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创立一门社会主义的发展经济学

我们向以西方经济学为基础的发展经济学寻求理论借鉴，并不仅仅是为了在指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上得到一定启示，受到某些帮助，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学习、借鉴，能够在我们已经具有的经济、政治、文化、历史、哲学等传统的基础上，创立一门社会主义的发展经济学，这是历史的呼唤、时代的期盼，我们期望着社会主义发展经济学能够“花开枝头”、“红杏出墙”！

本文原载于《福建论坛》，2001年第9期，第4-9页。

发展经济学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

———兼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借鉴

习近平

摘要：理论是行动的指南。由于存在综合国力不强、经济增长速度慢、市场化程度不高、贫富差距大、人口素质整体水平不高以及社会、经济和文化的二元结构等问题，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需要向发展经济学寻找理论借鉴。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要借鉴、运用发展经济学在发展战略和发展对策方面取得理论研究成果，又要立足于中国的具体国情，不照单全收、不舍本逐末、不食洋不化，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解决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一些重点、难点问题，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全面、快速、健康发展。

关键词：发展经济学；经济发展；理论借鉴

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是引起世界普遍关注的重点问题之一。发展经济学是专门研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经济学科，加快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迫切需要来自发展经济学的理论指导。中国是一个社会主义的发展中大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中，如何向以西方经济学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发展经济学寻求理论借鉴，是广大理论工作者和实际工作者共同面临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一、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需要发展经济学的理论指导

所谓发展中国家，通常是指那些过去处于殖民地、半殖民地或附属国地位，现在已取得政治独立，但与经济发达或较发达的国家相比，又处于欠发达状态的新兴民族独立国家。由此可见，发展中国家既是一个政治概念，又是一个经济概念，准确地说，是一个包括政治和经济两层含义的综合性概念。

发展中国家作为一种经济和社会发展处于相同或相近水平的国家类型，具有许多相同的基本特征，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经济基础薄弱，综合国力不强。发展中国家由于过去长期处于殖民地、半殖民地或附属国地位，失去了发展的社会权利，大量的社会财富被帝国主义和宗主国所掠夺，因此，在获得政治独立后，国家没有经济积累，缺乏促进经济发展所必需的物质基础，难以形成参与国际竞争所需要的综合国力；二是劳动生产率低，经济增长速度慢。由于在发展中国家中，除少数石油输出国外，大多数国家严重缺乏资本和技术，设备陈旧，技术落后，管理水平低下，再加之受到政治、社会等其他因素的影响，致使劳动生产率和生产效益不高，经济和社会发展缓慢，同发达国家的差距日趋扩大，在世界经济中的所占比重也日益缩小；三是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市场化程度不高。发展中国家因国家财力不足，促进经济发展所必需的基础设施建设同发达国家相比严重滞后，交通不便，信息不畅，服务不周，加之市场体系和运行机制不健全、不完善，一些产业现代化水平不高，特别是居于基础地位的农业仍处在传统农业水平，严重制约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四是人均收入低，贫富差距大。发展中国家由于经济欠发达，除了为数很少的产油国家外，大多数国家的人均收入水平比发达国家低得多。特别是在那些非社会主义的发展中国家中，由于财产、土地集中在少数特权阶层手中，造成贫富差距悬殊，少数人富，多数人穷。五是人口出生率高，平均寿命低。在那些贫穷的发展中国家中，人口出生率高，死亡率也比较高，其中儿童的死亡率更高一些，这种无效益的社会投资，势必会影响经济的发展。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寿命在提高，但是由于发展中国家经济基础薄弱，经济增长缓慢，就使得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水平形成反比趋势，成为阻碍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六是文教、卫生条件差，人口素质整体水平不高。在许多低收入的发展中国家中，人口居多数的贫民连温饱问题都尚未解决，更谈不上接受教育和改善卫生条件了。由于人口中文盲、半文盲比重大，身体素质不高，势必会限制人口素质整体水平的提高，并直接影响人力资本的转化和提高。七是社会、经济和文化的二元结构。发展中国家中都有一些相对发达的城市和广大贫穷、落后的农村地区。这种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必然要导致社会、文化、道德等方面的二元结构，而消除二元结构的过程，也就是由传统经济社会向现代化转变的过程。但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那些资源禀赋差、政治和社会不稳定的非社会主义国家，要靠自身的力量消除这种二元结构，困难是非常大的。

发展中国家所共同的这些特征，意味着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具有一些相同的内在规律。深入认识和掌握这些规律，对于促进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人们对于事物内在发展规律的认识，是一种理性化的认识，自然属于理论的范畴。而理论又是行动的指南，没有理论指导的实践，只能是盲目的实践。因此，发展中国家要加快发展经济，就不能没有理论的指导。由于长期以来用以指导经济发展的政治经济学是一种研究和揭示社会经济形态发展的本质和基本趋势的科学，不能用来直接回答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具体的新问题，特别是西方政治经济学都是以成熟、完善的资本主义经济为研究对象的，而发展中国家的具体情况又与那些成熟或比较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有着许多不同，这就使得无论是西方古典经济学，还是当今在西方经济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和凯恩斯主义主流经济学，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中的一系列重要经济问题，从而也难以有效地指导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的具体社会实践。

正是基于这一客观需要，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殖民体系的瓦解和发展中国家兴起，发展经济学作为一门专门研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经济学科，也随之应运而生。尽管发展经济学最早是从西方经济发达国家中萌发的，并且也曾被一些西方发达国家用来为维护旧的国际经济秩序和防止新兴发展中国家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目的服务；尽管发展经济学从萌生之日起就存在着许多缺陷和不足，经历了一个艰难的发展过程，至今未能形成为一门成熟、完善的科学学科；尽管发展中国家的不同经济发展实践和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理论，使发展经济学面临着一系列新的挑战，然而，由于发展经济学坚持紧紧围绕发展中国家经济和社会全面发展这一基本问题，深入探寻导致发展中国家贫穷落后的真正原因，积极研究促进本国经济发展的各种条件，诸如资源条件、地理环境、经济体制、政治制度、社会阶段、历史传统等等，形成了许多颇具新意的经济发展理论和观点，使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在不断得到充实和完善的同时，更加接近于发展中国家自身的具体实际，发挥出愈益重要的理论指导作用。

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向发展经济学寻找理论借鉴

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大国，有着许多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同的基本特征。在前面所讨论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所具有的 7 个方面的基本特征中，除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国民经济保持了较高的发展速度，贫富差距没有实行资本主义制度的发展中国家那样悬殊，人口出生率由于实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而在发展中国家中保持了较低的出生率，人口平均寿命因生活水平的提高接近于较发达国家以外，其他方面可以说都是相同的。特别是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都有着长期遭受殖民主义、封建主义、买办阶级掠夺和压迫的历史痛楚，都在力图摆脱贫困、落后，致力于经济和社会的发展，都在实行开放政策，努力提高参与统一的世界市场竞争的能力，这就使得发展经济学中有关这些相同方面的理论原理、数学模型、可行性方案、发展战略与对策等等能够用以指导我国经济发展的实践，值得我们去学习和借鉴。

中国是一个实行社会主义社会制度的发展中国家。由于长期实行的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窒息了经济发展的活力，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党的十四大由此而确定了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党的十五大又进一步强调要“积极推进经济体制和经济增长方式的根本转变”。[1]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一场涉及社会经济、政治各个领域的伟大社会实践，要进行这样一场如此恢宏的伟大事业，没有一种与之相适应的科学理论作指导是不行的。但是，理论来自于实践，在中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大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不可能先于实践凭空去创立一门专门用来指导社会主义发展中国家发展市场经济的发展经济学理论。这就使得我们当前正在进行的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伟大实践，处于一种既迫切需要理论指导，又尚未完整地形成这样一种理论的困难境地之中。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从社会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来看，一种新的社会实践在未产生自己的理论之前，总是要向与之相关的理论寻求理论借鉴，然后结合自己的实践探索，逐步形成和建立自己的理论学科或理论体系。同时，从事物发展的轨迹和规律来看，学习、借鉴他人的经验，是加速发展自我的有效“捷径”。从一定意义上说，理论是实践经验的高度概括和升华，是成功的秘密和失败的教训凝聚的结晶，谁善于利用这条 “捷径”，谁就会很快顺利地到达成功的 “彼岸”。否则，就会作茧自缚，四处碰壁而不得其门。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如此，社会主义的发展也是如此。正如邓小平同志在视察南方的重要讲话中所强调的那样：“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2]这就要求我们在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中，必须善于从已经形成一门独立学科的西方发展经济学中吸取营养，学习、借鉴它们的有益成果，用以指导我们的实践，并结合实践探索和建立一门社会主义的发展经济学。

从发展经济学（实际上是西方发展经济学）的内容来看，其中也确实有许多我们在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程中需要学习和借鉴的东西，尤其是发展经济学70年代末经过近 10年的沉寂和反思，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问题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与之同时，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学家们也不再把发展经济学看作是西方发达国家维护国际经济旧秩序的理论，他们结合自己的实际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问题进行了多方面的深入探讨，充实和发展了发展经济学理论，使之比过去更接近于发展中国家的实际。发展经济学的新发展，无疑会给我们正在进行的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实践提供新的理论借鉴。

首先，发展经济学将所研究的对象由经济增长扩展为经济发展，对于纠正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中的某些偏向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早期的西方发展经济学理论中，主要研究的是经济增长，用经济增长的指标来衡量经济发展的水平。随着社会实践的不断深入，发展中国家和西方研究发展经济学的经济学家都逐步认识到，经济增长只是指一个国家的产品和劳务数量的增加，或按人口平均的实际产出的增加，只是意味着更多的产出，并不意味着经济发展，在一些发展中国家中就出现了经济增长速度很高但社会经济并没有得到普遍进步，有的甚至出现了“有增长无发展”的现象。而经济发展是指一种社会发展水平，也即是一种伴随着经济结构、社会和政治体制变革的经济增长，既有产出的增长，又有产出与收入结构上的变化以及经济条件、政治条件、文化条件的变化和发展。因此，不能将经济发展简单地等同于工业化和国民生产总值或国民收入的增长，经济发展不等于经济增长但包含了经济增长，要使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就必须同时考虑政治、社会、文化等内外部因素与经济增长之间的相互影响，并使之得到协调发展。发展经济学对经济发展内涵的界定和对所研究的基本问题范围的扩展，同我们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目的是一致的，有利于我们在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借鉴和运用发展经济学这一最基本的原理，有针对性地去解决一部分干部群众中存在的只重视经济增长指标，忽视经济发展；只重视市场经济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忽视市场经济的消极因素诸如盲目性、滞后性、过渡竞争、寻租活动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等片面性倾向，以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全面健康发展。

其次，发展经济学中的一些重要理论成果，能够为解决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一些关键性问题，提供有效的理论工具。发展经济学作为一门经济学科，是实践经验的高度概括和理论升华，同时，作为一门立足于发展中国家的实际专门研究经济发展中的问题和规律的科学，必然含有一些独具特色的理论成果，其中有一些还会对我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解决经济发展的一些重点、难点问题，给予新的启迪，发挥重要的指导作用。例如，“发展极”和“新经济增长点”理论，有利于指导我们立足本地区本单位实际，正确认识和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抓住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关键环节，带动全局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回浪效应”理论则能够帮助我们在促进“发展极”、“增长点”发展的同时，尽早消除对其他地区、部门和产业的负面影响，促进经济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的协调发展，不断缩小地区差距，一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可持续发展理论能够使不同的市场经营主体在市场经济发展中高度重视环境和资源保护问题，促进生态平衡，保护自然资源永续利用等等。

再次，发展经济学关于发展战略和发展对策的研究，能够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加快经济发展，开启新思路、提供新举措。发展经济学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经济学科，它不仅研究不发达经济在政治经济学所揭示的必然性的基础上发展的可能性及其规律，而且还重视研究在不发达条件下如何推动经济发展的战略和对策，这是任何一种政治经济学理论都没有研究的问题。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加快不发达经济的发展，没有一个好的发展战略和对策措施是不行的。发展经济学在这方面所取得的许多研究成果，诸如可持续发展战略、持续协调发展战略、不平衡发展战略、进口替代战略、出口替代战略、深度发展战略、渐进式发展战略等，都可以提供借鉴和选择，并给人以新的启迪，指导人们从实际出发创造出自己的新的发展战略。一般地说，只要所选择或创造的发展战略符合本地、本单位的具体实际，就能够极大地推动经济和社会全面、快速、健康发展。

最后，发展经济学中所运用的数学模型和推导方法，能够为我们认识和解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发展问题，提供科学有效的方法。建立数学模型和运用数学方式进行逻辑推理与分析，是发展经济学的一个显著特点。马克思曾经说过：“一门科学只有能够成功地应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3]从发展经济学的发展实践来看，将数学引入经济研究领域，有利于用简单而又精确的数学关系，将复杂的经济活动及其发展趋势表达出来，使发展经济学趋于精密化、成熟化、完善化。发展经济学家们正是通过不懈探索，通过建立数学模型、运用数学方式进行逻辑推导，进一步提高了研究工作的科学性、精确性和可操作性，使之更加与发展中国家的具体实际及其发展趋势相接近，同时也进一步丰富了发展经济学的内容，为我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加快发展经济，提供实用性、可操作性都很强的方式方法借鉴。

三、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要立足于中国的具体国情

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伟大社会实践，需要向发展经济学寻求理论借鉴。但是，中国是一个社会主义的发展中大国，有着不同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具体国情，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要坚持与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谁要想把火地岛的政治经济学和现代英国的政治经济学置于同一规律之下，那么，除了最陈腐的老生常谈以外，他显然不能揭示出任何东西。”[4]对发展经济学理论的借鉴和应用也是如此。“南桔北枳”，如果我们不顾自己的具体国情，全盘照搬照抄以西方经济学为基础的发展经济学理论，其结果就有可能有违于我们的良好初衷，种“桔”而收“枳”。这就要求我们在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时，必须立足于我国的具体国情，经过冷静思考和科学分析之后再作出正确的选择。

1.以西方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的发展经济学有着自身的明显缺陷，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不能“饥不择食”、“照单全收”。发展经济学最早是由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学家在西方经济学的基础上建立起来，是以维护西方发达国家的利益和以西方国家成熟的市场经济为基点来研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问题的，这就使发展经济学从根本上脱离了发展中国家的具体实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颇具新意，很有操作性，而一旦用于指导实践，却远不像那么回事。许多发展中国家非但没有因此而“起飞”发展起来，反而处于停滞状态，拉大了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距离。在受到人们的怀疑和冷遇后，发展经济学家们在沉寂中经过冷静反思，认识到了发展经济学的不足，开始了新的研究，并取得了许多新的成果，使之更为靠近发展中国家的具体实际，具有了比以前更为广泛的应用范围和现实意义。尽管发展经济学已经发展成为当代经济学领域中“最新、最令人振奋、最富有挑战性的分支之一”，但在总体上并未达到成为一门成熟、完善的科学学科的程度，其自身仍然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陷，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发展经济学所研究的基本问题来看，虽然发展经济学已经认识到经济发展是社会发展水平的全面提高，要受到经济、政治、文化、历史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发展经济学是要在发展中国家不完全、不成熟的市场经济基础上发展经济等等，但是到目前为止，对这些基本问题的研究还是初步的、不系统的，尚未达到能够建立发展模式和数学模型的程度，即使在发展经济学取得显著进展的类型学研究方面，至今也未形成适用于某一类型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数学模型。同时，在发展中国家如何提高综合国力，摆脱西方发达国家的控制方面，也未能提出系统、有效的思路和对策，使发展中国家仍处于用尽浑身解数也始终跳不出“如来佛”手掌的境地。三是从发展经济学形成的理论成果来看，虽然有许多是科学的、正确的，但也有一些不够全面、准确，有的甚至是失当的。例如，二元经济结构理论发展到目前为止，仍存在着将农业视为不发达经济部门，忽视了现代农业也是一种经济发达部门，忽视了农业中非农部门的存在，忽视了农业通过自身的改造发展和农业资源的重新配置，也可以大量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甚至吸纳城市中的剩余劳动力。此外，在发展经济学中还形成了诸多流派，不同流派往往侧重于某一方面的理论研究，不同程度地忽视了其他方面的研究，特别是忽视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和影响，具有一定的片面性。例如，新古典主义学派强调市场机制的作用，忽视了发展中国家中的诸多因素使市场不完善并经常导致“市场失效”。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发展经济学理论中还有许多。三是发展经济学中的一些研究方法在运用上还存在着不妥之处。例如，有的仅从一个国家或者局部方面的经验中推导出普遍适用的一般原理，其结果在指导实践时必然带有极大的局限性。再如，许多发展经济学家在研究中大量采用了假定前提的方法，从一厢情愿的想当然设想中推导出理想的结论。然而，问题恰恰在于对发展经济学这样一种实践性和应用性都很强的社会学科来说，是不可能从假定中得出真理的。在对发展经济学理论的学习借鉴中，令人不可理解的是一些人既然已经知道将发展中国家的市场经济假定为成熟的、完善的、统一的是不正确的，但他们却仍然热衷于用这种由不正确的假定推导出来的理论去指导实践。发展经济学自身存在的这些缺陷和不足，要求我们在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的理论指导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时，必须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不能因为缺乏理论指导就饥不择食，不分优劣正谬照单全收；不能头脑发热，“情人眼里出西施”，把发展经济学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也看成真理和科学，而是要经过一番去伪存真，去劣取优的科学分析和筛选，从中学习和借鉴那些真正能够用来指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科学理论和方法。

2.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着本质区别，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千万不可“削足适履”、舍本逐末。中国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正在建立和发展的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与市场经济管理体制的有机结合，是用市场经济这一手段来发展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也即在两者的关系中社会主义是基础、是根本，因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区别，就在于社会基本制度的不同。由于发展经济学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中产生的，其理论基础是资产阶级的经济学，目的是要在发展中国家中运用市场经济的手段去发展资本主义，并将这种价值取向贯穿于整个研究和实践探索之中，这就使发展经济学中的有些理论不太适合用来指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实践。例如，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基本模式的赶超战略，以改变社会主义公有制为前提的 “休克疗法”式的激进改革，以及全盘接受西方发达国家垄断资本游戏规则的所谓国际经济一体化理论等等，就不适合我国的具体实际。这种状况就对我们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提出一个谁是目的，谁是手段和谁来适应谁的问题。《淮南子· 说林训》中有一则成语 “削足适履”，是讲有人买了一双鞋，因为鞋小脚大穿不上，要把脚削去一块来适应鞋的大小。这则成语所揭示的遇事不能舍本逐末，本末倒置的道理，对于我们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来指导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具有很深刻的指导意义。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理论指导，这就如同人的脚需要穿上鞋才能更好地走路一样。由于现在没有这样一双 “鞋”，就要去借 “鞋”或买 “鞋”，但借或买来的“鞋”小不能“穿”，怎么办？将社会主义的 “脚”削去一截来适应发展经济学理论的 “鞋”，显然是十分愚蠢的，这样非但穿不了鞋，就连路也不能走了。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再去换一双合 “脚”的 “鞋”来穿，或者是将鞋整修合 “脚”后再穿。这就要求我们在向以西方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的发展经济学寻求理论借鉴时，努力去学习、借鉴那些能够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尽快建立和健康发展的科学理论和方法，千万不可为了证明发展经济学的所有理论、方法都是“科学” 的，而去对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动手术”。

3.中国有着不同于西方的历史文化传统，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要防止“邯郸学步”、遗失自我。由西方经济学家创立的发展经济学经过一段碰壁和艰难地摸索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就是经济发展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而且也是政治、文化和历史问题，经济发展的成功与否既取决于经济因素，同时也取决于政治、文化、历史传统等其他方面的因素。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的科学。它涉及的是历史性的即经常变化的材料；它首先研究生产和交换的每一个发展阶段的特殊规律，而且只有在完成这种研究之后，它才能确立为数不多的、适合于一切生产和交换的、最普遍的规律。”[5]在这里，历史和传统不能离开特定的经济、政治、文化关系而独立存在，历史和传统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说到底与经济、政治、文化有着密切关系，因此，推动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不能舍弃政治、文化、历史等等方面的因素，谁舍弃了这些因素，谁就会在发展经济的社会实践中被实践所“舍弃”。中国是一个具有 5000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有着不同于西方的政治、文化、历史和哲学传统，诸如崇尚民族利益和团体价值的儒家文化，慎独律己、忠君报国的道德规范、 “天人合一”的哲学思辨等等，都与西方有着明显不同。这就要求我们在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理论时，必须立足于中国的政治、文化、历史和哲学传统的丰厚基础，并使二者能够有机地融为一体，做到“中”“洋”结合，“洋”为“中”用。《庄子· 秋水》里记载了一则典故，说燕国有一个人到赵国的首都邯郸去，看到赵国人走路的姿势很好看，就跟着学起来，结果不但没有学好，反而连自己原来的走法也忘掉了，只好爬着回去。重温这个典故，给我们的深刻启示就是学习借鉴发展经济学的理论是必要的，但是要在保留本国的优秀政治、文化、历史、哲学传统的基础上去进行学习和借鉴，千万不可“邯郸学步”、食洋不化，落得一个既没有学习好别人，又迷失了自己的可悲结局。这一点尤其应该引起那些热衷于炒作发展经济学表象性理论的发展经济学家们的高度警醒。

[1]《江泽民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1页。

[2]《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373页。

[3]《回忆马克思恩格斯》，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7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87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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