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约会?婚姻存在什么样的竞争?为什么大城市的女孩子不容易找到男朋友?离婚、避孕药对女性工作成就有多大帮助?
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回答一点点。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给出不同的答案。作为社会科学皇冠上的明珠,经济学在这些问题上也尝试贡献自己的说辞。这真的是一种“霸权主义”,自1990年以来,诺贝尔经济学奖只是偶尔奖励在纯“经济学”方面的成果,如汇率或商业周期的理论,更多情况下,它所奖励的那些不凡见解于大众心目中的经济学好像关系不大:人类进步、心理学、历史、投票、法律,甚至包括诸如为什么你无法买到一部不错的二手车这类问题。
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蒂姆·哈德福也有用经济学解释无尽社会现象的野心,他的《卧底经济学》系列图书(中信出版社2017年1月版),就是这样一部拉拉杂杂无所不谈的著作,就像他所致敬的《魔鬼经济学》一样,经济学在此不是书斋中高蹈的晦涩理论,而和我们的生活更相关,它本身就是我们生活智慧的一部分。
譬如刚才提到的大城市女孩子为何不容易找到男朋友这个问题,哈德福对它的解释散漫无章,其中对我启发最大的是这样的一个维度:男人与女人在性与婚姻方面有着不同的态度和看法,因为女人生孩子要花10个月时间,而男人做爸爸只需要两分钟。这个简单的生物学道理,与自然选择不可阻挡的力量一道,形成了这样的民间智慧:所有雄性动物(包括男人)总是适于过性生活,而女人对性生活定的标准则更高,并且之前更需要别人劝。这些都是男人、女人进化来的生物偏好,而不是她们深思熟虑的观点或想法。
哈德福认为,从进化心理学的逻辑角度,女人在有了可靠的避孕措施后,发生性关系是否付出极大代价的逻辑就大不相同了。人类在进化中形成的偏好对我们的直觉仍旧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许多女人在性生活中仍极为挑剔,但也有一些女人一旦有了避孕药做武器,则认定自己能“玩得起”了。
这样的一个后果是,挑剔的女人有时会变得不幸。因为其他女人在选择“最爱的人”的时候更开放,她们的存在,削弱了圣母玛利亚般的女人们讨价还价的实力,同时,这意味着男人结婚的动机也被削弱了。有些男人将完全不去想结婚这件事,他们觉得自己即便过着花花公子般的生活,也能够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的男人可能拖到中年才结婚,从而减少了婚龄男性群体的人数,增强了男性群体讨价还价的本钱。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恰好江苏发生一起中学女教师与13岁男童发生性关系的新闻,女教师以猥亵儿童罪入刑三年。为何没有以强奸罪论处?因为依照我国法律规定,强奸罪的受害人只能是女性。
这是法律规范还没准备好承认女性性收益到来的典型表现。从经济学成本收益的角度来考察,很显然,在收益恒定的情况下,安全套和避孕药的出现,减少了女性性交往的成本。也就是,女性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和男人一样,以极少的性交往成本,来获取性满足的收益。她们也可能成为性行为的入侵者。
因为怀孕成本高企,造成了对性事谨慎疏离的女性进化心理,这又进一步导致了进化史上最经典的一种稀缺资源的建构,就是女性的性。稀缺,才能要价。即便构成稀缺的成本已不存在,仍能维持一段昂贵的资源交易期。
认为性交往中男性占便宜的传统社会心理还会起作用,但它在加速瓦解中。法律必须要应对这种变化,考虑对女性侵犯男性性权益的行为进行规制与惩治。
坦白说,我觉得《卧底经济学》中最打动我的不是那些经济学的陈词滥调,而在它试图开放性吸纳其他学科知识,进行融会贯通的段落。上面提到的与生物进化和人类学相关的内容,对我具有格外的智识启发性。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经济学帝国主义”,毋宁说经济学的开放性让其具有了非凡的生命力。
《卧底经济学》还提到不幸的马尔萨斯。马尔萨斯的人口论,毫无疑问已是数百年来最大的学术笑话之一。哈福德说,马尔萨斯不是傻瓜,他知道,人类技术始终在不断提高,因此,人口也会不断增加,不过他认为技术会成等差数列提高(如10、20、30、40、50),而人口将成等比数列增加(如2、4、8、16、32)总有一天,人口增长超过技术提高,人就要挨饿。
哈福德说,马尔萨斯的分析适用于大部分人类历史,然而刚好在他提笔写论文的时候,他的错误便一点一点地清楚彻底地被证明与揭示了出来,当时世界人口即将突破10亿,10亿人联合起来拥有的创造力眼看就可以证明:技术进步不按等差数列发展。
被作为例子举出的是,大多数商品的价格在整个20世纪中都一降再降,这说明,需求虽然在不断增大,但技术进步却打赢了跟时间的战斗。目前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会发生倒退的情形。
哈福德相信克雷默的一个论断,技术进步的速度与人口增长正相关,大量人口有利于创新。他的这个结论或许许多人不同意:世界上人口数量越多,人们生活的逻辑性越强,人类就越有希望再创造100万年的辉煌。但他们应该清楚,在过去岁月里,那些抱持可验证的悲观主义立场的预言,几乎全部都失败了。
从这个角度,我倒越来越相信人类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智慧,不仅具有解决危机的能力,也必将提升生活的福祉。
在我看来,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在很大程度上是对进化人格的一次致敬,这种生物学基础,让它具有了坚硬的解释力。
《卧底经济学》中引用了非常多的经济学实验,这些实验几乎无一不是试图更好的理解“理性人”,从而对经济学的新断言提供支持。这当然是对的。包括著名的博弈论,如果缺乏对人的行为的正确理解,不也会在现实应用中错谬百出吗?
就此而言,那些在象牙塔中坚持对舶来的经济学理论进行教条化解释的中国经济学家,的确有着令人鄙视的“理性的自负”。他们也很难写出真正有感悟的经济学读物。
韩福东观察
一种冷眼旁观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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