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意
(文类:子鱼的行业故事系列)
01
结婚两周年纪念日,正好也是唐璐的生日。
赵友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鲜花礼物,烛光晚餐,一样不少。如果不是工作繁忙抽不出身,他早就带唐璐出去旅游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在家开怀大笑过,这次一定要好好哄哄她。
快下班时,赵友明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打电话给花店确认,然后放下心来。唐璐不喜欢红玫瑰,嫌俗气,他生怕花店弄错了。他感觉有点好笑,年近半百的自己,竟然像个恋爱中的毛头小子。也只有唐璐,才能让他这样。
坐在餐厅,听着流水般的琴声,赵友明忍不住回忆起和唐璐的相识相知相爱,整个人轻飘飘的。
然而,直到百合花送来,唐璐都没有出现。
赵友明打了无数个电话,全被挂断,他急得快要疯了,发信息过去说再不接电话就报警了。几分钟后,唐璐回信息了。
她说,离婚吧。
赵友明呆呆地看着这三个字,一时间做不出任何表情。倒不是云淡风轻,而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要离婚呢?他们......他们可是抛弃一切才拥有了在一起的资格,他们的感情就算用“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来形容也无可厚非啊。
和唐璐的爱情,是赵友明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他从来没想过,人到中年,居然还有老房子着火的一天。
两人相识时,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赵友明的妻子是父母做主娶的,公婆都喜欢的那类儿媳,勤劳贤惠明事理。她在赵友明一穷二白时嫁给他,为他生下一儿一女,辛苦操持着家里家外,省吃俭用,在困窘中熬过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没有一丝怨言。
赵友明对妻子有感激,有敬重,唯独没有爱情。
男人对女人的爱情,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心疼。
赵友明对发妻没有这种感觉。
她满腹欢喜地做一桌他爱吃的菜,他却瞅着她布满雀斑的苍黄面孔拼命掩饰住内心的嫌弃。她叽叽喳喳地和他聊着家长里短,他只觉得满腔的无趣压都压不住,生活如同一块用了太久的抹布。
无数个下班后,他望着自家楼层的灯光,丝毫没有回家的欲望。宁愿在狭窄的车厢内,点燃一支又一支烟。如果没有香烟,他简直没法想象,身体里无尽的空虚和疲惫该如何排解。
他拼命往上爬,终于爬到一个还算可以的位置,到家却不知向谁分享这种喜悦。妻子是高兴的,但她在乎的只是他的工资大涨,家人生活可以改善。
他的成就感,无人懂得。
人到中年,生活已经把他燃烧成了灰。起到作用就行,谁在乎灰自己想不想发光。
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他和妻子再没有过亲密的接触。连牵手都没有过。他不主动,她也不需要。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提出来。
上有老,下有小,成为他们婚姻最坚强的支柱。支柱下的一切都和他俩息息相关,然而,他俩和对方无关。
赵友明有时候很想问问妻子:这是你想要的婚姻和生活么?
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妻子显然是快乐的,两个孩子是她快乐的源泉。
赵友明以为一生就是这样了,明明是一潭死水,还被人当做平淡的幸福。
直到,唐璐闯进他的生命里。
02
唐璐是赵友明所在公司的员工,他认识,不熟,只知道是个家境不错长得漂亮的女人。
对于漂亮的女同事,男人大多有好感。不过唐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赵友明也仅仅是碰面时打个招呼,并无非分之想。
已婚的身份让他们早早将彼此隔绝在各自的世界之外,一场旅游,却让他们不顾一切地闯进对方心里。
公司的年度旅游,在一个著名的自然风景区。
城市里待久了的上班族对于户外的山青水绿充满了热情,吃完饭后,大家三俩结伴,四散游玩。
赵友明为图清净,一个人慢悠悠地荡着步子,权当散心。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溪边,看到赤着脚在溪水中蹦蹦跳跳的唐璐。赵友明永远忘不了这个画面,因为实在是美得沁人心脾,美得惊心动魄。
穿着一袭白裙的唐璐,提着裙角,欢快地踩着水里的鹅卵石。清风吹过,衣袂翩跹,她笑得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自顾自地沉浸在嬉闹的快乐中。裙子的后背略微往下开出一个V字,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细腻,看得赵友明心惊肉跳。
唐璐什么都没有做,赵友明却像被勾了魂,痴痴地向她走去。
看到赵友明,唐璐的脸蹭地红了,白皙上染着一层红晕,更见诱人。
赵友明赤裸裸的眼神让唐璐感到羞赧,两只脚忍不住并到一起,想要藏起来。雪白的脚背上,一排鲜红的指甲在流动的溪水中变成了翻飞的花瓣,看得人发痴。
唐璐不好意思继续光着脚,打算上岸穿鞋,一不留神,踩到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身体向后滑去。赵友明飞快地拉住她,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
美人在怀,馨香四溢,赵友明面红耳赤,不敢动弹一下,两个人抱了十几秒,最后还是唐璐红着脸逃了出去。
唐璐低头穿鞋子,慌乱中,凉鞋的带子总是扣不上,急得面色越发窘迫。赵友明心想怎么能可爱成这样,然后蹲下来,帮她扣好了带子。看到她的小腿上沾了一根细细的类似水草的东西,他轻轻拈去,失神了片刻。
气氛太暧昧,唐璐匆忙谢过,夺路而逃。
赵友明望着她小兔子般皎洁的背影渐离渐远,不禁怅然若失。
之后的每时每刻,唐璐就没有离开过赵友明的脑海。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渴望着心上人的青睐。唐璐不经意的一瞥,都会让他激动好半天。
他像写情书一样,在信息里编辑大段情话,直到字数用尽,仍有许多情感没有抒发出来。一条又一条信息,就像一封又一封情书,将他炽烈真诚的感情呈现在唐璐面前。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他已经四十二岁了,生命过去一半,却从没有过如此令人痛苦而快乐的经历。
他翻看手头上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在其中搜刮和唐璐相关的信息,哪怕只有一星半点,都能让他高兴很久。他把她的空间和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记着她的所有喜好和禁忌。
回公司后,赵友明开始每天让花店给唐璐送一束鲜花,卡片上匿名写着不重样的情诗。下班后,他不再立刻回家,而是载着唐璐去各种浪漫精致的餐厅,看各种新上映的电影。
他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追求着心爱的女人,乐在其中,不知疲倦。
唐璐呢,没有拒绝。女人向来心软多情,对于异性的追求,只要她不讨厌对方,多少有点犹豫不决。更何况是她这样天性浪漫的女人。
唐璐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自小家境优渥,父母开明,对她自由放养,造就了她开朗浪漫的性格。再加上她天生丽质,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习惯了男人的追捧和宠爱。
嫁给门当户对的陈军后,夫妻俩四处游山玩水,日子快活逍遥。奈何天公不作美,婚后第三年,陈军家道中落,不得不远赴异乡做生意。唐璐不愿意跟去,夫妻俩开始两地分居。
这之后,陈家催生,希望唐璐能和陈军团聚,早点要个孩子。唐璐以养不起孩子为由拒绝,夫妻俩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习惯了被人呵护的唐璐,不仅夜夜独守空闺,丈夫也不肯多花点心思关注她,越发感到寂寞和空虚。
所以,当赵友明对她发起强烈攻势,她完全招架不住。
虽然赵友明比她大了整整十岁,但是这在唐璐心中丝毫没有影响。他是她领导的领导,她对他充满敬意和钦佩。被一个自己仰望的男人追求,最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况且,赵友明的追求那么认真、那么肆意。
襄王有意,神女有情,共赴云雨不过是水到渠成。
在一起时,赵友明和唐璐从不谈论彼此的婚姻,全心全意地享受着爱情。他倾尽全力宠爱着她,她则用温柔浸润着他。他们爱得缠绵,他们相逢恨晚。
赵友明的眼里,唐璐是天上的云,是清晨的梦,是堕入人间的精灵,发妻那样庸俗鄙陋的女子完全不能和她同日而语。她唤醒了他的生命力,扫光了他的中年疲惫,赋予了他新生的希望。
他们在这段婚外情里如鱼得水,直到唐璐的丈夫回来。
异地两年,唐璐的态度越来越冷漠,陈军左右衡量,终究不想失去妻子。于是打道回府,决定在当地做个小生意,顺便和唐璐好好过日子。
丈夫回来后,唐璐自然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由地和赵友明约会,连发信息都小心翼翼。
赵友明心急如焚,再想到心上人夜夜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度过,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渴望将唐璐完全据为己有,思来想去,他决定离婚,然后和唐璐结婚。
对于赵友明的想法,唐璐一开始并没有当真,直到他将离婚证摆在她面前。
03
这个婚,赵友明离得并不容易。
上有老,下有小,每一个人都站在发妻身边指责他。他的母亲,发现打骂不行,直接给他下跪。发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垂泪,仿佛眼睛里有一个湖,怎么都流不干。
最终,赵友明净身出户放弃一切,赢得了自由。
对于他的举动,唐璐震惊不已,继而感动得热泪盈眶。为了不辜负情郎,她立刻转身回家提出离婚,同样以净身出户换取了自由。
没有人祝福他们,所有人都骂他们是失心疯的狗男女。唐璐在原单位待不下去了,在赵友明的引荐下,去了另一家更好的公司。
他们悄悄领了证,然后高调地在社交平台秀出来,发誓要让那些庸俗的世人被他们的真爱羡慕死。
时间会冲淡一切,当流言蜚语退去时,激情也跟着冷却。风花雪月不是生活的全部,终有一天要落地到现实。两个人都是净身出户,而重新组建一个家庭的开销实在太大了,他们再也没有多余的金钱去滋养浪漫。
两个人都不会做饭,家务全部交给钟点工,唐璐的工资连自己的用度都没法满足。加上还要支付孩子们的抚养费,赵友明不得不拼了命地挣钱,身心俱竭,哪还有心思去讨好唐璐。
有时候,加班到深夜,醉醺醺地回到家,唐璐早已睡着,客厅连盏灯都没给他留。他踉踉跄跄地在黑暗中摸索,差点摔倒,躺在沙发上,特别想有人递过一杯水。终究是奢望。
那个无论多晚都会亮灯等他的女人,那个在他喝醉时为他倒水擦脸的女人,已经被他弄丢了。
和唐璐结婚一年多时,赵友明曾经偷偷去见过前妻。她再嫁了,和孩子过得很好,写在脸上的幸福安逸。
赵友明知道自己只能一路向前,他更加努力挣钱,希望唐璐有一天能为他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好好地过日子。他太忙了,经常到家就倒头大睡,以致于忽略了唐璐的变化。
直到唐璐提出离婚,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不管赵友明如何追问,唐璐始终推说性格不合,铁了心要离婚。
他们之间没什么值得分割的,只需要领个证就行了。赵友明坚持不同意,唐璐直接给卧室上了锁,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赵友明怀疑唐璐在外面有了人,便委托我们调查她。
因为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唐璐对于自己的婚外情几乎不加遮掩,我们很快有所收获。
这一次,唐璐的出轨对象仍是已婚上司。对方是个海归,家境和工资远高于赵友明。而且,他不仅比赵友明年轻,还更浪漫,和唐璐兴趣相投,两个人借着工作的名义游玩了很多地方,同事们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在唐璐提出离婚的前几天,她的出轨对象刚离婚。这自然不是巧合。
看着照片上的唐璐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巧笑倩兮,赵友明瞬间苍老下去。
也许,他本来就老了。他自以为抓住的青春和激情,不过泡沫,一旦落地,消失殆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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