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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精致的上海女人,一个是邋里邋遢的北京老炮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在异国他乡联结在了一起。
01
2012年,我从多伦多搬到小城圭尔夫一所老房子。
在那儿,我认识了房东胡爱民:北京人,五十多岁,无儿无女,茕然一身,生活最大的乐趣就是做包子。
当年在北京,他做的包子在东四小有名气,方圆十几条都知道他包子胡的称号。
老胡在加拿大呆了二十多年,英语却不大灵,平时看的是CCTV国际频道,听的是90年代港台金曲。小城华人不多,他找不到人聊天,每天吃饭跟我们扯闲篇就成了最大的乐趣。我们几个不胜其扰,悻悻地说:“胡大爷,您还不赶紧给自己踅摸个老伴。”
老胡放下筷子,悠然一笑,“你们几个小崽子,你大爷我要是想找老伴,那还不分分钟的事。”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除了给我们做包子,老胡还有另一个雷打不动的活动——去教堂。圭尔夫的华人们散落在小城的角角落落,日常见不得面,唯独周末大家齐聚在教堂,一起唱歌,一起祷告。
他拉我参加过一次。老胡口中的“老伴”是个上海老太太,烫着卷花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的干干净净。大家合唱时,老太太弹钢琴。老胡则坐在长椅上,抱着歌词本,身子笔直,脸憋得通红,扯着破锣嗓子唱得声嘶力竭。 
也不知道老太太看上了老胡哪一点。一个是精致的上海女人,一个是邋里邋遢的北京老炮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在异国他乡联结在了一起。
聚餐时老胡递上自己做的猪肉包子,老太太一脸嫌弃:“哦呦,我们上海人吃的都是小笼包。这么大的包子怎么下口的呀。”
胡爱民表情谄媚,带着京腔,一嘴半生不熟的上海话:“啊呀,侬晓得伐,吴这包子老好吃老好吃的嘞。”老太太被逗得捂嘴笑个不停,我们也偷偷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坐在他那辆七手丰田里,我逗老胡:“大爷,您就收了那阿姨吧,你看人家又漂亮又会生活,你还挑个啥?”胡爱民开着车,不屑一顾的跟我说:“你懂什么?这老太太精明着呢。”
我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缠着老胡再透露透露。说着,他聊起在北京的往昔,说起当年的姑娘们。
02
在老胡年轻的时候,北京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从东单到西单,从海淀到丰台,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大杂院,老胡就在这片大杂院里面长大。
老胡的两个姐姐工作得早,爹妈又每天上班,所以他打小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从小就带着一群孩子挨家挨户偷牛奶,或者翻墙偷人家院子里的石榴。
眼看读书是指望不上了。七十年代末,老胡一成年,就被父母安排进了附近的鞋厂当工人。每天蹬着个破二八,早出晚归,和一群老头老太太混在一块儿,挣着几十块死工资,可把老胡憋坏了。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西洋东洋的好玩意涌入了北京城,也催生了一个新职业——倒爷。倒爷从南方弄来国外的衣服、眼镜、香烟,然后回到北京转手卖掉。那年代物资匮乏,东西不愁卖,不少人一夜暴富,其中就包括老胡一个发小儿。 
老胡动了心,厚着脸皮找发小入伙。发小儿让老胡准备一千块钱,俩人一起去广东做买卖。
八十年代,一千块钱是普通工人三四年的收入。老胡手上就三百多块。跟爹妈借,姐姐借,家里说他这是投机倒把不务正业。胡爱民就一条胡同一条胡同转悠,挨家挨户敲门。
东家二十西家五十凑了一个礼拜,总算勉强凑够。 
第一次去广东的时候,北京正值寒冬。老胡把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生怕道远冻坏生病,不光生意做不成,厂里知道连工作都得丢。朋友跟他说那边热他不信,出了火车站,满大街的人盯着他像看弱智。
发小儿带着老胡去拜上家,是当地一个大哥,做的是彩电,冰箱,摩托车乃至进口汽车这样的大买卖。老胡和发小儿的生意,对人家来说就是赚点零花钱。
老大直接问他俩想要什么。老胡想了想,说,那就蛤蟆镜吧。彼时《大西洋底来的人》正在国内热播,满大街都是穿着喇叭裤带着蛤蟆镜的年轻人,一副蛤蟆镜价格顶一个月工资。就这样还供不应求,老胡看准了这个市场。
一千块换成了一蛇皮袋子蛤蟆镜,老胡战战兢兢抱着包裹挤上了火车。在车上他生怕这一包东西丢,要是东西丢了,那他也活不了。出了火车站,老胡像是刚打完仗,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在一切还顺利。
老胡从此隔三岔五要往南方跑,带着钞票粮票去,换回西服、双卡录音机、手表。他干脆辞了工作,专门做起了倒爷。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又开始倒外汇券,成了胡同里面第一个万元户。
那时他穿着喇叭裤,蹬着摩托车,尝遍了北京有名的馆子。甚至还去北京饭店,那可是专供老外吃喝的地方,进去坐坐,喝杯咖啡,倍有面子。 
剧照 | 《北京遇上西雅图》
胡爱民说,他算是什么都体验过了。有了钱,出入北京大大小小舞厅,往那一站,姑娘们就自己贴上来,都是当时有名的交际花。每天过的像皇帝一样,想带谁回家就带谁回家,只要送几块破电子表,再加几条花裙子,想干嘛就干嘛。 
我们听天书一样听老胡回忆当年,他意识到后,又换上了那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样子:“行了。年轻时候都疯过,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再一看,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03
当时因为感情问题,我整个人状态都不好,体重从一百七降到了一百四十斤。
一天我正在后院里发呆,老胡在房间里叫我:“小李,你过来一下,晚上陪大爷喝两口。” 
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瓶二锅头,还是青花瓷的,边上两个小酒盅,配着几个凉菜。老胡抿了口酒,安慰我说:“人啊,这辈子没有迈不过去的坎。活着活着就活明白了。” 
老胡说自己当倒爷那会儿已经很有钱了。但八十年代末,他的老大栽了。老胡不过是北京城里众多倒爷之一,整不出什么大幺蛾子。但他老大不同,身在广州,掌握着近百个倒爷的命脉,是名副其实的圈内大佬。 
那阵子,老胡把摩托车收了,剪去了长头发,和几个倒爷轮流在家偷偷开会。有人说是老大太过招摇,树大招风让人盯上了;也有人说是分赃不均,老大碰了不该碰的钱,让人背地里给整了。七嘴八舌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俗话说拔出萝卜带着泥,大家惶惶不可终日,怕受了牵连。
刚过一个多月,发小儿那传来消息,西城两个有名的倒爷都进去了。那两个人老胡也熟,都是老大的下线,平日里没少一块喝酒。他们进去跟老大那事有关系。两个人一合计,要再不想点办法,迟早也得完蛋。 
老胡满北京城打探风声。人风光时候身边围着的都是朋友,一落难,墙倒众人推。那时正是风口浪尖,人人避之不及,老胡跑断了腿,吃了无数闭门羹。还有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说:“你们这群蛀虫,国家这是为民除害。”
讲到这里,老胡露出落寞的神情。“所以说啊,风光时候别招摇,身边没几个跟你真心实意,看上的都是你的钱。”他那时候他日日心惊胆颤,眼看着倒爷进去的进去跑路的跑路,他心一横,干脆去国外。
常年在北京混,他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很早前就认识一个移民中介。他火急火燎办好全套手续,踏上了去往加拿大的路,一切从零开始。
04
和那年代来多伦多的大多中国人一样,老胡第一站是唐人街。
“那时候的唐人街和现在不一样。现在唐人街里全是老头老太太和穷学生,那会儿的唐人街什么人没有。我还见过国内大明星,就在那老老实实给人教钢琴赚钱。”老胡抽着烟,表情有些得意。
在唐人街呆了两个月,老胡天天琢磨着什么来钱快。他瞄上了装修,包括铺地板、刷墙、涂漆。这类因为要接触有毒物质,人工费特别贵。但中国人报价往往是当地人一半不到,加上做事细心,手艺又好,很快就占据了一大部分市场。
这行以福建人居多。老胡跟几个福建人混得熟了,就跟着他们到处跑。等把这行研究得差不多了,就拉着几个人自己干。
他赚的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寄回国内。父母年事已高,他不能在家尽孝,唯有经济上面给予补偿。另一部分自己留在身边,唐人街里有放高利贷的,他把钱存在那,一个月一厘三的利息,比银行划算的多。
眼看着要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他又碰上了麻烦。一天,老胡接了个大活,分了两千多加币,刚收工特意绕个路买烟。他站在街对面,一根烟还没抽完的功夫,就看到三辆警车开到了自己家楼底下,下来六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胡爱民是持旅游签证入的境,签证早就过期了不知多久,一旦被抓肯定要遣送回国。老胡当机立断,扔下烟,撒腿就跑。他流浪汉一样每天游荡在街头,晚上就去二十四小时咖啡店里找个椅子靠着睡觉,一有警察进来买咖啡,他就浑身上下直哆嗦。
就这么东躲西藏了两个礼拜,老胡才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回到了唐人街。那时候他已经身无分文,实在无处可去。刚一露面,房东破口大骂,说他不要脸,专坑自己人,招呼人过来一顿胖揍。
老胡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才知道原委。
那天警察一共带走了五个人,他不在家逃过一劫,房东便以为是老胡报的警。“唐人街有非法移民谁不知道,警察又不是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有人报警,那这事就不一样了,接到报警警察总得管吧?也是活该我倒霉,谁叫我运气好没被抓。”
老胡说着说着一声叹息, “那到底是谁举报的?” 
他后来想方设法打听过,大概知道是另一群做装修的人干的。大家都干这一块,明争暗斗不少,有人眼红他们赚钱多了,这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老胡猛灌了一口酒,说:“你说都是中国人,谁跟谁有多大仇一样,真不局气。” 
05
吃一堑长一智。胡爱民一方面花钱平事,学着别人交了保护费。另一方面,胡爱民开始研究合法居留的问题。
加拿大的移民渠道有技术移民和投资移民两种。老胡一没文化,二没资金,这两条道都走不通。他只有一个办法,走不正规的移民道路。唐人街有不少专门办移民的机构,客户都是老胡这样的非法移民,经验丰富,手段高明,能搞定一切。
但那一年对胡爱民来说肯定不是值得怀念的一年。
秋天的时候,老胡接到家里的噩耗,他妈死了。头七那天,在逼仄的卧室里,他对着东方跪了一夜。他从小就跟他妈最亲,他对不起他妈。在国内日子好过的时候,自己不懂事整天花天酒地老娘没跟着沾到什么福气,出了事又整天担惊受怕,现在人没了也没见上儿子。
老胡没有身份回不了国,寄了些钱回家,让姐姐们伺候好老爹,也让老妈风风光光地走。他那会经常会半夜哭醒,没法接受自己是真的没有妈了。
还没等老胡从丧母之痛里缓过来,他存的高利贷又出了麻烦。
放高利贷的是个广东人,在唐人街混迹多年,每月结息,从不拖欠,在当地华人圈里有口皆碑。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人,在将入冬的时候突然人间蒸发,卷走了半条街的钱。老胡三年多的血汗钱都在那,想着多吃点利息,结果这下连本带利赔了个干干净净。
半条街都在找那个广东人,甚至发了悬红,惊动了黑道白道。有人说他去了蒙特利尔,有人说在温哥华看见了他,各种消息满天飞,最后都证明不过流言一场。 
“他压根就没活着出唐人街。肯定是黑吃黑,别的黑帮把钱吞了。我们傻了吧唧地找,能找到才见鬼了?其实想想,他也怪可怜的,死的不明不白。”老胡语气平缓,像是在聊别人的事。 
唐人街真像一个怪兽,吞噬了青春,梦想,金钱,从零开始,绕来绕去,又回到零。
胡爱民说,最苦难的时候,他就想死了算了,死了就什么都解脱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个什么劲。如果不出国,就算什么都没了,至少还有父母在。可在这,他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走投无路,一个女人的出现让生活有了转机。
06
女人叫李燕花,二十四岁,大家都叫她花妹。花妹也被骗走了全部积蓄,他们是在讨债时候认识的。
花妹身材不高,面色黝黑,眼睛特别大,眼神里有一股不屈服的劲。那时大家都放弃了,唯独花妹依然每天抱着一摞摞的打印纸,满多伦多的树上墙上贴寻人启事。老胡就是被花妹这股劲打动了。 
以前在加拿大,老胡总感觉自己就是个过客,但花妹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为了早日把身份弄下来,他借了笔高利贷来支付中介费用。光靠做装修钱肯定不够,他又找份兼职,晚上到中餐馆里做厨师。每个月除去还高利贷,还能小有结余。虽然日子依然清苦,却至少有了盼头。
那段时间,老胡是忙碌而快乐的,因为说到花妹,他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说:
“我们那会,不像现在这些小年轻搞对象,天天换来换去,比换衣服还勤快。那会处朋友就奔着一辈子去。
花妹对我很好,每天我早上起床,肯定已经准备好了白粥青菜,甭管多晚回来家里肯定有热乎饭吃。说句实在话,南方女人就是比咱北京的女人会心疼人。” 
花妹从不和老胡吵嘴,每次老胡心情不好,总是低眉顺目地给他倒上一杯啤酒或者递上一根烟。等他气消了,才不紧不慢的说上几句。她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说得老胡服服帖帖,心情也好了大半。 
剧照 | 《北京遇上西雅图》
两个人互相扶持,在多伦多算是重新站稳了脚跟,日子又慢慢开始好起来。别看老胡是个北京糙老爷们,但心思却颇为细腻,没事就买个花或者挑件新衣服制造小惊喜。
花妹舍不得花钱,每次都做嗔怒状。老胡当年也是情场高手,懂得女人的心思,越是骂就越是爱,越是生气就越是喜欢。眼看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老胡想成家了。
但关于花妹和胡爱民的故事,我在两个多月后才知道结局。
07
九月底我已经走出创伤,对未来有了打算。我跟老胡说:“大爷,房子住到年底我就不住了,我要回北京了。”
老胡拍了拍我肩膀:“回去也好,哪也不如自己家里舒坦。” 
聊着聊着,我突然又想起了花妹。我说:“大爷,您啊也找个合适老伴吧,彼此都有个照应。” 
“你才多大,懂什么叫合适嘛你?”
“就花妹那样的不就挺好。” 
老胡方才还笑容满面,脸“刷”一下耷拉下来,一言不发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摔门而出。我住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老胡发脾气。一会儿,老胡叹了口气推开门回来,手上夹了根烟,半靠着写字台坐下,点上火猛吸了一口。 
“花妹走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老胡和花妹住了两年之后,动了结婚的念头。那时候他身份总算是落实了,银行里也渐渐有了一些存款。他瞒着花妹,在多伦多郊外看好了房子,算下来钱刚好能付首付。 
当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花妹。花妹先是惊讶,接着噼里啪啦哭了起来。老胡紧紧抱着花妹,心想下半辈子就他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第二天,老胡破天荒早早起床,亲自下厨,给花妹准备好了早饭。临出门时,花妹抱着他怎么也不撒手,他开玩笑地说:“日子还长着呢,等以后我哪都不去,天天让你抱着,赶我我都不走。” 
剧照 | 《北京遇上西雅图》
那一天阳光明媚,多伦多的天空格外蓝。安大略湖水泛着浅浅的银光,老胡特意停下来,看着沙滩上嬉戏的人群,远方的帆船只露出一牙白帆,像一条条海豚,起起浮浮,直冲向蔚蓝色的远方。
他想着未来的日子,幻想着他和花妹的二人世界,两个人会生多少个孩子,是几个男孩几个女孩,两个人白头变老相互搀扶,他驼了背,她手脚也不再利落,谁又要比谁先离开。他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傻气,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那是他当年最爱的歌曲。
胡爱民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仿佛还沉浸那一年的情境之中,半响,才弹了弹指上的烟灰:“可是当我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没了。
花妹走了,一声不吭地带走了所有衣物,连封书信也没留下。老胡起初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了花妹不开心,但是找了几天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人没了,连同老胡两年多的全部存款,都没了。
 “啊?她就是为了骗你钱?” 我做梦也没想到是这样。
老胡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回事。钱全被她用来还债了。”他顿了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出两个字:“赌债!
老胡后来才知道花妹沉迷上了赌博。他整日里繁忙,早出晚归,花妹自己在家无聊,被朋友拉进了赌场。如果是正规的赌场,或许不至于到这部田地,可她们去的是唐人街,去的是地下赌场。
花妹一走,老胡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那会儿他已经来了加拿大五年。 
08
他没有选择报警,一起生活过,也真心爱过,不能这么对人家。
当年来加拿大,老胡本来想着靠本事赚得盆满钵满,衣锦还乡。等经历了风风雨雨才明白,其实自己并没什么本事,当年赚钱不过运气好,赶上了好时机好机会。
现在他活得踏实了。“生活,其实就是一个生一个活,先生存,后活着。过的不好,那就是生存,过的好点,那就是活着。日子都是一天一天的过,饭都是一口一口的吃。”他现在有着老北京人的豁达。
后来,他爹去世的时候,老胡也没回去。老胡说,生前不能尽孝,死后都是假的,骗活人的。零几年时,家里的老宅拆迁,他没跟姐姐们争,人家愿意给多少,自己就拿着。他说,这都是债,是他欠家人的,他没脸去提这茬儿。
老胡最后还是拿到了拆迁款,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在一零年的时候买下了圭尔夫房子,搬出住了二十年的多伦多。
胡爱民说,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钱”字,各种事情都是因为“钱”起因为“钱”生,等看的淡了,人也老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他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家都拆了,我在北京的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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