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谈判有重大进展，美国大豆的春天还远吗？

自从贸易争端爆发以来，美国对华大豆出口量下跌约70%，美国主要大豆产区共有大大小小15万多家农场通过种植大豆赖以为生

图/Pixabay

文 |《财经》记者王晓枫

编辑 | 郝洲

据美国方面12月12日消息，中美贸易谈判团队即将就第一阶段协议达成原则一致，具体文体在最后确认中。这一重大进展有望缓和已持续17个月的中美贸易争端。据悉，特朗普同意撤销部分关税，以换取中国扩大进口美国农产品，其中包括大豆。

大豆贸易是中美贸易博弈的关键变量。一方面，作为全球猪肉消费大国，中国对用于喂饲生猪的大豆需求巨大。另一方面，美国是世界最大的大豆生产国，多个大豆主产州是特朗普的票仓与选票摇摆州。结合了经济与政治敏感性的大豆成为中国反制清单中最有力的工具。

大豆出口对美国经济意义重大。大豆是美国第一大农产品出口品种，占美国农业出口总值20%，其中约60%出口至中国。2017年是中美贸易争端前一年，当年美国大豆出口量为5313万吨，占其大豆总产量44%，其中对华出口量3286万吨，占美国大豆总出口量62%。大豆出口额占美国对华出口额比例为11%，占对华出口农产品金额比例为58%。

自从贸易争端爆发以来，美国对华大豆出口量下跌约70%，美国主要大豆产区共有大大小小15万多家农场通过种植大豆赖以为生，这些美国豆农因此遭受重大经济损失，为了弥补损失，美国政府向豆农支付每英亩15到150美元的援助，总额达160亿美元。

“与中国的贸易争端极大减少了美国对华大豆出口，导致美国大豆库存量激增、交易价格下跌，使农民种植大豆收入锐减。”美国大豆协会（ASA）会长穆荣（Ron Moore）对《财经》记者表示。

从事农业生产30多年的马克·里根（Mark Legan）在位于印第安纳州首府印第安纳波利斯以西45英里的帕特南县（Putnam County）经营混合型农场，他种植豆子养猪。在他看来，过去两年间，美国豆农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难时刻，与中国的贸易战和非洲猪瘟带来的大豆需求量锐减让豆农举步维艰。

“与中国的贸易战和非洲猪瘟深深伤害了美国大豆种植者。美国现在有非常高的大豆库存，因为美国农民在过去10年为了满足中国市场需求，加大大豆种植数量。将30％大豆产量出口到中国，迅速建立海量大豆库存，然而随着供应增加，价格下降。”里根对《财经》记者说。

不仅经济意义重大，大豆出口也对美国有深远政治意义，美国大豆产量前10个州大豆生产占全美的95%，而其中有8大农业州都是特朗普的重要票仓地区。大豆对于特朗普明年大选意义重大。

明尼苏达州农民蒂姆•杜福特（Tim Dufault）就是遭受损失的豆农之一，他的农场位于明尼苏达州边境小镇克鲁克斯顿(Crookston)，面积达一万多亩，种植大豆和小麦。去年夏天，杜福特正要播种大豆时，贸易战骤然升级，中国对美国大豆征税25%。杜福特眼睁睁看着运往海外市场的大豆每蒲式耳(约合36.37公升)少赚2美元，比未加征关税时少赚20%。

更让杜福特糟心的是中美贸易战重创农场现金流，因为农民需要卖更多大豆才能支付肥料、机械贷款和燃油等费用，这是一个生产链条，缺少现金将难以为继，所有这些费用加起来压垮了豆农，很多豆农拿不出钱，不知何以为继。

虽然美国政府给予豆农补贴，但杜福特认为，这样治标不治本，因为美国农民想要市场收入，而非政府补贴。在他看来，关税已给美国农民造成数十亿美元损失，其他美国纳税人同样遭受损失，因为补贴最终是由纳税人买单。

不仅如此，补贴被指惠及大农场主，却无法贴补小规模农民。研究机构“环境工作集团”（Environmental Working Group）分析美国农业部津贴数据发现，位于金字塔顶端的1%农民平均获得18万美元的补贴，而80%以上农民只能领取不到5000美元。

关税带来的经济损失和对市场前景的不确定让杜福特这个特朗普支持者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并未投票支持任何共和党候选人。他对《财经》记者说，任何支持特朗普关税政策的人都休想得到他的选票。

与杜福特不同，一些豆农虽同样饱受打击却并未放弃支持特朗普，伊利诺伊州的农民梅根•道尔（Megan Dwyer）认为，虽然情况很不幸，但不会怪罪总统。爱荷华州的豆农蒂姆•巴杜尔（Tim Bardole）也是特朗普支持者，尽管目前大豆价格跌至十年最低点，他如今却更支持特朗普了。因为在他看来，特朗普似乎真的在为美国农民战斗，尽管感觉是中美两边打斗，而美国农民夹在中间挨拳头。

中美贸易战如今已逾一年，美国豆农在焦虑中结束了第二个大豆收获季。虽然美国农业部（USDA）数据显示，相比去年同时期，中美大豆贸易量已经有所回升，累计出口量（装运）达660万吨，远远超出去年的27.1万吨，但双方一天未签署协议就无法彻底打消美国豆农对市场风险的疑虑，为了对冲关税带来的损失，他们目前正在多元化出口渠道，例如重启欧洲市场。

就在12月11日，美国农业部网站显示，有中国买家订购58.5万吨美国大豆，这是美国八个多月来最大一笔对华出口大豆订单。对于中美大豆贸易能否回到从前，穆荣表示，如果双方都有意愿，就能达成协议，如果达成协议，将会经历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从前。虽然目前中国从巴西大量进口大豆，但穆荣认为，中国不会仅从巴西进口满足需求，中国同时也需要从美国进口。

12月6日，中国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对外发布消息称，正在根据相关企业的申请，开展部分大豆、猪肉等商品排除工作，对排除范围内商品不加征反制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