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一然
韩国女艺人崔雪莉又一次上了微博热搜，话题是“雪莉确认死亡”。
据韩网消息，10月13日，雪莉的经纪人报警，由于抑郁症严重，雪莉在当日最后一通电话后一直失联。韩国警方称，她在独居的二楼房内采取极端方式上吊自杀。
25岁的女艺人雪莉，原名崔真理，已经进入娱乐圈14年之久，被粉丝称作是经纪公司的“亲女儿”。在一张被频繁转发的生日照里，11岁的她站在舞台上，星光夺目，面前是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蓝色蜡烛，身后是韩国当红男艺人允浩和安七炫，还有公司老板李秀满。“大家好，我是崔雪莉，今年六年级。”那之后，雪莉被称为“SM小公主”，她开始为期四年的练习生生涯，镜头前，雪莉皮肤十分白皙，笑容清澈而羞涩。
“练习生”是日韩开掘艺人的娱乐模式。在韩国，几乎每个娱乐公司都有练习生储备资源。近年来，国内选秀节目方兴未艾，练习生也逐渐走入内地娱乐圈视野。许多知名艺人都在韩国担任过练习生，譬如韩庚、吴亦凡、张艺兴、宋茜等。公开资料显示，大多数韩国练习生都在未成年时签约经纪公司，开始接受各种训练。
与日系养成文化不一样，韩饭的粉丝一开始就要看精致的内容，舞蹈动作要求整齐，练习生出道标准很高。
在知乎上关于“减肥”的话题中，韩国女艺人各种保持身材的方法被极力推崇，练习生一碗饭要分3次吃下，甚至站在垃圾桶边吃饭来压抑食欲；几乎没有工资，集体宿舍，歌舞表演只是基础门槛，一些经纪人让没时间吃饭的练习生们“喝水止饿”，绝大部分韩国经纪公司禁止艺人与异性接触，男女练习生同时受训时，也不准有目光交集。“就算是吃一口肉，也要先经过经理同意。”韩国当红女演员雪炫曾在采访中诉苦。
雪莉正是在这条路上杀了出来。仅在练习生期间，就客串了热门组合东方神起主演的剧情反转剧，又分别在2007年和2008年出演电影。2009年9月1日，加盟韩国流行舞蹈组合F(x)的雪莉随组合发布了出道单曲。组合里，有中国观众熟知的宋茜和郑秀晶，而雪莉是主唱和颜值门面担当，出道即巅峰。直到2014年，她公开了与说唱歌手、韩国嘻哈歌手崔子的恋情。二人年纪相差14岁，无视公司反对和外界一片唱衰，雪莉一头栽进去，2015年舆论甚嚣尘上，她宣布退团。
离开女团并没有让情况好转。男友疑似将与她的生活私密细节写在了歌词里，某种意义上，这似乎成了对标准严苛的韩国娱乐圈一种羞辱。资深娱乐圈人士faye表示，韩国的娱乐圈相对封闭，“更高度的单一化”。faye说，“他们会用统一化的逻辑思维、社会世俗尺度，来要求所有艺人尊重（达到），这是非常可怕的，而互联网实际上加速了这件事。”faye解释，当我们进入一个筒仓社会，所有人必须按照同一种方式工作，这个时候就会迫使所有的偶像趋同，没有其他选择，这就是雪莉所面临的问题。
不可否认，流量已经成为娱乐圈艺人价值的核定标准。粉丝们曾总结了韩国艺人地位大概分级：国家级韩流代表，在亚洲甚至全球有知名度；电影演员，以韩国“好莱坞”忠武路出身为殿堂级；电视剧演员后才是可以单人solo演出的歌手，最后才是层出不穷的偶像歌手们。
而偶像歌手中的“顶流偶像”崔雪莉，是乖乖女、是公主，可以清纯可爱，素面朝天，也会被夸“皮肤吹弹可破”；也可以是女团当家门面，在舞台上劲歌辣舞，为粉丝们示爱告白。但她只能是国民女团偶像崔雪莉，不能是坚持“no bra”的崔真理，更不能把奶油倒进嘴里淌出来，成为“不雅实锤”，粉丝们可以朝着她的抚胸舞蹈动作尖叫，但无法接受在生活里，她自毁少女形象。
在节目中，雪莉曾公开过自己的想法：不穿内衣是因为觉得这样很舒服，我觉得不穿内衣挺好看的，看起来很自然很有魅力，希望大家能够放宽心态，不要再对这件事有任何偏见，很想打破对这件事的固有思维，也想跟别人说“这根本没什么”。她的确身体力行，甚至在直播中不慎走光，却被认为是“故意的”；2017年，雪莉重回大荧幕，和金秀贤出演了《Real》，充满暴力、色情等元素，被定为“青少年不可观看等级”，影片评分迅速下滑，第二日观影人数下降到首日三分之一。
资深娱乐圈认识faye认为，雪莉此时已然进入了艺人的“高压环境”。“我相信她拍这个电影是付出很多心血的。”faye表示：在娱乐圈，你有非常高的知名度、很高的曝光度，但是你的作品不被认可，所有业界的同行都会觉得，你不能带来一个好作品，因为你没有带来票房；其次，你也不能带来很好的社会影响。那我（公司）用你为什么呢？“性价比会非常低。”faye强调，“这应该对雪莉来说非常羞耻，并且无法接受。”
这或许是“雪莉们”无法挣脱的桎梏。据2017年《世界卫生统计报告》，韩国自杀率位居亚洲发达国家第一，成为韩国人10到30岁年轻人的第一大死因。雪莉入行的第一年，2005年，震惊韩国的“李恩珠自杀事件”爆发，原因被外界普遍认为是由于拍摄大尺度裸戏而遭受网络暴力，导致罹患抑郁症；而两年后，据媒体报道，26岁的歌手U-Nee与27岁男演员郑多彬相继上吊身亡；同年12月18日，韩国男团SHINEE主唱金钟铉烧炭自杀。雪莉出道的同年，2009年3月7日，韩国女影视演员张紫妍在京畿道盆堂家中上吊自杀，年仅26岁。随之而来的是一份203页的遗书。
直到今年“李胜利事件”曝光，韩国娱乐圈揭开冰山一角，2019年3月20日，总统文在寅下令彻查张紫妍事件，但检方审议后认为无法重启调查。公开资料显示，韩国曾有相关统计，40%的韩国艺人患有抑郁症，30%的人表示曾想过自杀。仅在2006至2016年10年间，就有超过30名韩国艺人选择自杀。
但粉丝们仍对偶像自有一套严格审核标准。“偶像就像橱窗里的商品。”参加过去年大火的女团综艺选秀节目《创造101》的一位女艺人说，“偶像失格的后果很严重，人家花了钱，把你当作女朋友，你当然不能去谈恋爱；还有人当你是女儿，你要符合他们的期待。”
退团后，雪莉争议不断，标签迅速变成了“不负责任”“不穿内衣”“放飞自我”等等，从“清纯公主”到“堕落女王”，粉丝们迅速站队，有人就此脱粉，指责偶像失格；也有人表示“她无论怎么样都有钱赚”，她的电影、歌曲都没能比她话题女王的身份如此出圈，微博热搜的娱乐营销号里，雪莉的ins截图比比皆是，甚至人工智能吐槽她的照片“漂亮但没什么大脑”，也被叫好“一语中的”，网友们指责她不检点、自私、炒作，有人甚至拿知名女星叶璇和她比较开玩笑：她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最有力的回应莫过于雪莉的社交平台。她从不吝啬在ins上更新自己的生活动态，这里既是粉丝们时刻关注和吐槽的窗口，也是她一直坚守的阵地：她把樱桃和炒饭，摆成“惹人遐想”的样子；在友人party上，面色潮红，和朋友搂抱在一起；甚至与和有恋童癖传闻的摄影师合作，穿着中学生水手服拍性感写真。但也有时，照片里她眼睛经常肿胀，精神恍惚。“感觉很多人唯独对我戴有色眼镜。”雪莉在采访中无奈道。
一切都给粉丝们增加了猜测和“讨伐”的依据。前知名经纪人龚燕曾说，雪莉是认真对待自己和粉丝的人，要塑造一个乖宝宝好偶像太容易了，我们微博上的众爱豆都这样，说粉丝爱听的话，讨好粉丝……她其实有无数种方法，换个小号，发在朋友可见的地方，但这些方法都是妥协。她偏不！
几个月前，在节目《恶评之夜》中，雪莉当众朗读了网友们对自己的中伤恶评，面对辱骂者，雪莉提到，对方和她同岁，在上名牌大学，因为生活压力大向她发泄。她动了恻隐之心，但“以后不会再善处了。”她哈哈大笑，似乎显得轻松。
但轻松似乎从来与她无关。不久前，雪莉被路人偷拍，对方最后直接拿着手机走过来问：“雪莉小姐，可以看一下你这里吗？”她吓到蜷缩在桌下。面对party争议照片时，雪莉在节目中回应，声音哽咽：“请记者大人们多多疼爱我吧。”随即笑声颤抖：“请观众朋友们也多多疼爱我吧！”
同样饱受争议与指责的不只雪莉一个。作为一名抑郁症患者，今年因拍摄《长安十二时辰》大火的热依扎，因为“机场吊带”上了热搜，面对“衣着暴露、有伤风化”的指责，热依扎在微博上硬刚“炒作出门让车撞死”，并表示不在意网友的指指点点。
雪莉的最后一条ins动态是10月12日，照片中展示了粉丝的卡片，“我接受你的告白。”她配文说道。死亡消息刷屏后，一张图似乎比之前关于她的一切话题更出圈，很多人未听说过这个年轻的女孩，但也纷纷转发，图片中写着：人的宽容和理解总是更容易留给死者，“当你开始死去，全世界突然爱你。”
（文中faye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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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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