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地时间2019年10月15日,叙利亚,叙利亚士兵庆祝叙利亚政府军完全控制叙北部重镇曼比季和临近居民点。(ICPhoto/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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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国撤军“只会让俄罗斯、伊朗和巴沙尔(·阿萨德)政府受益,还增加‘伊斯兰国’及其他恐怖组织重组的风险。”
  • 埃尔多安为首的土耳其右翼政府,对库尔德武装持敌对态度。“土耳其政府认为,在叙利亚的库尔德武装打造了一条‘恐怖主义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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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庄俊朗
南方周末实习生 郑可澄
责任编辑 | 姚忆江
“Erdoganbeşerefe,Trumpbeşerefe!(去死吧埃尔多安,去死吧特朗普)”
2019年10月9日下午6点,Sevinaz用库尔德语咒骂着,驾车逃离拉斯艾因市(Rasal-Ayn)。她身后的故乡,已陷入一片火海。
拉斯艾因位于叙利亚北部,是一座毗邻土耳其的边境城市。在当地,27岁的Sevinaz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导演,她还是“罗贾瓦国际电影节”的统筹者。电影节本来预计在2019年11月举行,如今已不得不无限期延后,“因为土耳其人来了”。
每一个生活在叙利亚东北部的人,都不会对土耳其的入侵感到惊讶,毕竟,在过去的两年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不厌其烦地表达,要“铲除库尔德恐怖分子”。
2018年初,土耳其发动“橄榄枝行动”,大举入侵叙利亚西北部的阿夫林(Afrin)地区,库尔德武装在两个月内被迫撤离阿夫林,此后,库尔德武装一直面临被彻底歼灭的危险。
危机四伏的库尔德武装找了一个“靠山”——美国。2019年8月7日,美国与土耳其达成协议,在叙利亚北部边界设立一条“和平走廊”,库尔德武装逐步撤离这条非军事带,并拆除部分防线。
“和平走廊”并没有带来和平。
两个月后的10月6日,在特朗普与埃尔多安“通了一个电话”后,白宫发表声明,称美军已经彻底击败了“伊斯兰国”(ISIS)势力,将立即撤离叙利亚北部。对于土耳其即将展开的军事行动,美国“不支持、不参与”。
3天后的10月9日,土耳其及其仆从军正式入侵叙利亚东北部地区。
1
“现在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Sevinaz是第一批目睹土耳其袭击的人,她所处的拉斯艾因是土军最早轰炸的城市。与其他城市一样,拉斯艾因一连举行了3天游行示威,抗议土耳其与美国的行为,同时为己方鼓舞士气。
当地时间10月9日下午4点,Sevinaz结束游行后回到家中,突然整栋房子开始震动。她跑上天台,只见多架黑色战机飞到拉斯艾因上空。
“他们开始轰炸了?”Sevinaz的朋友问。
“是吧……看,这边也有!”Sevinaz说。又一架战机在Sevinaz家附近投下炸弹,正中她姐姐家旁边的一所学校。
拉斯艾因陷入了一片恐慌。大街上到处都是逃散的人群和车辆,炸弹掀起的尘埃,让人难以看清道路。“我开车到姐姐家里,想把她和她的孩子们接走。”Sevinaz对南方周末回忆,“我们两家只有步行5分钟的距离,但我开了半小时才到她家。”Sevinaz与她姐姐带着孩子们逃离拉斯艾因,她父亲和叔叔则留下保卫城市。
正当Sevinaz逃离拉斯艾因时,大炮开始轰炸叙利亚库尔德地区的行政中心卡米什利(Qamishli)。卡米什利市民Xelil虽然没有目击轰炸,但隆隆的炮声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
Xelil走到街头,参加了又一次声势更为浩大的游行示威。“Berxwedanjiyane!(抵抗就是生命)”Xelil跟着民众喊道,而女性则高歌:“Jin!Jiyan!Azadi!”——“女性,生命,自由”。
“我们游行,是为了抗议土耳其的法西斯行为,并表明将不惜一切代价捍卫自己的城市。”Xelil对南方周末说,“傻子才不会恐惧,但我们不会让恐惧控制自己。人们知道唯一的选项,就是抵抗土耳其军队与它麾下的圣战分子。”在卡米什利,枪支弹药也已经分发到了市民手上,尽管气氛非常紧张,但大部分人仍继续正常工作。
一整晚,Xelil都能听见土军的轰炸声,但与拉斯艾因不同,尽管卡米什利位于罗贾瓦东北部边境,但土军尚未大规模入侵。Xelil推测,土军是希望先从中部打开一个缺口,分割库尔德武装东西部的力量。
对卡米什利的轰炸也很有“针对性”:其中一发炮弹击中了当地一个基督徒社区,造成两人死亡;还有一发炮弹正中ISIS俘虏的拘留营,5名ISIS俘虏在袭击后逃脱。
土耳其的入侵,成了ISIS残余分子的一场狂欢。
作为抗击ISIS的主力之一,库尔德武装共监禁了约11000到12000名ISIS俘虏,这些临时建立的“拘留营”并不稳固。随着土耳其的入侵,潜伏的ISIS分子也蠢蠢欲动。迄今为止,ISIS已认领数起袭击,包括在卡米什利的汽车炸弹袭击。10月13日,据库尔德方面声明称,当战火蔓延至艾因伊萨(AinIssa)时,当地一处关押ISIS人员的营地失控,大约950名ISIS成员家属趁乱逃出。
ISIS的袭击,也使Sevinaz堵在路上超过5个小时,最终才到达拉斯艾因以东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是她同事的家。“我们只想给孩子们找个安全的地方。”Sevinaz说,“但现在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据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厅在10月15日发表的声明,近一周内已有16万平民因此而流离失所。
2
“阿萨德总比埃尔多安好”
面对美国的背叛、土耳其的入侵,库尔德人终于与叙利亚政府达成协议,共同抗敌。“政治上的谈判还在进行当中,但政府军已经进入自治区境内。”叙利亚“罗贾瓦信息中心”成员托马斯·麦克卢尔(ThomasMcCulre)说。
“叙利亚政府希望能与库尔德人达成协议,以重新控制幼发拉底河以东丰富的石油与农业资源。”土耳其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萨米尔·阿卜杜拉(SamirAlabdullah)分析,“而库尔德人也希望借助政府军的力量,阻止土耳其的攻势。”
早在土耳其入侵开始前,叙利亚外交部副部长梅克达便谴责土耳其,认为对方的行动是“对叙利亚领土发动的侵略战争”。当时曾有舆论认为,土耳其与叙利亚政府达成了协议,土耳其放弃对伊德利卜(Idlib)地区反对派的支持,以换取叙利亚政府对土耳其行动的默许,但随着政府军北上,这种说法不攻自破。
在阿萨德统治的时代,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受到一定的压制和防范,这让库尔德人之前不愿意相信叙利亚政府,而是选择了投靠美国。当时,“很多库尔德人被剥夺公民权,学校里也不许教授库尔德语。这在库尔德人内部引起很多不满。”土耳其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阿卜杜拉说。
但外敌当前,库尔德人与政府军已准备好联手抗敌。“我们曾受过政府不少苦,但无论如何,政府总比土耳其跟它麾下的圣战分子好。至少他们不会杀了我们,不会把我们的手砍下来。”一名当地记者说,“这就是人们的想法,阿萨德总比埃尔多安好一些。”
协议背后也有着俄罗斯的身影。俄卫星社10月9日报道,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在记者会上称,将促进库尔德与大马士革之间开始实质性对话。在协议达成后,俄罗斯军事人员也一同北上,据一名随军记者播放的视频显示,俄罗斯国旗已在旧日美军基地上飘扬。
前线依然战况激烈。黄磊是一名英籍华人,曾作为国际志愿者在库尔德武装中参与战斗。黄磊一直在密切关注战争形势,他认为这次土耳其的作战方式,与一年多前阿夫林之战非常相似。“土耳其很少会派出自己的步兵去送死,”黄磊分析,“它只会提供飞机、大炮、坦克等火力支持,地面部队则全是它收编的ISIS和反对派部队。”
黄磊回忆,在阿夫林地区作战时,土耳其的火力密集,曾让他们整整一周无法离开地下室。“土耳其军对我们不间断轰炸,我们在两三天后被切断了补给线,不得不冒着炮火,在城里寻觅食物和水。”黄磊说。
轰炸声在一周后的晚上戛然而止。黄磊的部队已经断水断粮,对两边友军的情况一无所知,电台也被干扰得完全失效。他决定带着部队后撤,“在我们刚撤出阵地的时候,敌人一边喊着宗教口号,一边朝我们开火。”黄磊说,“他们本应在几公里以外,但现在他们只有20米远距离,其后方则是土耳其的坦克,战机也前来轰炸阵地。”
“一个是北约军事大国,一个只是民兵武装,差距太悬殊了。”黄磊感叹道。
尽管如此,Xelil表示绝对不会离开卡米什利。“我们不会任由土耳其军队夺取这座城市。我们知道,如果城市陷落,平民将会有怎样的下场。”他对南方周末回忆,在阿夫林之战结束后,每天都有报告,说阿夫林的平民被折磨、绑架、勒索、强奸和谋杀。“在卡米什利,很多人都因此失去了挚爱的人。”
2019年10月14日,土耳其国防部长阿卡尔对媒体表示,土耳其武装部队已控制拉斯艾因跟泰勒艾卜耶德(TelAbyad)两座城镇。但麦克卢尔对南方周末确认,截至10月15日,拉斯艾因仍在库尔德武装手中。
战斗仍在继续。Sevinaz对南方周末说,她的叔叔已经在拉斯艾因战死。
当地时间2019年10月14日,叙利亚曼比季郊区村庄Qirata,土耳其军队和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向叙利亚重镇曼比季进发。(视觉中国/图)
3
“美国背叛了一个盟友,人们会记得的”
埃尔多安的“政治强人”形象,为他赢得了“苏丹”的绰号。
外交上,他曾与俄、美两个大国交恶。2015年11月,一架俄罗斯战机在从叙利亚回国途中,被土耳其空军击落。埃尔多安声称,俄战机侵犯了土耳其的领空,“道歉的应该是侵犯我们领空的人”。
2016年未遂政变后,埃尔多安认为政变的主谋者是流亡美国的居伦,而美国却拒绝引渡居伦。其后土耳其逮捕了美国公民安德鲁·布伦森,称其“协助恐怖主义组织犯罪”,美国随即对土发起制裁,两国关系跌入冰点。
军事上,埃尔多安在阿夫林的胜利,为国内的民族主义者打了一针“兴奋剂”。在2018年6月大选中,埃尔多安以52.6%的得票率连任,其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则赢得近半数议会席位。
但这已是明日黄花。“困难的经济状况,让埃尔多安头上的光环不再闪亮。”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关系教授迈克尔·巴内特(MichaelBarnett)说。
2018年,土耳其GDP增速仅为2.6%,远低于2017年的7.4%。2018年10月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涨幅高达25%,创15年来新高。失业率却在2019年1月升至14.7%,为近10年来最高。
民众对经济的不满,直接反映在选票上。2019年3月的地方选举中,正义与发展党在前三大城市全部败选,其中在伊斯坦布尔和首都安卡拉,正发党已经接连执政20年。伊斯坦布尔也是埃尔多安“发家”之处——他正是从伊斯坦布尔市长开始,逐步登上权力顶峰。选举结果公布后,正发党对最高选举委员会施压,取消选举结果并重新选举,但正发党的候选人反而以更大差距落败。
“埃尔多安在国内遇到了麻烦,而他首选的解决方案就是攻击他的敌人。”巴内特(MichaelBarnett)说。土耳其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奥依通·奥尔罕(OytunOrhan)同样认为,10月6日开始的“和平之泉”行动如果成功,会大大提高埃尔多安的民望,“因为这个行动在土耳其受到广泛的支持”。
奥尔罕认为,对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攻击,主要是为了隔绝叙土两国库尔德人的交流,削弱土耳其国内“库工党恐怖分子”的力量。2019年10月11日,埃尔多安重申对“打击恐怖分子”的决心:“美国和欧洲都说我们正在杀害库尔德人。但库尔德人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斗争的目标是反对恐怖组织。”
通过入侵北叙利亚,在叙利亚北部建立一个“安全区”,埃尔多安还能够解决一直困扰土耳其的难民问题。把叙利亚难民安置在库尔德聚居区,既减少了土耳其的难民压力,同时也稀释了叙土边境的库尔德人势力。“此外,如果控制了叙利亚北部边境,土耳其将会在叙利亚有更大的话语权。”奥尔罕说。
挡在土耳其与库尔德武装之间的,只有一千多名美国军事人员。如今在特朗普与埃尔多安的一通电话之下,库尔德人又成了棋盘上的弃卒。
“特朗普一直就想从叙利亚撤军,这是他从竞选总统时就在说的事。”奥尔罕说。2018年12月19日,特朗普就曾在推特突然宣布,将在30天内撤出驻叙美军。但仅在第二天,时任国防部长马蒂斯就宣布辞职。在强大的反对声浪下,“撤军大计”从30天,到4个月,再到“没有时间表”,最终不了了之。
当ISIS的动乱逐渐尘埃落定时,特朗普发现叙利亚局势已经不再是数年前的模样:当初西方阵营信誓旦旦要铲除的叙利亚政府军,在俄罗斯的支持下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而西方阵营曾经支持的“反对派”,却危在旦夕;美国转而与库尔德武装谋求合作,但这却让本已矛盾重重的美土关系雪上加霜。
进也不得,留也不得,在特朗普看来,撤军是最划算的买卖。
但一如大半年前,特朗普抛弃盟友的举动在国内遭到强烈反对,就连共和党内部也看不下去了。美国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McConnell)说,撤军“只会让俄罗斯、伊朗和巴沙尔(·阿萨德)政府受益,还增加‘伊斯兰国’及其他恐怖组织重组的风险”。共和党资深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则表示,他已决定与一名民主党籍参议员共同提出一项议案,要求美国制裁“入侵”叙利亚并打击库尔德武装的土耳其。
面临国内的巨大压力,特朗普一退再退。10月7日,他在推特上表示,如果土耳其做了任何“出格”之事,美国将“彻底毁掉土耳其的经济”。到了10月14日,他已经声明对土耳其实施制裁。“土耳其先前要求不要这样做。等着吧!”他前一天在推特上说道。
但这显然没有减慢土耳其的攻势。
巴内特认为,特朗普的决定已严重损害了美国的外交信誉,再想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美国现在背叛了一个盟友,人们会记得的。”
4
棋盘上的“罗贾瓦”
库尔德人的影响力,从未像现在这样大。
库尔德人是中东的一个山地民族,人口约3000万。库尔德人在历史上曾处于阿拉伯帝国、奥斯曼帝国等国的统治下,带领穆斯林击败十字军的英雄萨拉丁正是库尔德人。
1923年,“西亚病夫”奥斯曼帝国在殖民主义和民族主义下分崩离析。主导中东局势的大英帝国曾许诺库尔德人,帮助他们建立一个独立国家。然而,这份承诺后来遭到了无情背叛,库尔德人被分散在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和伊朗4个国家中。其中叙利亚境内约有200万库尔德人,占叙利亚人口的10%,主要聚居在叙利亚东北部,与伊拉克、土耳其接壤。
多年以来,库尔德人一直希望在叙利亚境内实行自治,他们的愿望如今已基本实现。讽刺的是,不是库尔德人拿起枪来反抗政府,而是阿萨德政府放弃了对库尔德聚居区的管辖。在“阿拉伯之春”后,美国所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让阿萨德焦头烂额,其后ISIS的势力更是肆虐了整个叙利亚东北部。
在ISIS崛起的数年间,库尔德武装一直面临被ISIS灭亡的威胁。库尔德武装在2019年3月23日发表声明,称超过11000名库尔德武装士兵因反抗ISIS而牺牲,还有21000人因此受伤。
其间,库尔德武装建立了自治政府,政府几经易名,目前名为“北部和东部叙利亚自治行政区”,但外界通常称之为“罗贾瓦”(Rojava),这在库尔德语里意为“西方”。
“罗贾瓦”的执政党“民主联盟党”除了奉行地方自治主义外,还具有左翼和国际主义色彩,目前尚有数百名来自世界各地“国际主义志愿者”支援库尔德武装的战斗。
“他们其实很向往中国。”黄磊对南方周末回忆,“他们很多政治课都学毛泽东思想。”在库尔德地区时,当地人都对他特别热情,这让黄磊因为自己是华裔感到特别自豪。
随着ISIS节节败退,库尔德武装也逐渐扩大势力范围,直到与阿萨德的政府军划幼发拉底河而治。而同样败退的“反对派”则找了个新靠山:土耳其。叙利亚的版图呈现出土耳其支持的“自由叙利亚军”、库尔德武装、阿萨德政府军的“三国志”局面。
“民主联盟党”的前身,是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在叙利亚的分支。库工党走武装斗争的道路,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超过40000人死于库工党与土耳其当局的斗争。土耳其、美国、日本等国认为库工党是恐怖组织,但联合国并没有将其列入“恐怖组织”名单中。
2018年春,土耳其发动“橄榄枝行动”,进军库尔德武装占领的阿夫林地区,库尔德武装败退。一面是敌视库尔德武装的土耳其,另一面是要求库尔德人放下武器的阿萨德,库尔德人选择了美国当靠山。
“那时,罗贾瓦盲目地相信美国,认为美国在他们那边,就不会被侵略。”黄磊说。从阿夫林战线退下来后,他曾给库尔德武装写了两份报告,建议尽早修筑防御工事,抵抗土耳其的入侵。但他们却置之不理。
萨米尔认为,碍于过往的恩怨,库尔德人难以完全信任阿萨德政府,而美国也需要库尔德武装来继续剿灭ISIS,以及维持在叙利亚的存在。“现在美国利用完库尔德人,所以就把他们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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