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不便都成了他心理上的压力和阻碍，家庭的重担不能只压在母亲和哥哥身上。
2008年的陈兹方刚勉强可以用双脚劳动，对所有事物都想得很美好。家里的母猪下了13个小猪仔，因为无暇顾及，母亲准备把小猪卖掉，却被陈兹方拦住，他觉得照顾小猪的工作量不大，自己可以胜任，于是每天早上带着镰刀上山割猪草喂猪，一脚夹着刀一脚揪着草，嫩草细而滑，陈兹方几次因为没揪住险些割掉脚趾，然而当时市场不景气，他不仅没赚钱还亏了4000多元。可生活还得继续，2009年，有人送了陈兹方一只羊，他如获至宝，总结了之前的教训，陈兹方又开始养羊，到2015年时竟养到了35只，靠卖羊赚了1万多元。在一家人的努力下，他们开始逐渐摆脱曾经贫困的境遇，掀掉了旧日的茅草屋，盖起了两层小楼，如今家里装修一新，偌大明亮的客厅里再也看不见为生活所困的忧愁。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从那以后，我可以用双脚引火柴，脚趾夹刀砍柴，尽管我也失败过，也曾经狼狈不堪，但我不脆弱，现实永远不像想象得完美，我只想努力试试看我自己能达到的极限有多远。”抱着这样的想法，2016年，陈兹方开始尝试更新的东西——网店。
陈兹方学习开网店
开网店的酸甜苦辣：
没有“差不多”这件事
两年多前，陈兹方看到全县都在开展扫网盲活动，也对网络充满了好奇，并滋生了开网店的想法。然而对于地处山村的村民们来说，网络至今是虚无缥缈的，朴实的农民们认为这种东西，“看不见”、“不靠谱”且有些令人畏惧，连哥哥都劝阻他：“这是文化人才能做的事，你要吃苦头的。”陈兹方却不信邪，大胆做了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的家乡在山区，有纯天然的农产品，盛产核桃这些‘山货’，但东西重，想要出去卖，一次只能运有限的数量，人力成本太大，赚不到什么钱，如果开网店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为此，他开始学习电脑，从最基础的用脚趾打字到后期的网店运营，陈兹方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深夜，电脑已经用坏了两台，最初的半年多几乎平均每个月就要敲废一块键盘。因为长期弯曲脚趾打字，陈兹方的脚磨破了不少，一度酸痛到颤抖，连吃饭都夹不住筷子，甚至现在还残留着难以消退的老茧，两个月后他的网店开张了。
最初陈兹方想和几个村民合作，但缺乏资金，村民们不敢冒险赊账，他只能独自硬着头皮上。因为没有经验，店铺在开张初期屡屡收到差评，陈兹方不停地对顾客道歉，商讨赔付，最不济的时候欠下7万元外债，但因为对自家产品质量严格把关，逐渐他开始有了回头客，也吸引了不少村民想加入。不久后他成立了“陈兹方生态农业专业合作社”，帮助农户们销售土豆、腊肉等土特产，陈兹方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只要是他卖的产品，都是经过自己严格挑选把关的高质量产品，因为“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在店铺销售脐橙的评价里，很多顾客的评价是“大小均匀，收到时还很新鲜，没什么坏果子。”而为了能让大家放心吃家乡的果子，陈兹方特意拍下了自己去果园现场开橙子的视频，在使用刀时不小心划破了脚。有乡亲给他递纸劝他：“只要差不多就行了。”陈兹方也笑笑，在他心里“差不多”的意思是还差很多，他想要不断追求完美，更不想让顾客因为同情他没有双臂才购买网店里的产品。
用自媒体记录生活
也帮助更多乡亲
2017年时，陈兹方的网店有近120万元的销售额，纯利润约6万元，2018年纯利润近10万元，同年4月，他还曾获得“湖北省劳模”的荣誉称号。
陈兹方还曾获得“湖北省劳模”的荣誉称号
网店的收益趋于增长，也让他开始琢磨网络时代应该依靠什么进一步提高店铺的名声和产品销量，这时陈兹方想到了开创自媒体平台。于是他在今日头条和百家号上注册了自己同名的个人号“陈兹方”。然而什么是自媒体？能干什么？这又成了他做的另一件在村民们眼中“别人笑我太疯癫”的事。“因为村里面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对这方面完全不懂。”
但陈兹方坚持开始尝试自己拍摄剪辑短视频，先策划内容，然后根据需要用支架固定手机摆放位置，调整画面大小，觉得景单一不好看时，他还自己琢磨着拍到一半换个角度用近景继续拍，这些都是他在网上借鉴好视频拍摄的经验而来。而这些视频中《用双脚制作乡村美食油炸小土豆，无臂小伙陈兹方的“手艺”不错》点击量高达207.9万，这盘用双脚做出来的土豆片上撒着翠绿的韭菜和鲜红辣椒，色泽鲜艳、香味扑鼻，成了吸“睛”利器。
陈兹方用双脚切土豆片
陈兹方说，对于自媒体的意义，他的理解也很简单：能为他人带来能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仅仅是春节前一天拍摄的 “在家乐呵呵烧猪头准备过年”视频就获得了19万次的播放量。镜头里，陈兹方用脚熟练地操刀切猪头放炭火烤，母亲在旁边递上烧好的热水，两人笑着聊天其乐融融，镜头外，他和母亲还有哥哥嫂子一起庆祝春节团圆。在陈兹方的视频里，他很少对着视频说很多励志的“鸡汤”，更乐于分享一些平淡而普通的生活。
这盘用双脚做出来的土豆片色泽鲜艳，十分诱人
2018年10月，陈兹方的母亲因为脑梗突发住院，他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24小时守在母亲的床前照顾，衣不解带，用脚给母亲喂饭、吃药、梳头，连护士都为之动容。等母亲身体康复了，他继续回家从地里用脚挖红薯和土豆，做母亲想念已久的“家肴”，“因为妈妈最喜欢自家种出来菜的味道。”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家常生活都以视频的形式被记录在了他的头条号里，他与亲人们相处的温馨时间成了一个幸福家庭的缩影，吸引着观者点击。
目前，陈兹方还注册了个人微信公众号“陈兹方铺子”以及同名微博账号，他对紫牛新闻记者说，做这些也是为了能多帮乡亲们一些，既能让山村外的人们吃到新鲜自然的瓜果蔬菜，也能让乡亲们和自己的优质货品卖的更多更快，帮助大家摆脱贫困。“自己生活变好了，也要带着大家一起富起来。”这是朴实的青年长久的愿望，但他也向记者坦言了目前所看见的现状：“随着网络的发达，自媒体账号越来越多，浮躁的内容也很多。我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写文章和文案策划一直是我的短板，目前还在不断学习视频剪辑和ps，这是我比较擅长的一块，我希望能踏踏实实把它做好了，用心对待自己发出来的每条视频，让大家看见我的真诚。”就像他在给自己的简介里写道：我相信先天无臂，脚下有路，天下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到不了的未来。
紫牛新闻见习记者｜艾陆琦
编辑｜张冰晶
主编｜陈迪晨
图片来源 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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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成（南京）律师事务所唐迎鸾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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