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分数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这是中国教育的失败!”
人民日报一条抵制“衡水中学”的微博,
被无数学生和家长转发~
说真的,我看到的时候还是蛮吃惊的。
连光伟正的人民日报都看不下去……
一所一年能培养139个考上北大清华的学校,
被浙江教育界请了出去。
原因是:
“这所学校是应试教育的典型,
眼睛里只有分数没有人。”
中国教育什么时候开始反思自己了?
司马甚至为此展开幻想,
将来,中国的孩子是不是不用再为逃避应试而出国。
书包里装满了看不完的课本和做不完的试卷……
想当年,司马也是背着这样的大部头书包,经历了整个青春期。
从你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接受这样的教育——老师家长最关心永远是“在哪儿上学啊?”“考了第几啊?”可他们却不会问你:“喜欢学习吗?”“对哪方面感兴趣?”
关于自我意识、爱、生存技能的学习一片空白。
真正的教育难道就是这样的么?若干年前,德国人卢安克来中国当老师,想要改变中国教育。用尽一切力气,最后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曾在中国贫困山区义务支教近20年,
他不喝酒,不抽烟,不吃肉,不赌博,不恋爱
——他教出过什么牛人吗?
——不好意思,没有。
他班上的学生,考试基本都不及格。
但他却以一人之力,
做了中国教育最需要但没人做的事。
“这是个什么烂仔,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村里老人第一次见到卢安克时说。
一头淡黄卷发,身高近一米九,
枯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驼着背,
常年穿一件假冒的湖人队篮球服,
可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澄清。
2003年,
卢安克从南宁坐四个小时车到东兰县,
然后颠簸一个小时的拖拉机,来到板烈。
这里的庄稼叫“望天田”——农民将种子撒在地里,
任由其生长,全靠老天爷赏饭吃。
山里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也一样,野生野长。
卢安克决定留下来,为这些“野孩子”提供教育。
十年,他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中年,
四十多岁了,没有房子,没有家,也没有孩子。
他靠翻译书和父母的资助维持生活,
每个月一百块的生活费,多出来的都捐给慈善机构。
因为在当地买不到45码的袜子,卢安克一直都光着脚穿鞋
然而,他并不在板烈小学的教师名单上,
没有教师许可证,不能教正式的课程,
只能陪孩子们一起画画唱歌,生火做饭,
修被牛踩坏的橡胶水管,周末种菜放牛……
这是卢安克和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项目,在下过雨的泥地里,从高坡上骑自行车冲下来,溅一身泥浆
但他却成为孩子们最爱戴的一个“老师”,
在当地村民眼里,他简直是个孩子王。
他坐在草地上,七八个孩子滚在他怀里,
像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喊他“老爸”。
2010年,柴静采访他时,说出了很多人的疑问:你只是一个生活中陪着他们的人,你并没有在教育他们啊?
卢安克淡淡地回答:
“教育就是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不管是故意还是不故意。”
“最难的事是,让学生意识到他们自己的特长。”
“有了目的故意去做什么,没有用的,没有效果,那是假的。”
“中国农村和城市的人,都太着急了。来不及打好基础,就要看见成果。”
这些没有套路的回答,让采访过无数大人物的央视记者手足无措。事后柴静说:面对卢安克,我土崩瓦解。
被卢安克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柴静“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壳被掀开,蜗牛一样脆弱细嫩地露出头来”
很多人看了那期节目留言说,
卢安克给人的,不是那种会掉眼泪的感动,
他让你呆坐在夜里思考,
“我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柴静用崔健的一首歌形容他——无能的力量,
但这种“无能”,有时候比“能”要强大一百倍
卢安克的教育理念,
其实都来自他的家庭。
1968年9月,卢安克出生在德国汉堡。
父亲是名退休教师,母亲是一个家庭主妇。
为更好地教育两个儿子,父亲45岁时做了个决定
——由工程师改行做老师。
在德国,基础教育并不只有一种。
父母为卢安克选择了一所不用考试的学校,
就连学校的课本,都是孩子自己写的。
父母从不会强求他按照某一种方式生活。
后来,卢安克说:“我的父母和老师没有把我当成傻瓜,没有让我做那种考傻瓜的练习题,也没有把我当成聪明人,没有过早地开发我的智力。”
卢安克第一次参加考试,是中考,
 因为外语不及格,他没考上高中。
他从小就对帆船有兴趣,
干脆就去了一家小帆船工厂做学徒,
自己设计帆船,参加国际帆船比赛。
之后,他向汉堡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申请入学,教授们看了他的设计作品,一致认为:“已经有知识的人不需要更多的知识,缺少的是创造性。但给卢安克这个只有创造性的人增加知识,他就可以实现他头脑里的东西。”
就这样,卢安克没参加高考就上了大学
他设计飞机模型,不用电脑画图,也不计算,只是去体验和感受风流通的情况,最后他做出了一架世界上飞行距离最长的滑翔机。
毕业后,他不想为金钱工作,父母担心他没有生存的能力。于是他找了一份装卸货物的工作,每天扛三千个大包,做了两个月,父母说这样太可惜了。他说:“为了钱做是可惜的,不是工作低级可惜。”
父亲说,那好吧,你可以去为别人服务了(后来,卢安克的双胞胎哥哥成为国际绿色和平组织成员,妹妹七年中一直在非洲纳米比亚做志愿者。
1997年,
卢安克就有了去中国山区支教的念头,
而看了张艺谋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
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做一个中国乡村教师。
1990年,卢安克来中国旅行三个月。两年后,申请在东南大学建筑系留学,不久转学到广西农业大学学中文
德国教育都完成了的,
在中国才刚刚开始,尤其在中国贫困山区,
所以他来了。
熟练掌握德语和英语,
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而且是汉堡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高材生。
卢安克对自己的乡村教育事业自信满满,
结果,却遭到一连串的失败
一开始,卢安克在南宁一所残疾人学校义务教德文,因为没办下“就业证”,被公安局罚了3000块钱。
之后,他又去了桂林阳朔、南京马山等三个学校。
2001年,他来到广西山区最贫穷的县城之一东兰。
他在县里的一所中学义务教英文,
因为他自己的中文就是根据生活中的语感学的,
所以他想把自己的经验也带到教学当中。
他不用课本,也不给学生进行测试。
当学生造出了这样的句子:
Run like the kite,I can fly a bike.
(象风筝一样跑,我能像自行车一样飞)
卢安克赞叹,多么有想象力啊!
可是按照中国的考试,这是错的,
因为没有这样的标准答案。
结果段考,他教的班级成绩倒数第一,
只有六个学生及格,平均成绩才20分,
家长不满,学生失落,
还有人说他恋童癖,这让他很伤心。
他发现在学校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自己也满足不了学校要求的“标准”角色,
于是只能主动选择离开。
接着,他去了广西隘洞镇的一个村子,
租下一间每月十元的房子,
教当地壮族靑少年说普通话、画地图、修路。
但后来发现因为年龄太大,
这些学生只能完成他交给的任务,
却已经失去想象力自己去创造。
事后他写:“这些事情全都失败了,失败得非常严重。但假如我当时就成功,不成熟的事情就会变得很大,而我自己就会变成我不喜欢的那种人,命运通过失败指出应该走的路。”
德文、英语、中文、画图,
卢安克把自己会的都教了,
然而一次次失败,让他意识到,
自己想做的,其实是素质教育
他从小读的就是不用考试的学校啊。
卢安克说,要培养感觉基础,必须从儿童开始,因为他想教给孩子的,不是任务本身,而是完成任务需要的才能和力量
2003年,卢安克来到板烈,
这里只有拖拉机能够通行,
村里没有电,也不通自来水,
大人都去外地打工了,只剩下孩子和老人。
卢安克决定留下,和孩子们一起生活,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一开始,村里人对金发蓝眼的卢安克并不信任,
他们想不通一个老外为什么要来农村吃这个苦?
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个德国特务。
孩子们也怕他,觉得会被骗去卖。
不过,慢慢的,在孩子们眼中,
这个温和的“无能”老师,就成了“万能”的英雄,
他教大家音乐、美术、体育和自然,
可以在一分钟内画出一条龙,
带领每个人写歌词,创作音乐,
还和大家一起修桥、建水坝、造游泳池……
卢安克成为孩子们唯一的“大人朋友”
卢安克希望孩子不拘章法,
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
有个男孩写了一篇作文《骑猪》,
他突发奇想,既然马可以骑,猪为什么不可以?
卢安克将它贴在了黑板报上。
为了培养孩子们的团队合作,
他让全班一起画一幅长条画,
每个人拿支画笔,画上自己的部分。
卢安克说,合作其实很难的,
“后面画的,可能没有位置了,
但可以改变他人已经画过的东西,
而先画的学生,要承受别人去改变自己的画。”
他从来不教给孩子必须怎么做,他让孩子独立思考,解放天性。道理,都是孩子自己悟出来的
卢安克喜欢和学生尝试一切,
倒泥浆里打滚,在小溪里游泳,
他们用身体去接触大自然,
搬石头围了一个天然游泳池。
他上课从来不用课本,
很多教学,都是在生活中完成的。
他指着山里的树告诉学生,树的根很重要,
因为它们,土才能留住,所以不能乱砍。
卢安克曾因为村民乱砍乱伐报警,在他的影响下,孩子们也开始去劝阻大人,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家有一天被大水冲掉
在课堂上,有时男孩子大叫大闹,
甚至嘲笑辱骂卢安克,他也从不发火,
只是停下来不说话,但“抑制”比发火还有效,
很快班里就安静下来,捣蛋的男孩主动道歉:
“我管不住自己,你让我出去站一会儿。”
有时连孩子们都觉得卢安克太温柔了,希望他能凶一点。但他说,控制不了自己,就是心里不自由
因为学生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
为了消除孩子的孤单,
卢安克每周日会去不同的孩子家住,
陪他们生活,陪他们玩,经历各种各样的事。
在他看来,教育就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卢安克和孩子们一起在村里放鞭炮
2004年,卢安克在板烈发生一次车祸,
同车人死亡,他的脊椎被压缩3厘米,
他修养好几个月,不但没有离开,
反而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的命连在一起了
然而,卢安克的教育结果还是会遭到质疑。
一个班46个学生,只有8人坚持到初中毕业,
大多数没毕业就到城里打工,还混帮派。
甚至有的孩子还没读完初一,就结婚了。
有一次,一个父亲来找他算账:
“我的儿子就因为学你,变得很老实,吃了很多亏。”
卢安克意识到,中国的留守儿童将来会成为一个失去控制的因素,除非能给他们带来归属感。
这些山里的孩子从小没有家长在身边,所以更需要一个权威,“没有一种引导的力量,他们都会变得很疯狂。”
卢安克认为,创作可以成为他们的权威,给他们归属,“因为青春期的孩子是通过行动得到感受,从感受中才慢慢反思,反思又再指导行动的。”
卢安克想让孩子通过行为去学习,更不是通过语言
他在宿舍陪孩子们卧谈,
了解每一个孩子的喜好和弱点。
和他们一起创作了一个剧本,
还拍成一部“五毛特效”的电视剧《心镜》。
《心镜》讲述的是主人公容承带领鹰族人和矛族人,对抗帮派人的故事。但是,这个叫容承的英雄,他的超能力不是来自于武力,能是来自于他能够承受没一派人的人对他的羞辱、打骂和欺负,却不会去攻击任何一个人
男主角的名字叫“容承”,不难理解,就是容忍和承受。
一个在班上被称为“老大”的孩子牙韩运,扮演了容承。这是一个在班上让其他老师头疼的小孩,不守纪律,不被信任。卢安克却说,往往是这样的孩子最在乎老师。(这让司马想起学生时代班上的那些“差生”,他们其实都很想得到老师的认可啊)
从淤泥里出来时,牙韩运浑身冷得发抖,但没有一句抱怨
卢安克让孩子在创作中找到了归属,
他也在板烈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2010年,他与一位认识8年的中国女志愿者结婚了。
一开始,他们打算一起留在板烈支教,
可随着时间迁移,妻子想让生活安定下来,
她为卢安克在杭州一个手机厂找了一份工作。
“她妈妈说我是流浪汉。我这种人做不好丈夫。”卢安克从未如此低落
在离开前,卢安克联系到柴静,
嘱托她拍下自己和学生最后的相处,
板烈的晚霞,山里的小溪和树……
采访很有仪式感,像一次告别。
在采访中,卢安克说:“虽然我感觉到,我的学生就是我的孩子,板烈就是我的家,但我不能要求老婆也这么看,她有她的梦想和需要。”
采访完第二天,卢安克离开板烈,
去承担自己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进了妻子联系的那家工厂,
不过,一个星期后就辞职了。
因为签证到期,只能暂时前往越南。
媒体的关注,让他不堪重负,后来关掉微博。
卢安克在个人著作《是什么带来力量》一书中写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媒体点燃的炸弹。”
很多人责怪卢安克的妻子,觉得是她逼走了卢安克。
其实,2016年,她已独自回到板烈,在小学教思想品德课。她说,当时杭州那份工作,是为了帮丈夫先获得居留权,这样才有机会回到板烈。
如今,卢安克人走了,心还在板烈。他建了一个“板烈总裁会谈”QQ群,里面71个成员都是他教过的学生,他经常和学生们聊天,了解板烈的一切。
卢安克的QQ签名是,“没有期待的日子”。他答应学生,暑假回板烈一起游泳
学校里,也到处是卢安克留下的痕迹,
围墙上,是他一笔一笔画的运动示意图。
办公室里,有部免费亲情电话,
是卢安克留给孩子们的礼物,
让他们可以和外地的父母聊天。
话费,至今都是卢安克解决的。
牙校长经常跟学生们说,“卢老师走了但他留下这个电话,就像还没有走一样,他还在关注你们。”
卢安克的教育,也改变了一些孩子的命运。
曾担任《心镜》男主角的牙韩运已经长大,
他现在在学习汽车维修专业,
问卢安克给他的人生带来了什么?
他对着镜头坚毅地说,“好奇心”。
他的梦想,是开一家汽车维修厂。
牙韩运说,对发动机拆装感兴趣,源自演《心镜》时做那些道具的经历
村民们,也被卢安克的行为感动了。
“一个外国人都来无私来教育我们的孩子,
我们也应该多陪在孩子身边。”
在外地打工的韦先生请假回到村里,
因为上了卢安克的美术课,
他的儿子爱上画画,后来报了县里的美术班,
儿子快中考了,他特地回来陪陪他。
而那些没有机会上过卢安克课的孩,
相互传阅着他写的那本《是什么带来力量》,
因为被翻太多次,如今已经书皮磨白,书页脱落。
里面写的教育理念,学生们似懂非懂,
但每个人都很向往书中提到的奇妙课外活动,
大家一起修游泳池、创作电视剧、一起写歌……
每当六年级的学生毕业时,
卢安克都会让大家一人写一句歌词,
孩子们在钢琴上胡乱弹奏的旋律,
卢安克记下来之后,拼出完整曲调,
于是就有了一首属于大家的毕业歌。
一个最皮的孩子说:“要不要听我的?”
他说出的歌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我们都不完美/但我愿为你作出/不可能的改善。”
“你为谁写的?”
他指着卢安克说,“他。”
卢安克曾对自己的学生说:“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家,他家人就是他的后代,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学生,学生就是他的后代,如果一个人为了人类的发展,那么人类就是他的后代。”
卢安克给中国的教育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教育的目的,绝不是高分和名校,而是让我们发现自己,并拥有面对生活所需要的勇气和力量。
教育应该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让分数变得更高。
采访完卢安克,柴静曾引用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话,“教育,是人与人之间,也是自己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事,它永不停止,就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触碰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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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完美,而好的教育,
让我们愿意做出力所能及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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