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两不知
(文类:民间故事)
01
亲们,我来啦。节气已近深秋,各位准备好秋裤没有。我在大东北早都穿上了。
前几天朋友父亲下葬,完事之后大伙儿一起吃饭,聊着聊着就说到现在我们这行的生存环境。用生存环境来形容都有点把话说大了,已经没有环境了,因为没法生存了。
一个是现在政府鼓励火葬,再一个农村现在基本上都没人了,年轻的梦想都在远方,剩下的一些老人要不就在镇上的养老院,要不就被儿女接走了,从村头走到村尾都碰不上一个人。前几天回去,我三姑说打麻将都凑不上一桌了。就连开春的时候,三姑家旁边的老太太去世,都没人抬了,现到镇上找人抬的,跟十几年前是没法比了。
之前我还和师父合计过,要不他就常驻山里吧。毕竟现在村里也没什么人了。穆老爷子也走了,就剩他自己在那儿,也没个喝酒下棋的,挺孤单的。
我现在可能是岁数大了,总是愿意回忆以前的人和事儿。想来也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人。
大家还记得不?我有一个朋友东子,外号叫瘦猴。他家在医院边儿上开寿衣店的。
就前几天,我、东子、球哥和大猫,我们四个在一起吃饭。东子和大猫喝了点儿,我和球哥没喝。我俩都不是爱喝酒的人,偶尔跟朋友在一起整杯啤的就算喝酒了。
我们几个吃完饭回到东子家的寿衣店,喝了两壶茶水之后,东子说:五子,我跟你请教个事儿呗。我说你少来这套,每次你跟我说请教个事儿,那指定是有事儿,你就说啥事儿得了。东子想了会儿说: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鬼呀?我说你怎么问这么句话?你干这买卖,天天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那你以为是烧给空气的呀?再说,你爸去世的时候你不也经历了吗?那事儿你忘了?(详见中元节处理个狗血事
他摇摇头说:没忘,但我有个事儿,不知道是咋的了,店里头这几天一直不安宁。你也知道我睡觉死,很少做梦。可我现在天天做梦,总梦见一个没脸的女人伸手抓我。你看看我这身上。说着,他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儿,胳膊和腿上都是一块儿一块儿的淤青。我问他是不是喝完酒撞哪儿了?他说:我从回来到现在,就今天晚上喝酒了,再说我要是撞哪了我肯定疼啊,我自己也知道。这我不疼不痒,也没有印象,明显不是我自己撞的。大猫笑嘻嘻地说:完了东哥,你让女鬼看上了,她指定老喜欢你了。
我让大猫先别闹,问东子除了这些,还有啥别的不对劲儿的没?东子说,还有就是佛龛上的香和酒下得快。以前一杯酒供三天,现在一宿就一杯。我说那可能是挥发了呗。东子说,你别跟我说这个,你要说挥发也行。我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倒的满满一杯酒,那咋过十二点它就挥发完啦?也太快点儿了吧!我琢磨着这里指定有事儿,就是不知道啥事儿,也问过我家坐店的先生(寿衣花圈店都有看阴宅的先生坐店),可人家说,他是给死人看事儿的,不能给活人看,不吉利。你赶紧给我想想辙。
我一翻白眼:我一个哭丧干死人活的,成天到晚被你们这帮狐朋狗友拉着看这看那。这我师父要是知道了,不收拾我才出鬼了呢!
我说那你这样,你把店里归置归置,腾出点儿地方,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就都不走了,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02
说话这工夫太阳就落山了。来了几个买花圈寿衣的,收拾完就晚上八点多了。
球哥又上烧烤店弄了点儿串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瓶小烧。我说,球哥,建议你今天晚上还是别喝了,一旦有点儿啥事儿你跑得慢。球哥说你啥意思?你别吓唬我。我说,逗你玩儿,不能有啥事儿。我是怕万一要用你呢?你跟鬼有缘呐!球哥给了我一脚,但那酒他真没敢喝。
晚上十点,我让东子把店先关了,屋里灯也全关,只留佛龛上的长明灯。
大猫和球哥在里面屋玩儿手机,我和东子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等。
大约十点半左右吧,有个女的敲门问还卖东西不?东子刚说了个“不”字,我一把拽住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正常咱们要是去买东西,敲门喊一声没动静,可能多敲几下,或者多问一句,这人没有,我不出声,她也不出声。我悄悄地把手机的电筒打开,往门缝底下照。啥也没有。我长出一口气,可能是我想多了。
刚一转身,“还卖吗?”我手里的电话“啪嗒”一下掉地上了。东子立马把电筒开开,直勾勾地瞅着我。我恨他恨得要死。弄个电筒你倒是照别的地方啊,你他妈照自己,我没病也让你吓出病了。
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莫不如就开门吧。
我透亮地喊了一嗓子:卖!
哗啦一声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的。这时候东子打开灯,那女的进屋,有点埋汰的旅游鞋,略有点儿肥的灰裤子,上身是运动外套儿,头上包了个头巾,看样子应该是近郊村里的妇女。
东子问:需要点儿啥?女人看了一圈儿说:要三袋儿金元宝、三捆烧纸,再来一扎香。
女人走之后我们又重新把门关上,又关了灯,继续等。
夜里十一点多,球哥和大猫的呼噜一声高过一声,跟比赛似的。东子在那叨咕:这俩人以后咋找媳妇儿?我刚想接话茬,有人敲门:还卖吗?一听声儿,好像是之前那女的。我说东子:你把门开开问她都要啥?让她一次性买齐,别来回折腾。
东子又再打开门,打开灯,问女人还要啥?女的把之前买过的又都来了一遍。东子说:最后一次开门儿了,我们要关店了,你还要啥就一起买全。女人像没听见似的,抱着那几样东西,默默地转身往外走,好像嘟囔了一句:要命。
东子听见了,愣愣地看着我。我示意他别吱声了,赶紧让她走。女的前脚出去,我后脚拉着东子也出去了,悄悄地跟在女人身后。
东子家的店在医院大门的斜对面儿。我们一路跟着那个女的来到了住院楼的后身。我问东子这是哪儿啊?东子说:太平间。
女人走到太平间的大门儿那儿停住了,吓得我俩立马在矮树墙后面蹲下。女人并没有发现我俩。
我以为她会进到太平间里面儿,可是并没有。太平间和医院的院墙中间有一溜空,女人顺着墙空继续往前走。我压着嗓子跟东子说:再往里走就没有灯了,太黑了。咱俩还是在这儿等着吧。东子小声问我:咱跟着她干啥呀?我说:这女的第一趟来的时候穿的是一双灰色的旅游鞋,可是她刚才来的时候穿的却是一双红色的鞋。我师父说过,这样的人要么是想自断生路,要么就根本不是人。而且她来这两次一直都偷偷地瞄你佛龛跟前儿的酒杯,我觉得不太正常。
东子听了说:那你倒早说呀!我啥家伙什儿都没拿。我刚想骂他,就听后面有人喊:干啥的?接着有电筒的光照过来晃了晃。东子说:谁?是不马大爷?那边儿答话:谁呀?东子啊?东子说:啊,是我,大爷。随着声音走过来一个老头儿,边走边问,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干啥呢?东子带着笑声说:我跟一个朋友过来有点事儿,您老还没歇着哪?说着话老头儿就到跟前儿了,拿电筒晃了晃说:有事儿跟我回屋说吧,别在这儿站着。
03
马大爷带着我们来到他看夜那屋,这个季节东北晚上气温很低,老头儿屋里生了炉子,挺暖和。冬子拿出烟给老头儿点上,老头儿咳嗽两声,问:啥事儿啊?半夜跑那地方去,我没事儿都不去,你往那钻啥?
东子把刚才的事儿学了一遍,马大爷眨巴着眼睛问:你没看差?东子说:肯定错不了。
老头儿想了想,拿过边儿上一个本夹子翻了翻,指着张照片儿问:是她吗?我和东子凑过去看了看,说:对,就这女的。老头儿“啪”一下合上本子说:你俩别回那小店儿了,往人多地方去,这事儿别到处瞎说。这话说得我和东子都有点儿发毛。东子说:大爷,这到底咋回事儿啊?你这稀里糊涂的,我的心没底呀!您今儿个就当救救我,要不我不能走。老头儿使劲儿抽了两口烟,说:你要不害怕我就告诉你,这女的是头几天死的,按日子看今天晚上是她头七。
东子说:那她咋还能买东西?她还给我钱了呢。我说:你掏掏兜儿看看。东子翻了翻裤子口袋,掏出几张纸钱。老头说:这不稀奇,人不在了要是没人惦记,她总有些不甘心,而且,这人活着的时候缺啥,死后就爱要啥。
我问老头儿这女人咋死的?老头儿说:我听几个护工说,这女的病了,一开始婆家给治,后来说够呛能治好,就没人管她了,她心一窄就跳了楼。一直到现在,她家也没来认领,想来也实在可怜。
我说:这样吧,大爷,你把她名字让我记下来,回头我给她超度一下,也好过她这么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游荡,对她不好,对别人也不好。
老头儿看着东子问:这人行啊?东子说:放心大爷,不能差事儿。
回去之后,球哥和大猫睡得个猪头似的。我和东子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东子全程没咋说话,我问他咋的了?他说:你说这女人家的老爷们儿咋那么操蛋呢?哪怕你没钱给治病,你也得来收个尸啊!不管咋的那也是跟你一被窝睡过的,这男人咋能这么绝情呢?我说,这才哪到哪啊?你还没见过更狠的呢。
04
大概二十年前,我那个当警察的表哥还是小轴,他给我讲过一个事儿。
有一年他们接到一个案子,一个男人报案,他爱人失踪了。那时候不像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买车票啥的还用身份证,去哪了都能查到。那时候基本就是盲找,线索就是报案人提供,然后亲戚、同事、朋友、邻居啥的挨个问。今天有人说在东边看见失踪者了,他们就往东去,明天有人说在西边见着了,他们就往西找。耗费的时间和人力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多,却往往收效甚微。
小轴他们排查了所有的明面线索,通通没有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男人每天都到派出所问,一坐就是一天。小轴他们特别怕看见男人,觉得没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很对不起他。男人也不闹,就默默地坐在那,一开始几天抹眼泪,后来就像根木雕一样,不咋动,直到晚上有人跟他说:先回去吧,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你。他才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第二天一早还来。
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因为实在没有线索可查了,他们就告知男人案子暂时没什么进展,让他以后不用每天都来了,要是有可靠的消息一定会先通知他。男人的脸抽动了几下,对着办案民警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老轴说,那时候他心里挺难过的,看着一个男人那么伤心,那么绝望,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那段时间又连着发生几起案件,都是家中被盗的。
小轴他们摸了几天线索之后,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是一个劳改释放人员。此人当初也是因为盗窃进的监狱,才放出来半年。
有了目标之后,小轴他们又连续蹲坑七八天,才把嫌疑人的行踪摸清。
十一国庆的前几天,小轴他们又连续蹲了两天之后,在第三天的半夜两点钟左右,将嫌疑人摁在了化工厂住宅小区的二楼阳台外面。
这个人倒也不傻,没做什么无谓的抗争,两番审下来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刚从牢里放出来,回家一看媳妇儿跟人跑了,孩子在自己父母家。父母见了他就骂,孩子也不待见他。他没有经济来源,找工作也没有人用。没办法,只好重操旧业,想着弄点儿本钱,好做个小买卖啥的。今晚上是他干的最后一票,干完这一次就要去南方了。谁曾想就是这最后一票,又得让他在牢里待好几年。
取完笔录,办好文件的程序之后,小轴闲着没事儿跟这个惯偷儿聊天儿,问他后不后悔走这步?嫌疑人点头:后悔是后悔,但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样来钱快啊,我寻思你们万一抓不着我呢?那我不就赚着了吗!哪想到你们还真挺快的,我这出来没到一个月呢,就又得回去了。
小轴乐:你以后可别净想着那些歪门邪道了,一次两次抓不着你,还能永远抓不着?这玩意儿不是正道,以后出来还是干点儿正经事儿吧,要不以后没脸见你爹娘和儿子。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说一声,看我能不能帮上。比如说,要不要见见家里人?
惯偷儿看着小轴,眼睛有点湿,过了会儿说:警察同志,我能戴罪立功不?小轴问:咋的?你还有同伙儿啊?惯偷儿说:不是,但我要是给警察同志提供线索立了功,是不是能少判点儿?小轴说:那得看是什么事儿。
惯偷儿说:我上个月在庆安小区那边儿偷了一份儿大户,就丢一万块那家。我当时从三楼往下爬的时候,看见二楼那家有一个女的,好像是被一个男的给杀了。我当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因为怕被人发现,瞅了几秒钟我就跑了。不过我看见那男的骑在那女人身上掐着她的脖子,然后那女人就不动了。不过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到这个事儿跟你说一下,要是能立功最好,不能也没啥。
05
小轴听他说完,待在那儿好半天,没说话也没动。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去调查时候的情景。
当初男人来报失踪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来到男人家里,查看了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又排查了一些其他的线索,询问了周围一些人,两个人是否吵架、感情如何等等。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刚才惯偷儿说得那么肯定,也不像撒谎,他也没必要撒谎。
那这件事情就严重了。
小轴跑到领导办公室,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领导让小轴他们马上把男人带回来。
小轴他们再次来到男人家,男人刚遛完狗回来。看见警察,男人问:是有我爱人的消息了吗?小轴他们说:是,需要你回去配合调查。
审讯室里,男人一言不发。小轴和另一名警察连攻几次都没能让他开口。这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没办法,最后从刑警大队请来一名高手,老烟枪——庄翰林。
庄翰林不是什么名校的高材生,他是一个老警察,从警几十年,经历的案件无数,资历和经验都没得说。他最开始是负责看卷宗的,在资料室看了几年案件卷宗,三十岁的时候突然请求到一线工作,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他有一个特点,取笔录的时候烟不离手,大伙儿送他个外号——老烟枪。
老庄见到男人不说话,两人僵持了能有半个小时。这期间老庄一直在抽烟,左一根儿右一根儿,男人呛得直咳嗽。
老庄抽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儿烟别在耳朵上,问:平时都爱干啥?男人乐了:咋的?你想跟我套近乎啊?老庄摇头:那个级别太低等,我早都不用了。我问你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你老婆弄没的。你以前是杀猪的?瞅着样儿也不像。那是搞化学的?可我听说你只是一个教书法的老师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说完,他走到男人跟前儿,抓起男人的手,左看右看,咂咂嘴儿说:手长得挺好看,不知道字写得怎么样?你老婆喜欢你的书法吗?男人不搭话。
老庄又问:她就没说你写那玩意儿难看?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没有,我爱人挺喜欢我写的字儿。老庄嘿嘿嘿地笑:巧了,我们在你家床底下找到你老婆的一个日记本。上面写着她觉得你的字很难看,你自己不知道,还让别人夸你的字写得好,她说你很虚伪。
男人听完,攥着拳头“咚”的一下砸在桌子上,呼一下站起来,直直地看着老庄,狠狠地说:她一点儿都不会欣赏!这个破烂儿货,成天到晚把自己打扮得跟个野鸡似的,四处勾引男人,还说我的字不好?她就是一个破鞋,她懂个屁!
老庄乘胜追击:那你也不能杀了他呀!男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我杀她是因为她该死。老庄死死地盯着他,男人喊完之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颓然地坐下,叹了一口气:我交代。
原来男人和女人是同学。中专毕业之后,两人都进了工厂当工人。业余时间男人一直练习书法,这几年自己在外面开了一个班儿,教小朋友写毛笔字。
最近两年他老婆不知道为啥,总是看他不顺眼。他不吵不闹,悄悄跟踪了几回,发现女人跟这儿的一个小学校长好上了。男人不动声色,在外人面前仍然表现得很爱自己老婆。
女人虽然不像一些泼妇那样大吵大嚷,但也越来越瞧不起他,说他窝囊没能耐,整天就知道练字,练了这么些年也没练出个名堂来。
那天晚上男人跟女人摊牌,想让女人安安稳稳跟他过日子。谁知道女人执意要离婚。他哀求了好几次,女人坚持要离,他一气之下竟把女人给掐死了。
之后男人并没有慌乱,他趁着女人的尸体还没有僵硬,把她搬到了对面的邻居家。邻居家出国留下钥匙,让他帮忙照看房子。早些年他家是做冷饮批发的,家里有两个大冰柜,男人把女人放在了冰柜里。第二天又去乡下朋友那买了一只大狗。每当深夜,男人就牵着狗去对面的邻居家,将女人身上的肉割下来一块儿喂狗。一个月的时间,女人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小轴他们找到尸体的时候,女人只有手、脚、脖子和头还有一些肉,其他部位早已经让狗啃得干干净净。
小轴说,从没见过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强,白天来派出所坐着,晚上回家割老婆的尸体喂狗,这和疯子没什么区别。
师父曾说过:谁跟谁过多久,有多长时间的缘分,都是有命数的。姻缘天定,合则来,不合则散,无需强求。这世间的孽缘多来自于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千百年来纠缠不休。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愿这世间的红尘男女,都能在爱情里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无忧亦无怖。
得嘞各位,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我要去叫周公起床了,咱们下期不见不散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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